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倒不用担心,母后已经安排好了,白日里会有乳母和宫人照看他们,夜晚你便过去看看就成,别让他们感觉到身边没亲人就好。”
如今的皇宫,太空荡,太冷清了。
她一个住了半辈子的老太婆瞧着都寂静的害怕,更何况两个小家伙了。可太庙苦寒,她舍不得带他们一起去受罪。
“儿臣知道了,儿臣会照顾好十七和晚临的,母后也要照顾好自己。”两个孩子嘛,有乳母在,自己逗着玩玩也挺好的,应该不难。
而且就算再难,也不会有临时上手批奏折难吧!
事情一经商量好后,太后三日后便去了太庙。只她一走,慕容博才发现自己把照看两个孩子想得太简单了。
首先是他自己的亲儿子,毕竟才是个半岁多的奶娃娃,吃饱喝足了一天都在睡觉,难得醒着的几个时辰也都是自己玩自己的。
但小十七就不一样了,从出生就养着皇后殿里,娇气巴巴的跟个小奶包似的,还能跑会跳,一早醒来兴高采烈地跑去祥和殿,结果发现母后不见了!
自己噘着个小嘴找了一圈,没到到,顿时以为母后和太子哥哥他们一样,不要他走了,当即坐在冷冰冰的台阶上大哭了起来。
他那响亮的一嗓子嚎出来,立马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小世子,小世子听到小叔叔在哭,也哇地一声,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两个娃娃响亮的哭声响起,檐上的积雪都震落了几堆。
乳母和宫人怎么哄都哄不住,眼看小王爷伤心地哭得都吐了,小世子也哭得直打嗝,乳母看得心焦不已。
最后无法,只能让人抱着小王爷和小世子往御书房来。
起初,看到弟弟和儿子哭得那样寒心,慕容博心疼得不得了,一边一个地抱进怀里好一阵温声细哄。
哄了会儿,好不容易哄好了,就想让他们的乳母抱下去,哪知小十七此刻最是敏感没安全的时刻,一见连七皇兄都不要自己了,眼睛一闭,又嚎啕大哭起来。
当然了,他一哭,小的那个又跟着他嚎了起来。
慕容博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想找陆齐帮帮忙,怎料抬头才发现,那厮已经不知道何时,带着一起处理国事的老臣们早就转换阵地了。
至于么,太他娘的没义气了!
“十七呀,你是个男子汉啊!能不能别嘤嘤嘤地这么娇气啊!”慕容博是真想狠点心,可看着屁大点孩子哭得都快抽不上气的样,又怕他出个什么好歹,回头不好给母后交代。
只能小声又哄了会儿。
片刻之后,小十七才又停止了大哭,扁着嘴双肩一耸一耸的,不过听到自家大侄子还在哭,立马从腰间小布包摸出一个拨浪鼓,一下一下地摇了起来。
慕容博见儿子听到拨浪鼓声竟不哭了,看了看脸上还挂着两大滴泪珠的十七,顿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大喊道:“来人,在殿中多加两盆霜炭,再去将小世子的摇篮,和小王爷今日要背的书籍都搬过来。”
第186章 最冷清的一年
此刻皇宫里就七王爷权利最大,宫人不敢多问,更不敢耽搁,片刻之后便将东西都搬了过来。
小十七见到自己的小桌子,立马自己推过去挨着自家七皇兄的,不再哭闹,很自觉地坐了上去,有模有样地翻着书看起来。
而小世子,得母乳喂饱后,被他爹抱着逗了会儿,才将他放到摇篮里,不一小会儿就又熟睡了过去。
而偷溜到隔壁偏殿的陆齐和老臣们,听到隔壁没动静了,还以前是孩子已经离开了,就又走了回来。
哪知回来一看,一个睡得香香的,一个乖乖巧巧的,于是他们有些尴尬了。
慕容博却是朝他们翻了个大白眼,冷哼道:“隔壁不是很好么,各位大人还回来做什么?”
老臣就算了,没想到陆齐这厮也是个没义气的家伙,亏他还把他当好兄弟,结果关键时刻跟他主子,自己皇兄一样,靠不住!
几个老臣装聋作哑般,听不到,也看不到七王爷那怨念的小眼神,自顾自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又开始埋头苦干。
隔壁没燃炭盆,可真冷啊!
陆齐瞅了他一眼,没搭理,放下从隔壁又抱来的一沓陈旧奏折,摸了摸小十七的脑袋,也继续埋头干自己的活。
先皇活着的最后一年,不理朝政,虽让太子监国,却又没放实权,导致他一驾崩,就留下一堆的糊涂烂账。
而且这些糊涂账,还是在陛下离宫后才发现的,因事关北燕皇室名誉和声望,不能外宣,只能由他们这些内阁大臣点灯熬夜地处理。
殿里,渐渐陷入沉静,就在众人忙得快忘记时辰时,摇篮里的小世子幽幽睁开了眼睛,先是吧唧了下小嘴巴,正要大哭时,小十七已经拿着小拨浪鼓趴在他的摇篮边了。
小鼓‘咚咚咚’地沉闷声,成功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七皇兄,十七和晚临都饿了。”
可怜啊,这就是没娘在身边的娃啊,连吃饭都得靠自己提醒。
慕容博转头看了看殿外,透过轩窗,已是漆黑一片,而宫人也已经悄悄地点燃了殿中所有烛火,亮若白昼,倒是让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天都黑了。
见天色不早,慕容博抱起儿子道:“诸位大人都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早朝过后,再继续!”
说完,抱着儿子,牵着弟弟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陆齐与诸位大臣起身,对着他辑了一礼,又相互道了一礼后,才收拾东西离开皇宫。当然,陆齐现在是辅助七王爷监国的重要人员,是可以留宿宫中的。
所以目送大臣们离开后,他又坐回了位置上,看样子还要继续。
宫人们见陆大人又要继续,似已经习惯了般,谁也没有打扰他,只默默退下去给他准备吃食。
转眼,在众人忙碌的身影中,元辰也如期而至。
然而今年北燕的元辰,却是有史以来最清冷的一次。朝臣的宫宴免了,被清空的宫殿里,也只冷清清地挂了几盏红灯笼衬托了一下节气。
就连太后的祥和宫里,也只有慕容博守着两个小不点唉声叹气。
他们慕容皇族明明人还挺多的,怎么今年这气氛,却让他感觉凋零直此了呢?
大概,明明是个偌大的皇宫,宫里却皇上、皇后、太后,甚至连宫妃都没一个的原因吧!
而先皇的那些太妃们,没子嗣的殉葬了,有子嗣的被儿子接去了封地,剩下些份位高却没子嗣的,还都跟着太后去了太庙,真是从未有过的冷清啊!
“七皇兄,你今年为什么不给十七红封了?”
闻言,慕容博紧了紧腰间荷包,扭头看了眼睡得挺香的儿子,抬手摸了摸十七的小脑袋,叹道:“十七啊,皇兄是要养儿子的人啊,很穷的,要不你给你大侄子包一个吧!”
“……”
他怎么怀疑七皇兄是想骗他的小金库呢?
小十七默了默,不想给,于是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话题又问:“皇兄,那我们今年能看烟花吗?”
“十七啊,咱们还是明年再看吧!”慕容博说着,又扭头看了儿子一眼。
烟花声太响了,要在宫里放,他怕吓着儿子。
十七也扭头看了眼自家大侄子,啃着只鸡腿也跟着叹了口气。遥想去年,别说烟花能看大半宿,就是元辰红封,他都是背着小布包收的,今年没有就算了,连烟花都不能看一场。
小十七有些心酸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皇宫里没有烟火可看,宫外百姓家却是热闹不已,不但从早便鞭炮声不断,夜晚也是烟花绽满天,就连皇宫里都能听到一声声的震天响。
而万里之外的盛凉玉兰居里,也是一早就开始热热闹闹起来。
比之热闹的玉兰居,裴府却是骂声满天。
自裴家众人被霄王囚在府中,至今已过了大半个月了,却仍旧不见长安那边有消息传来。
这大半月来,除了被特赦放走的那些亲朋,他们裴家所有人,依旧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起先,裴老太爷并没有拿霄王的囚禁当回事,还悄悄让自己的手下,去长安郑家报信,可手下一离开裴府,便是一去不复返。
眼看着府外的消息越来越少,裴老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可再想派人,才发现府中已经没可用之人了。
就在裴老爷子沉思之际,裴云起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边跑边高兴地喊道:“祖父,来消息了,皇城那边来消息。”
有消息,就证明他们裴家能解禁了。
然而,裴老太爷听到后,脸色顿时一沉,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是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拐杖都没拿,便急匆匆地往前厅走去。
此刻的裴家大堂里,一个清秀的小太监拿着道圣旨站在堂中央,而堂外的院子里立着两排长安来的御林军。
见裴家众人来齐了,小太监废话没多少一个字,立马摊开圣旨,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裴氏一族,嚣纵子弟,育才不教,举族藐视盛凉律法,朕深恶其罪,依律当严惩不贷。然,念其裴嵘乃先帝旧臣,两朝元老,年高耄耋,特从轻发落,着令族中子弟罢职去爵,查封裴府,由霄王李恪监办。钦旨!”
第187章 将这孩子拿掉
查封裴府,那就是要抄家啊!
裴家老少一听,顿时就慌了,哭哭嚷嚷道:“封了裴府,我们住哪儿,怎么活啊!”
“是啊!祖父,我们怎么办啊!”年纪小些的,都被吓哭了。
小太监看着慌成一团的裴家众人,倒是眯笑着眼,转身对着裴老爷子道:“老太爷,杂家来时,有位贵人让杂家给老爷子带句话。她说,想问问老太爷,费尽心思几十年,这从高处跌下来的滋味,疼不疼?”
裴老爷子听到这话,气的眼睛发直,含着口老血,咬牙怒道:“你回去告诉她,老夫还没有输,裴家也绝对不会败!”
小太监后退了一步,暗道那位贵人果然料事如神,这裴老爷子果然还想着垂死挣扎,顿时笑道:“老太爷,那位贵人还让杂家告诉你,您老倚仗的一切后路,都被她切断了,从今往后,洛阳名门裴家,将不复存在!”
小太监本就是阴阳人,声音尖锐刺耳,一下就让裴老爷子感受到了,让带这话来的那人的语气,登时老血没憋住,直接呕了出来。
怒火攻心下,大骂了一句“孽女!”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二一家,当真不念骨肉亲情啊!
而此刻的大堂里,除了裴云起,众人见老太爷倒地,竟没一人上前搀扶,而是拼命地跑回自己房里去收拾值钱的东西。
小太监冷眼瞅着,只离开裴府时吩咐围守官兵,府中所有人,除了身上衣物,任何贵重的东西都不得他们带走。
一夕之间,裴家树倒猢狲散。
而另一边,玉兰居里。
阿照站在阁楼上,而楼下院中,连笙正捂着耳朵小心地去点放在地上的烟花,其他人也都捂着耳朵满脸笑意地站在一旁。
就连李恪带着兰侧妃母女过来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似乎一切,都朝着大家美满期盼的方向在发展呢!
“我让人去仪陇邑人一族,寻到了能消解死蛊毒的邑人草,但此草生长在沼泽,属性极寒,你如今的身子……”开口的人没将剩下的话说完,只目光投向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阿照看着连笙点燃飞到半空绽放的烟火,目光悠长。她没有回头去,也没意外他会上来,只轻声道:“死蛊的毒素能消解,可唐家圣蛊的毒不能。”
闻言,男子面色一惊。
他朝下看了众人一眼,才神色紧张地将她拉进了屋里,冷着脸问:“朕收到的消息,是说你已经找了北燕传说中的龙根,你没带回来吗?”
“传说终归是传说,想来,是我命该绝于此。”阿照自顾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朕看你是真的想死!”
李恪碰都不愿碰她倒的茶,看着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又气又无奈。
是的,此刻与阿照待在阁楼上的男子,正是盛凉帝李贺。
这样阖家喜乐的日子,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而是在皇城坐镇的。但两日前,在得到邑人草后,思虑再三,还是冒险出宫给阿照亲自送了过来。
可邑人草虽能解死蛊毒,但对天启唐家的圣蛊却是没用的,哪怕那圣蛊也已经死在了她体内,可却是死而不僵,光邑人草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但加上北燕龙根就不一样了,传闻龙根是味绝世药材,能医死人、肉白骨,消百毒,属重火之物,若能和邑人草一同服用,冰火两重,相生相克,方能将两种蛊毒的毒素一同带出。
可眼下,她不光有了身孕,甚至连龙根都没有,这摆明了死路一条啊!
“将这孩子拿掉,先服用邑人草缓解死蛊毒续命,至于圣蛊的,朕来想办法。”
阿照一听,脸色顿变,护着肚子厉声道:“不可能!李贺,全天下你见过哪个母亲,会狠心舍掉自己孩子的性命来苟活的?”
怎么没有,郑太后不就是一个么!
当然,这话李贺没说出口,只脸色沉了又沉,才劝道:“你就算再舍不得,可你拿仅剩下的命,也撑不到这个孩子出世。拿掉他,你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如实没有孩子,她至少能撑到他找到另外的办法,可眼下她腹中的孩子,随着月份越大,只会导致她毒发得越快。
“若是撑不到,那就破腹取子,我绝不带他一起死!”阿照语气坚定,这本就是她最坏的一个打算。
李贺看着她那死倔的样,突然间,有些后悔让她去那一趟北燕了。
阁楼外,漆黑的夜空被绚丽的烟火照得通亮,而阁楼下的通道口,裴浔阳手里的东西显先落地,脸上的笑容也随着楼上二人的话慢慢僵硬。
一起的,还有藏在暗处的慕容烬。
他此刻脸色比裴浔阳更难看,甚至还有无措和害怕。他一直知道阿照去北燕的目的,其中一个就是为了龙根,可他从来没想到,她千里迢迢去北燕找龙根,是为了续命。
可龙根,早就…没了!
院子里,唐雅开心地望着半空的烟火,正想去亲自点一束时,突然被身后的裴浔阳一把拉着回了房。
“裴浔阳,你干嘛呀!我还没玩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