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高架,祝某已不请自来。”
浑厚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
屋内的侍女们登时紧张起来,个个屏气凝神回到自己位置上,就连懒散坐在软垫上的祝仪,听到亲爹的声音都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
祝仪忙整了一下衣服,一路小跑去院子里迎接祝谦,看到祝谦身边只跟着几个近卫,她不由得向院门看了几眼,“阿爹,你怎么来了?阿娘呢?”
“怎么,我不能来你的镜水山庄了?”
祝谦龙行虎步,极具威势。
祝仪笑扯着是亲爹的手撒娇,“哪有,我这不是想阿娘了嘛?”
她这位亲爹虽然叫祝谦,但性子跟谦和没什么关系,是典型的武将,严肃,刚勇,说一不二,脾气上来的时候,只有同样出身将门的她的亲妈能治住他。
亲妈今日没来,想来亲爹今日要——大开杀戒。
若只是“诱拐”她也就罢了,偏闹到了她的未婚夫谢延兴面前,又上演一出要杀人的大戏,按照阿爹的作风,纵然无心与谢家结亲,也会觉得谢年舟此人是个祸患,万万不能留在她身边。
对于武人来讲,不安全的因素,只有除去才能安心,如此一来,谢年舟必死无疑。
想到这,祝仪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下意识间,她看向一旁的谢年舟。
少年身形消瘦,宝蓝色的锦衣肩头有着一圈深色,是伤口裂开鲜血浸染衣服的痕迹,那处伤口,还是她的人马所为。
祝仪别开眼,没有再看。
“你若是想你阿娘,何不回邺城陪他?偏偏在庄子里久住不归。”
祝谦不动声色打量着跟在祝仪身后的谢年舟。
谢年舟察觉到祝谦的视线,拱手向祝谦见礼,“晚辈谢年舟,见过祝太守。”
“免,祝某受不起你的大礼。”
祝谦侧身一避,武人的爽利让他开门见山,“祝某有话与小女说,还请谢小郎君在院中稍候。”
众侍女见此,忙不迭退出屋外。
而被点名的谢年舟却没有动,清冷目光落在祝仪身上,似有几分担忧之色。
祝仪被祝谦的操作弄得有点懵。
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她爹直接收拾谢年舟吗?还跟她聊个什么天?
老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了?
“谢小郎君不愿回避?也罢。”
祝谦冷笑,“今日之家丑本也因谢小郎君而起,祝某想来不必在谢小郎君面前遮遮掩掩。”
而后话头一转,对祝仪爆喝,“不孝女祝仪,还不快快跪下!”
祝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可是她亲爹,货真价实不掺假,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收拾她?
这种关头先把谢年舟这个祸害搞死是正经事吧!
自幼跟亲爹吵架干架的祝仪高昂头颅,没有跪,“我又没错,凭什么跪?”
她的声音刚落,只剩三个人的房间里,响起一道清冷声线:“今日之事乃晚辈一人所为。”
“是晚辈与谢延兴起了冲突,是晚辈要杀谢延兴,与女郎并无关系,更非因女郎而起。”
“此乃谢家家事,本无疑牵扯女郎,太守责骂女郎,实乃冤枉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祝谦:你在教我做事?
这里是萌萌哒作者君,码字不易,求一发收藏呀~~
第11章
祝仪愣在当场。
不是,这男主不是阴狠毒辣的人设吗?什么时候改走暖男了?
而且这张脸跟暖男差得也太多了吧,暖男都是眉目温和言辞温柔的,再看看谢年舟,凤眸冷冽,措辞决绝,她丝毫不怀疑,如果阿爹想继续追究她,谢年舟能拿剑把她爹给突突了。
但这个想法只存了一瞬。
——醒醒!谢年舟是男主!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哪怕日后喜欢了她,也依旧能灭她满门关她监狱。
对着这样的一个人,她哪来的自信让谢年舟护着她?
梁静茹住在她隔壁也不能这么有勇气啊。
谢年舟此时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作为一个合格的男主,头可断血可流,B格不能掉,通俗点来讲,就是不能LOW,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与能力。
更何况,阿爹再怎么责问她,那也是她亲爹,骂她三两句也就过去了,作为“引诱”她的人,如果谢年舟在这个时候龟缩在她身后,那等待谢年舟的绝对是阿爹的滔天怒火。
两害取其轻,谢年舟是聪明人,当然会在这个时候“护”着她,剑走偏锋,以争取阿爹的好感度,这样才能拼出一丝生机。
明白了谢年舟的想法,祝仪便在一旁吃瓜看戏,看阿爹怎么收拾这个“败坏”她名声的人。
“哼,祝某尚未问,你便已经招了,你难道不怕我将你送与是谢延兴处置?”
祝谦冷睥着谢年舟。
祝谦乃是征战沙场的武将,气势迫人手段强硬,莫说亲儿子怕他如怕虎,就连祝仪这个贴身小棉袄也有点怯他,似这般疾言厉色的一番话,搁正常人身上正常人早就磕头求饶了,然而谢年舟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眼皮跳都没跳一下,不卑不亢道:“此事本就是我与谢延兴的个人恩怨,太守将我送与他处置,不过秉公处理,我有何畏惧?”
还别说,祝仪想给谢年舟点个赞。
这B格,高高的,不仅不LOW,人设还立起来了,颇有种前面是南墙他也会一头撞上去的不管不顾。
很好,这很偏执病娇。
“你倒是条汉子,不堕陈郡谢家的威名。”
谢谦眸光微冷,嘲讽出声,“也好,你既承认了,也省得我去逼问小女。”
“来人,将此人送去城内谢府,就说此乃谢家家事,祝某无心干涉,但若谢家家事再攀扯小女身上,祝某便不是今日的态度。”
“祝家虽不如谢家家大业大,但也略有几个府兵,不是外人可以随意诬陷的人家。”
祝仪啊了一声。
这就完了?
把她摘得干干净净推锅谢年舟,顺便再敲打一下谢延兴让他别有事没事瞎逼逼败坏她名声就完了?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打断谢年舟的狗腿,再把谢年舟交给谢延兴吗?
祝仪不服,她还指望阿爹一鼓作气弄死谢年舟呢。
“阿爹——”
祝仪还没来得及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便被系统打断——
【恭喜宿主,男主对宿主的好感度提升2个度!】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江湖初遇成就!】
【以宿主现在的等级,宿主可以观看男主视角下的自己,宿主是否观看?】
对于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祝仪毫无兴趣,“我拒绝。”
【滴——成功为宿主开启男主视角。】
“......我有一句MMMP我一定要说!”
祝仪视线像是被蒙上一层黑幕。
黑幕之上,是大写加粗体的谢年舟的视角——
谢年舟抬头来看,马车上一个身着鹅黄色锻装的少女,眉眼天真,神态稚嫩,鼻梁上一点小痣不仅不曾破坏她的美,反而给她添了几分娇俏灵动,少女好奇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突然,少女脸色巨变,连声音都没了调子——“杀了他!”
“我才不是给你盖被子!”
少女霞飞双颊,水葱似的手指无处安放,“你听好了,我才不是关心你!”
少女看看他,又看看不怀好意的刀疤脸,秀美微蹙,显然十分担忧。
“这是我们女郎差奴婢给您送的点心。”
谢年舟垂眸去瞧,食盒里整齐码着几碟点心,是容思斋的手笔,邺城最有名的点心铺,他夹了一块,入口即化,软糯香甜,有些过于的甜,就如她的笑眼弯弯,似乎也过于甜。
刀疤脸又来送饭,谢年舟瞧也未瞧便让刀疤脸端走,这几日他一直以点心为食,但遣人送点心的那个人,却是一直不曾出现,像是将他忘了一般。
也对,生于锦绣的娇小姐,何时会将一个小乞丐放在眼里?
看到这,祝仪终于明白忽上忽下的好感度究竟是为什么了,还以为是谢年舟表里如一面上没表情,心里也没动作,没想到他这心思简直是山路十八弯,收到她的点心,开心,她没去看他,生气,敏感多疑又猜忌的性格跃然纸上。
只是,她似乎担不起他的好感,她不是他视角下的傲娇别扭大小姐,不是大写的傻白甜,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搞死他,甚至今日阿爹的到来,也是她在推波助澜。
没由来的,祝仪有些不敢往下看。
【滴——放映结束。宿主如果想继续观看男主视角,请积极做任务提高男主好感度。】
祝仪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她的视觉嗅觉终于恢复——
“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刚恢复,她便听到谢年舟没头没尾的话,她下意识向谢年舟看去,接了一个字,“啊?”
窗外残阳如血,少年清隽无双,漂亮凤目落在她身上,她莫名心虚,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仪仪!”
亲爹的一声爆吼让祝仪瞬间收回目光,抬头去阿爹。
一抬头,便见亲爹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叫脸色,黑云密布,赤橙蓝紫,俗称五彩斑斓的黑,说人话就是现在处于暴走边缘,阿娘若是不来没人能栓得住阿爹这只拆家的哈士奇。
祝仪没出息地哆嗦了一下,登时再也不心虚了,条件反射般向谢年舟看去。
——大兄弟你到底说了什么禽兽话!
你为什么就不能行行好安稳去赴死?
为什么临死之前还要带上我?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但谢年舟显然没有接受到她的询问信号,说完话便转身离开,不挥一挥衣袖,也不带走一朵云彩,只留一脸懵逼的祝仪去承受祝谦的滔天怒火。
祝仪:“......”
她就知道男主不是什么好东西!
肇事者兼知情人离开,祝仪不抬高傲头颅了,认怂认得很干脆,上前抓着祝谦的袖子去撒娇,“阿爹,你别气,我和谢年舟真的没什么,你放心,你的未来女婿绝对是谢延兴——”
“闭嘴!”
此时的祝谦显然在气头上,一拍案几打断祝仪的话,“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如何就未来女婿?。”
祝仪没敢开口问原因,毕竟阿娘不在这儿,她要命。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廊下只有珍珠,没有琥珀的身影,八成是见势不妙去请阿娘了,她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怕,只要拖到阿娘到,阿爹这块百炼钢就能化成绕指柔。
祝仪松开祝谦的袖子,倒了一杯雀舌茶捧到祝谦面前,“阿爹,你不要生气了嘛,喝杯茶,这可是女儿最爱的雀舌茶,旁人来了女儿都不舍得让他喝的,也只有阿爹到了,女儿才肯割爱给阿爹喝。”
祝仪的模样与她母亲有七分相似,看着那张酷似夫人的脸冲着自己撒娇,祝谦十分的火也下了五分,祝谦接过茶,叹了一声,“你不用装乖卖巧,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是想哄着我去救谢年舟罢了。”
“但是仪仪,此人来历不明手段狠辣,非你所能驾驭,你对他的心思,还是早早断了为好。”
祝仪从善如流点头,“好啊。”
简单的两个字险些把祝谦呛到。
祝谦的茶喝不下去了,他放下茶,看了又看祝仪,斟酌好一会儿,才耐着性子语重心长道:“乖女,世间男儿千千万,谢年舟不行咱们便换。作为我的女儿,你不可做吊死一棵树上的蠢事。”
“我知道啊。”
祝仪往嘴里塞了块蜜饯,想想谢年舟到了谢延兴手里只有死路一条,她虽大仇得报,但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话里不由得带了几分惆怅,“都说我了与他没什么,是你们非要误解我,说我瞧上了他。他虽然生得好看,可是这世上不是只要好看就可以,适合不合适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祝谦有点摸不准祝仪的心思了。
他这个女儿,瞧着乖巧温顺的,实则最是任性,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哪怕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一定会生事,惹完事,又扮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求他,他又气又怒又怜,却也不得不给她善后。
沉思片刻,祝谦道:“你既这般说,阿爹便再信你一次,只是你阿娘近日常常念起你,要你回府住几日,你今日便跟我回去,陪你阿娘住上一旬半月。”
祝仪知道亲爹的心思,不过是怕她生事,所以要把她关在家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一口应下,招呼珍珠收拾东西,“好啊,我跟阿爹回去。”
祝仪的乖顺让祝谦越发觉得不对劲。
回府之后,祝谦调来亲兵把守祝仪的院子,并且再三吩咐:“若见宁峰借口过来,无需回我,只管照死打。”
——以他十多年的善后经验来看,他乖女闯的祸十有八九都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撺掇的。
祝仪觉得阿爹过于兴师动众。
她虽然好美色,但是那种因色误事的人吗?
事实证明,阿爹身体力行觉得她是。
生活不易,祝仪叹气。
把守就把守吧,左右谢年舟已经到了谢延兴的手里,跟秋后的蚂蚱没什么区别了,等阿爹什么时候不再紧张了,把她放出来了,她就能去他坟头上香了。
人不能生得太好看,好看的人容易英年早逝,谢年舟死得这么早,除了遭了她的报复外,也与太过好看遭了天妒离不开关系。
英年早逝,天妒红颜,这俩词放在谢年舟身上也适用,总之他的死也不全是她的推波助澜。
祝仪心情复杂,极力为自己甩锅。
是夜,祝仪院外一阵乒乒乓乓。
次日清晨,祝仪看到伺候她梳洗的珍珠眼角微红,用鼻子想,也知道昨夜试图来找她的兄长被近卫们打得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