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被她压在了嗓子里,蓝漾漾没听清,她“啊?”了一声,转头就被任听霄拽到了甜品区。
先想办法把蓝漾漾压住,然后等一会儿凌卓忙完了就去引荐一下。
任听霄美滋滋地打着主意,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帘子后面,站着两个有点眼熟的人。
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耳中时,她还在小心地把一枚埋在蛋糕里的樱桃□□。
“她确实是东方古典文学与古代文化专业的吧?”
“是呀,不可能有错,大家都知道了。”
“也不知道陛下究竟看上她了什么,光凭那身皮囊吗?”先说话的那个声音满是不服和傲气,“他根本就没有见见后面的我们!”
“就是说。只能学这个专业的,能有什么能力?不过就是学不会其它专业的废物罢了。”另一个嗤笑道,“要我说就应该干脆取消这门专业,反正什么用都没有……陛下真是被美色误事,白白浪费了你这么好的帝后人选。”
哦豁,居然这么巧吗?
任听霄咬着樱桃梗,缓慢地转移目光看向一边。
蓝漾漾捧着蛋糕的手微微发着抖,然而那双温和的蓝眼睛里,盛满从未见过的冷冽。
第23章 . 这巴掌真响 听霄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帘子后面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发现, 她们正在大声密谋腹诽的人就和她们隔着一层布,还在窸窸窣窣地说着话。
“你说得对,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不能在监理会里提一下, 取消掉这门没用的课程。”那个傲慢的声音说, “留着也是浪费资源, 给那些没什么能力的人一个借口罢了。”
“就是……”
任听霄看蓝漾漾僵在原处的模样, 也不多说什么, 把樱桃梗吐了出来,在心里默数。
三,二, 一。
蓝漾漾侧头看向任听霄,声音里没什么发怒的迹象, 但是压得很低:“任,在你这么重要的场合里说这些‘话,就没有人能管她们吗?”
蓝漾漾终究和任听霄不是一个脾气,即使遇到了这么让她生气的事,她也不会马上去找别人的麻烦,而是先确认风险。
任听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温柔理智, 清了清嗓子, 故意用不大不小,但是足以被里面人听到的声音说:“没有喔。毕竟我们帝国可是倡导言论自由,她们哪怕说得再难听,我也没法对她们做什么呢。”
她毫不犹豫地又添了一把火。
果然,任听霄的声音一出,帘子后面顿时没有了声音。
任听霄用手指卷着脸颊旁的头发,就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说:“何况她们说的是大部分人的普遍认知, 觉得古文化没什么用的言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堵住一个人的嘴,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是,吗?”蓝漾漾脸上还算平和的表情龟裂了。
这把火终于烧得旺了起来。
这时,已经停下一会儿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可是殿下您自己说的,没有其他人故意诋毁您的专业。”
遮挡的帘子被人拉开,两个盛装的少女站在那里,一个脸色傲然,一个面上在极力压制着惊慌。
毕竟不是所有人的家世,都能支撑他们说帝后的坏话还被当场听到,还能全身而退的。
面露惊慌的那个明显瑟缩了一下,站到了傲慢的少女身后。
任听霄一看,熟悉的声音没有听错,如果不是之前有人特意提过,她现在可能都不认识这两个人。
一脸傲慢的少女,就是之前在殿选上泼了蓝漾漾一身酒水的牧小姐,如果没有弄错,她应该就是让任听霄被牧阳曜质问的那个姐姐。
至于另一个……既然站在一起,就姑且把她们都当成殿选落选的吧。
看见她们出来,任听霄故作惊讶,动作夸张地用手捂住嘴:“哎呀,你们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她察觉到,旁边的蓝漾漾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她不着痕迹地移动了一步,将蓝漾漾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身后。
牧小姐脸色不太好看:“既然你都听到了,现在还装什么?故意看我们的笑话吗?”
任听霄:“原来你们也知道,你们自己是笑话?”
牧小姐的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她旁边的女伴一个劲地拉她的衣袖,眼露焦急,似乎想劝她不要在这种时候和任听霄正面对上。
但是牧小姐身份尊贵,又是从小被娇宠长大,大概没有什么人教过她要懂得避让锋芒。
于是她直接把女伴一甩,语气里冒着火星子,直接怼了上去。
“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刚刚上位,你就迫不及待要打压其他人了吗?真是小人得志,真应该让陛下看看你现在的嘴脸。”
任听霄虽然有几分拿她当工具人的意思,但是确实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虎,真就不看场合与身份,全凭自己的性子来。
任听霄挑了下眉。
不懂避让锋芒?可以。
因为她就是最尖锐的锋芒。
任听霄不但没有被这番话激怒,反而勾起嘴角,语速不急不缓地说:“原来你们识字啊。”
“什么?”
别说那两个人,蓝漾漾都愣了一下,歪着头看向任听霄,不知道她是怎么跳跃到这个话题上的。
“我还以为你们不认字呢。毕竟如果你们认字的话,应该能从邀请函上看到这场宴会是为什么而举办的吧?”任听霄轻飘飘地说,“帝王的订婚宴,那你猜猜,和帝王订婚的另一个主角是谁?”
这么明显的嘲讽,如果牧小姐再听不出来就是个傻子。
她沉下脸:“你拿身份压我?”
任听霄也脸色一沉,碧色的眼睛里射出犀利的容光,一瞬间气势凛然,身上的五爪金龙几乎要破空而出。
“你也知道,我们身份有别?”
她以比对方更傲,更不屑一顾的态度昂首屹立,似乎对方的存在连她的衣角都不配碰触。
她说:“向我行礼,就现在。”
牧小姐和她女伴的脸,一下子白了。
任听霄说得没错,她的确是这场宴会的绝对主角,哪怕她站在这么阴暗的边缘地带,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就有许多人注意到了她在这里,并隐隐有向这里聚拢的架势。
在众目睽睽之下,任小姐脸色惨白。
仿佛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都看到了她对任听霄的失礼之处。
也听到了任听霄对她的要求。
不会有人觉得任听霄仗势欺人,牧小姐本来就应该向任听霄行礼,任听霄只不过在要求自己的权益。
反观牧小姐,面对帝后,如此言辞嚣张,甚至不知道主动行礼,让人不禁怀疑,牧老将军的好孙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这点礼节都不懂吗?
牧小姐只觉得四周全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她之前议论贬低任听霄一样,那些针对她的话语就像针一样,狠狠扎入少女骄傲的心,让她呼吸颤抖,几乎要坐在地上。
“利亚,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温柔和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所有人都惊讶地躬身行礼,只有气势惊人的任听霄,身体突然一僵。
她回过头去,看到凌卓带着浅浅的笑意向这边走来,奥古斯塔斯和加拉赫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黑眸深邃,灯光璀璨中,只映出了她一人的身影。
任听霄下意识地瞥了瞥身边的蓝漾漾。
蓝漾漾正和所有人一样,一脸恭敬地行着礼,一丁点眼神都没有往凌卓身上瞟。
任听霄心里有点着急。
现在剧情大事就摆在面前,她立刻就把牧小姐忘了个干净,等蓝漾漾直起身来,她一把将她抓过来,推到凌卓面前。
“陛下您看,这是蓝漾漾。”
她满含期待地看着凌卓。
在原剧情中,凌卓在殿选上一眼见到蓝漾漾,就被她恍若故人的眉眼深深吸引住了,当即下了将蓝漾漾封为贵妃的命令。
虽然这段剧情已经莫名浮云掉了……但是没关系!这不是还有现成的机会么!
然而在任听霄的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凌卓轻轻扫过蓝漾漾,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掠过她身边,径直走向任听霄。
任听霄一呆。
凌卓用指尖点了点任听霄的鼻子,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带着宠溺的语气说:“不是告诉过你了,要直接叫我的名字,下次再这么生疏,我就生气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而见到凌卓过来,眼前仿佛浮现出希望之光的牧小姐顿时目露绝望,她后退一步,虚脱般地靠在了柱子上。
这些人却不知道,此刻任听霄的惊诧,和其他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我……你……”她磕磕巴巴地指了指蓝漾漾,又指了指凌卓,傻眼了。
“嗯?”凌卓回头看了眼小心谨慎的蓝漾漾,略带困惑地说,“那是你的新朋友吗?我知道了,以后她来帝宫,我们好好招待她。”
周围的抽气声更重了。
无数探究的视线集中在蓝漾漾身上,想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居然能得到帝后的青睐,甚至得到帝王好好招待的承诺。
但是他们失望的是,这是一张对帝星上流圈子来说太过陌生的面孔,他们丝毫不认识。
于是他们开始互相交流,想要知道这是谁家的亲戚,以后也好操作一番。
蓝漾漾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她居然能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之一,她苦笑一声,对任听霄做出可怜兮兮求饶的表情。
任听霄也意识到,现在这情况,集火在蓝漾漾身上似乎不太好,她干笑两声:“那再好不过了……陛……”
看到凌卓扫过来的眼神,任听霄改口,“你忙完了吗?”
“本来就没什么要忙的。”凌卓理所当然地回答,“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看来你这里遇到了一点麻烦?”
任听霄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爬满一地。
她不知道凌卓究竟吃错了什么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还把真正的女主扔在了一边。
她只知道,自己要受不了了。
任听霄没注意,在凌卓说出这番话之后,周围人看向任听霄的神色渐渐发生了改变。
原先明目张胆的打量与审视消失了,人们在面上摆出恭敬的姿态,在对上任听霄的眼神时,还会立刻低下头去以示尊重。
任听霄想要强行将对话拐到正途上:“其实也没什么,之前在殿选的时候,因为我目睹这位小姐泼了漾漾一身酒……”
“陛下!”
苍老宏壮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穿过人群,艰难地挤到凌卓面前。
他晶亮的眼睛看了看瘫在旁边的牧小姐:“不知道舍孙女做了什么不懂事的举动,是不是得罪了陛下与殿下?”
看到这个老人出场,周围响起小声的哗然。
老人虽然在问凌卓和任听霄两人,但是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凌卓,显然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任听霄在一看到他的瞬间,目光轻颤了一下,不但吞下了之前的话,还将所有的气势和犀利都收敛起来,乖巧得像个学生。
“爷爷!”
看到自己的靠山终于来了,牧小姐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老人的胳膊。
她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爷爷……”
看到她哭了,老人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他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薇薇乖,爷爷在这。”
“牧老将军。”凌卓和缓地开口,“朕也是刚刚过来,其它的倒是没有听到,只是朕的妻子在对牧雪薇说请她行礼。”
他顿了顿,含着笑意继续说:“想必是牧小姐今晚的酒喝多了些,以至于没有看清来的人是谁,否则怎么会忘记对帝后行礼呢?”
凌卓不但一下子就抓住了牧雪薇最痛的一点,并精准打击,并且圆了牧老将军的面子。
既让他知道了,这场风波的起源是因为她孙女的不讲礼貌,又巧妙地避免了质问的口吻,把任听霄摆在了受害者的位子。
至于任听霄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句残酷的,这里根本没有人会在乎蓝漾漾有没有被欺负过,于是他暂且略过不提。
一句话里拐了几个弯,任听霄倒是听懂了,但是她觉得如果让她学这么说话,她再来一辈子都学不会。
好久没听到凌卓这么绵里藏针地说话了,她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几分怀念。
“是这样吗?薇薇?”牧老将军一双虎目看向自己的孙女,“你见到殿下,没有向殿下行礼?”
牧雪薇没想到帝王一张口,就是向着任听霄说话,她脸色发白,躲闪着目光小声说:“我……我忘了……”
“既然牧小姐是忘了,就不要在意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说出这话的人是任听霄。
任听霄沐浴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中,脸色如常,眼睛却没有看向牧老将军。
她对凌卓说:“陛下日理万机,就不用在意这种小事了,是误会解开就好。”
她承认,在看到牧老将军的那一刻,她就心软了。
这是为帝国征战多年的老将军,是她曾经进入军队后的老师和将领,虽然她奉行一码归一码,万事讲理而不是讲裙带关系。
但她还是心软了。
“真是误会的话,老将军也不必在意了。”凌卓毫不反对任听霄的话,微笑着说,“大家散去,继续享受宴会吧。”
他说的话,哪会有人在明面上反对。
众人应是,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仿佛刚刚经历过的只是再微末不过的一段插曲,凌卓低头看向任听霄,用亲昵的语气说:“走吧,我今晚还没和你跳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