这场婚礼,可谓是声势浩大。
因娶的是天启唯一的小公主,唐宋不得不亲自高头大马的去迎接她。
去迎亲前,唐宋还在以为,她在石牢中主动靠近自己,应是或多或少对自己有了在意,想着等迎亲回来,他便去接她回静心小屋。
却不想,他唐宋这辈子难得天真那么一回,却还是自欺欺人了。
因为这一天,她还是跑了。
阿照逃跑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守卫。就在她以为守卫会抓她回去时,那守卫好似看不见她一般,竟支开同行守卫,自己也转身进了府中。
她愣了下,才突然间想起,那守卫是曾经血池里对她满眼厌恶的少年。
原来,良知竟可笑得还有一丝用处呢!
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唐雅从石牢跑出来大声嚷嚷阿照逃跑了的时候,唐宋与叶千睸还差最后一个‘夫妻对拜’。
囍盖下,叶千睸感受到红绸那头松了手,急忙扯下盖头,紧紧地抓着唐宋的手,卑微地祈求:“还差一拜,唐宋,与我行完这最后一礼你再去好不好?”
“她若走了,霜草于我何用!”
唐宋冷扫过她,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拉着的手,不顾参礼众人议论纷纷,大步跑到后院马厩,翻身上马亲自去追。
而被抛弃在喜堂上的公主,怒砸了凤冠,在众人面前哭成了泪人。
自知闯祸了的唐雅看到这一幕,害怕地藏到唐家主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唐家主也知公主的脾性,待她回过神来,唐雅这个破坏她婚礼的罪魁祸首,当然会首个遭殃,便赶忙给旁边长老们睇眼色,让他们快些掩护唐雅离开这里。
……
另一边,逃离唐家的阿照,选择了一条较为艰难的逃跑路线。混出城门后,她不知翻了多少山,越了多少岭,终于逃到了盛凉的边境。
就在离盛凉疆土只有几步之时,一阵熟悉的药香,随着南起的寒风,让她停住了脚步。
那个男人,终究还是追来了。
昨晚一夜飘雪,盛凉边境迎来了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风雪。风雪覆盖了一切,远远望去,天地已成一色。
阿照依旧那身从唐雅身上扒下的衣裳,有些单薄,鞋子也都不知何时都跑掉了,赤着的双脚被冻得青紫,脚底更是被磨得血肉模糊。
追来的唐宋,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目光冷冽,满脸阴鸷,不难看出他此刻眼底的怒火。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他的声音带着温柔,却也透着狠厉。
阿照望着他,被冻青的面上露出惊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盛凉的土地,激颤的心在一点点变成绝望。
唐宋垂眼扫过她踩在冰雪上的双足,眉间不悦更显,明明怒到了极点,却强忍着扯出一抹温柔的浅笑,只是那眼底的嗜血,比这寒风更冷冽。
“跟我回去。”
阿照摇着头,在他的逼近下,不停地后退着,却还是被他扣住了双肩。
“唐宋,我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不可能,除非我……”他话还没说完,瞳孔却骤然大睁,缓缓低头,满目震惊地望横在他们之间匕首。
而那把匕首,已经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胸口,穿透了他的心疼。
追上她的那一刻,他满心愤怒,却欢喜居多,甚至欢喜到了忘了对她的防备,让她这一刀捅得轻而易举。
鲜血,在两人中间,一滴一滴地落下,染红了一地白雪,如冥河上的曼莎珠华,红得刺目妖娆。
胸口的疼痛,让唐宋缓缓松开了手,目光却依然紧盯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敛下,能一击将她置死的手掌也慢慢落下。
终究,没舍得再伤她。
唐宋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似要将他刻画到灵魂深处一般。
第125章 被一刀穿心
也是这一刻,心底的那份舍不得,让他突然间明白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本能地就是舍不得伤她一丝一毫,哪怕她是在要他的命!
“为什么不出手?”
阿照望着他,面色苍白。
那一刀,让她好似解脱了一般,心底的惧意竟在一点点地消散。
她知道,凭他的本事,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能将她置于死地。可他没有,只那么静静的望着她,似冷漠,又似…不舍。
这样的目光,比仇恨地望着她更让阿照害怕。
殷红的鲜血越淌越多,唐宋没有及时的去止血,而是颤着手从怀中拿出一个沾满他鲜血的木盒,艰难都对她开口:“去北燕,你身上的毒,唯北燕龙根与霜草可解……”
“你以为告诉我这些,我就会感激你吗?”
“我告诉你,不会,永远都不会!”阿照僵颤着,没有犹豫,伸手就去夺木盒。
可在触碰到木盒的瞬间,却听到他低喃着喊出了她的名字。
“阿照……”
随着名字而出的,还有他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而他最想说的那三个字,却被鲜血堵住没能出口。
原来,他是知道她的名字的。
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阿照身体不经往后倾退了一步,呼吸都粗重起来,却在联想起那个‘丑奴’的名字后,浑身都愤怒得在发抖。
丑奴二字,也是羞辱!
耳边依旧是寒风的呼啸声,似乎也越来越猛烈。
阿照僵直着身子,压抑着愤怒,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缓缓蹲到他身前,满眼厌恶地望着他说:“唐宋,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来世不配为人。”
说完,阿照没再管他,迈着麻木的双腿大步向前跑。可明明是解脱了,眼中的雾水,却还是模糊了前方的道路。
终于,她在滚烫的泪水落下之前,用尽全力地跑向白雪皑皑的尽头。
她知道,不能回头,也不可以回头。
因为她终于,从那地狱一样的地方逃出来了。
哪怕,是魔鬼相送。
唐宋望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眼中依然是别人看不懂的神色,只眼角好似有什么东西滚烫滑落。
他身下的白雪,也已经被鲜血浸透,在这皑皑白雪的天地中,如一朵绝美妖艳的地狱冥花。
回想这一生,他唐宋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应该就是在还没有学会,去如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将在意的姑娘囚禁在了身旁,让她受尽折磨。
偏偏他这一生,依旧感到最幸运的事,还是在这无趣人间,他遇到了那能夺走他目光的姑娘。
他想毁了她,却又舍不得。
最后只能毁了自己。
罢了罢了,就当是这无趣人间,渡了一场过不了的劫吧!是爱是恨,她总归是一世也忘不了他了。
如此,也好!
那一年,白雪倾盖。
唐家那位有着超世之才,掌管天启皇族暗部的少主,被人一刀穿心,惨死在了盛凉与天启交境的垓下,震惊一时。
时光荏苒,三载而过,而唐家对那杀死了他们少主的女子,至今都没有放弃过追杀。
――
北燕皇宫,御书房。
北燕帝接到陆齐被人劫走的消息后,震怒不已,气得当场掀飞了一桌子奏折,怒摔了桌上所有东西。
“朕还没死呢,太子就敢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了!他以为他让人带走了陆齐,朕就没办法给他们治罪了?”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高裘一边小心观察着帝王的脸色,一边吩咐旁边的小太监们赶紧将地上的东西处理好。
“朕明日再找他算账!”北燕帝发了一通气后,靠在榻椅上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心底越发烦躁起来:“今日淑妃怎么没给朕送安神汤来?”
“回陛下,淑妃娘娘午时送过一回了。”
不知为何,高裘隐隐觉得,陛下自从开始饮用那安神汤后,脾性便越发的暴躁易怒了,就连处理起朝政,都越发敷衍了事了。
北燕帝听了高裘的话,更烦了,抬手吩咐道:“去,赶紧让御膳房再给朕做一碗来。”
没那汤喝着,他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心烦意燥的。
“是,奴才这就去。”
高裘躬身应着,快步走到门口,小声吩咐候着的宫人快去拿汤。
……
转眼,离南宫檀被抓,已过了十三日,本应两日便能带回来的陆齐,也硬是拖到了第十五日才被带回来。
一回来,便褪去朝服,双手恭捧着官帽,自觉地跪在承德殿的大殿中央请罪。
“陆齐,你好大的胆子!”龙椅上,北燕帝脸色有些不好,呵斥声都有些中气不足。
“臣知罪。”陆齐重重地对着北燕帝叩了个头。
想到昨日太子妃给他说的话,陆齐闭着眼,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眼中再没有任何杂色。
站在右边的慕容赫嘴角微扬,正打算出列,奏个太子勾结太医院欲对皇上行不轨时,陆齐察觉到,率先高声请罪道:“陛下,隐瞒南宫檀女子之身,是臣之罪。但求陛下看着她怀有太子殿下皇长子的份上,求陛下轻责。”
“什…什么?”
“什么?”
此言一出,好几位老大臣都惊讶出声。
太子与麟王俱是一惊。
尤其是慕容烬,只觉得荒缪不已,他何时碰过南宫檀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上,有人欢喜有人恨。
听到有了皇长孙,北燕帝内心还是欢喜的,毕竟他有那么多个儿子,一个孙子也没有。妄为帝王,他却没享受过含饴弄孙的乐趣,如今听到有皇孙,倒是又惊又喜。
北燕帝低头望向太子,问:“太子,南宫檀是你的女人,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毕竟前不久,说那女子是陆齐的未婚妻的时候,他可是没反驳的。
这一点,北燕帝觉得还是值得怀疑的。
慕容烬垂着眼帘,扫过陆齐眼中的恳求,沉着脸点头认下道:“是,南宫檀的确是儿臣的女人。此事,儿臣本想先禀告父皇再带她入东宫的,不想因为这事,险让某些小人借题发挥,也让儿臣没有机会及时地向父皇禀明。求请父皇看在皇孙的份上,轻饶儿臣与宫檀的隐瞒之罪。”
第126章 虽相互克制
什么欺瞒之罪,分明就是欺君之罪,真会狡辩!
听着这些狡辩之词,旁边的慕容赫直接面色铁青起来。什么叫没有开口的机会?你他娘的在宫中被拘了十多天,你现在说没有开口的机会,谁信?
好巧,已经在走昏庸道路的北燕帝信。
看着太子低头诚恳的模样,倒是不像作假。
“父皇,欺君之罪怎能轻饶,若都饶了,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欺瞒您。再者,那南宫檀是否有孕还不确定。”就算有了,是不是慕容烬的更不一定。
当然,最后一句话麟王没敢说出来。
北燕帝赞同地点了点头:“麟王考虑的也不无道理。”
“来人,传太医院三大太医一道去给南宫檀诊脉。高裘,你也一块跟着去。”
“是。”
高裘领旨,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离去。
小半柱香后,就在北燕帝等得有些不耐烦,想下朝喝碗安神汤去了的时候,高裘面带喜色地跑了回来。
“启禀陛下,大喜啊!南宫檀的确身怀有孕。林老太医还说了,她那脉搏强劲有力,定是位皇长孙无疑了。”
得到确定后,北燕帝一扫先前不快,面露大喜,振臂高呼道:“好啊!朕也终于有皇长孙了。太子,择日起,册封南宫檀为东宫良娣之首,仅次于太子妃之下,你赶快去将她接回东宫好生养胎,一会儿再将宫中那株千年人参,也一并给她拿去。”
“谢,父皇。”
慕容烬面上没多少喜色,藏在袖中的拳头也紧握着。
一旁的慕容赫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千算万算,没算到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皇长孙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有了这个皇长孙,他筹备的那些计划,竟都被不攻而破了。
慕容烬,你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运啊!
散朝后,慕容烬带着陆齐直奔天牢。
南宫檀早已候在天牢门口,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宫装,身后跟着十几个宫女嬷嬷,排场比太子妃的还足。
慕容烬目光犀利地盯着她,脸上带着寒意。
她却不在意的浅浅一笑,不紧不慢地屈膝行完礼,才道:“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七月七,南街民宅。”
“是你!”慕容烬骤然一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晚民宅里救了他的人,竟会是南宫檀!
连一旁的陆齐也怔在了当场,七月七,南街民宅,他亲自将太子殿下从那里边带走的,他又怎会不知那晚他们发生了什么。
慕容烬脸色很难看,难看得一点也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女人:“来人,送南宫良娣回东宫,交由太子妃安排行居。”
东宫几名禁卫听到,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护送着南宫良娣往东宫而去。
待人走远后,慕容烬才转身望向陆齐,微露歉意道:“陆齐,是本宫对不住你。”
陆齐苦笑着摇头,道:“天意弄人,怪不得殿下。时也命也,臣终究与她无缘,殿下,可否陪臣去饮一杯。”
“借酒消愁?”慕容烬望向他。
“算是吧,一醉解千愁,臣想试试。殿下放心,醉醒之后,臣还是陆齐。”
“好,那本宫今日陪你一醉方休。”
天牢门口,两人相视一笑。
……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南宫家仗着南宫檀怀有皇孙,直接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顿时羡煞旁人,巴结的人也开始络络不绝起来。
阿照给南宫檀安排的院落,是离太子的苍岚苑最近的碧心苑,一座仅次于太子苍岚苑的殿宇。原本那才是太子妃该住的地方,只是当初慕容烬厌恶她,便让人领她去了凤梧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