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明月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可被抓住手臂,她逃无可逃,只能从这男人打扮风格上揣测他应该不是天空的信徒,因此她点了点头,依然是有些怯弱的声音:“先生,您也信仰深渊?”
男人没有回答,只握住她的手腕,不过一瞬,他眉头皱起。
“你不是魔法师,不,你甚至不是魔法学徒。”
不等应明月再次回答,他又有些冷厉道:“你为什么能使用黑暗力量?”
应明月心如擂鼓,她咬咬牙,几番犹豫,眼看男人目光逐渐危险起来,她举起右手,直视他道:“我是深渊的眷者。”
“不可能!”
男人比她想象中反应还要大。
他甩开她的手臂,以笃定、寒冷、甚至有些敌视的语气说:“深渊怎会眷顾你?!”
“我不知道。”
应明月柔顺垂下眼眸,撬动身体中黑暗的力量,让它们重新浮于右手掌心。这次她看清楚了,那是一团带着灰黑色雾气般的光团,她看着这光团一字一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深渊眷顾了我。”
她猜想男人应该是深渊神的信徒,既然如此,至少不会伤害被深渊眷顾的人吧?
男人用略带敌视和寒冷的目光注视她许久,终于在一片寂静里收敛了全部情绪,又恢复成刚开始冷静、漠无感情的模样。
他伸出左手置于虚空,应明月先前看见的那只眼眸黝黑的乌鸦便停在他手上,还用自己的喙灵活梳了梳背部羽毛。
男人似乎已经恢复理智,刚才的些微嫉恨消失不见,他带着暗红的眼眸静静盯着应明月,右手轻抚上她下颚。
有那么一瞬,应明月觉得自己下颚处仿佛冻住,有种毛骨悚然的冷意从男人指腹透出,渗入到她骨头里。
男人微抬她下颚,殷红的唇靠近,藏在宽檐礼帽中的黑色长发落下来一缕,垂到了她脸上,让她有些痒意。
应明月忍不住眨了眨眼,才听到他用平静毫无感情的声音说:“从今天开始,只要我召唤你,你就必须到这片树林里来见我,否则......”
未完的话中绝不是什么好含义。
应明月轻轻吸了口凉气,颤声道:“先、先生,我不会魔法。”
她不会魔法,所以什么魔法召唤仪式她都不会用,而且她只是个小菜鸡,召唤一个小菜鸡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它,会来找你。”
男人看了眼蹲在自己左手上的乌鸦,略略缩了缩手指,那只乌鸦就扑腾着翅膀飞起,应明月还听到它‘嘎嘎嘎’地叫,声音充满不祥。
这实在是倒霉透了。
不过是出来实验神明眷顾的用处,这片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来的小树林就出现了一个神秘男人,这人还正好遇见了她使用黑暗力量。
再也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她心中哀叹一声,刚想再说两句什么,便看这男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个小瓶子,小瓶子里装了半瓶银色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男人松开捏着她下颚的手,将这东西抛给了她。
应明月手忙脚乱接住,然后用疑惑目光看他。
男人却只平静道:“提升灵赋的东西,下次再见,希望你已经成为魔法学徒,深渊的眷者天赋如此低劣,你在亵渎神明。”
应明月懂了。
这位大佬虽然看着怪模怪样,但应该是深渊神的虔诚信徒,他觉得自己天赋这么烂还被深渊眷顾,一方面有些嫉妒,一方面又觉得她给深渊神丢人。
毕竟在奥普斯托这种地方,想找到深渊的信徒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看着手里的小瓶子,里面银色的粉末散发出微微光芒。
无论这人是施舍还是看她不顺眼,但这东西如果真能提升灵赋,对她至关重要,早一天成为魔法学徒,就能早一天改变现在的处境,这无疑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也是原主梦想中的时刻。
“谢谢你,先生。”
应明月朝他道谢,这一声是真诚的。
胸口别着红玫瑰、脸色苍白唇色却殷红的男人并没因为她的道谢有任何动容,他冷静道:“你的名字。”
“奥芙拉,我叫奥芙拉。”
应明月没有隐瞒,略略停顿之后,她带着些微好奇问道:“先生你呢?”
既然没有危险,这种大佬的腿不抱白不抱。
“你可以称呼我,D先生。”
“好的D先生。”
应明月没有丝毫迟疑和诧异,当即就恭恭敬敬弯腰给他行了一礼,这才继续低眉顺眼说:“如果您没什么事了,请允许我离开。”
D先生没有点头或是摇头,只再次冷静道:“把右手伸出来,掌心朝上。”
应明月心有疑惑,却不敢说出口,只好乖乖伸出右手,按照他说的掌心朝上。
D先生拿起别在胸口的红玫瑰,将花瓣部位握在掌心,他骨节苍白,手指修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朵美丽的红玫瑰碾碎在掌心。
红玫瑰被捏碎之后竟然流淌出鲜红液体,如血一般。
应明月忍着不适没收回手掌,任那些带着凉意的液体滴落在她掌心,然后在她掌心汇聚成了一朵玫瑰形状的纹路,纹路呈血红色,微微闪烁后隐没在皮肤里不见。
D先生这才放下手,扬去掌心花瓣碎屑,面无表情道:“我会注视你。”
在应明月耳中,这话等于‘我要看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深渊神的事’。
看来D先生确实信仰虔诚。
她沉默点了点头,收回手掌,朝他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D先生并未阻挡,也没有跟随,只是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应明月走了很远之后才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他苍白皮肤在月光下显现出一种十分病态的美感,宽檐礼帽下黑发飞扬,殷红的唇如血般透着诡异又迷醉色彩。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加快脚步离开。
第2章 故意激怒 总有翻身时。
回到家,走进卧室关上房门,她松了口气,按捺住飞快跳动的心脏,既害怕又兴奋。
有些迫不及待拿出那瓶银色粉末,细小的颗粒状粉末在黑暗里发出莹莹的光。
以这位先生的本事想杀她还用不着这么复杂,这东西应该是真的。
定了定神,应明月走到床边坐下,打开那瓶银色粉末,一咬牙全倒进了嘴里。
这东西看着像粉尘,但到了嘴里之后竟然有流动性,应明月能感觉到它们顺着自己的咽喉流下。
她将心神全都灌注在体内灵赋上,并尝试着一次次激发。
没多久,她感觉灵赋开始活跃,几乎是‘蹭蹭蹭’地往上冒。
只一会儿就到达了临界点。
冲破临界点就是魔法学徒,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她有预感,她很快就能晋升。
应明月睁开眼,坐在床上看狭小窗户外银白的月光,心中有些感叹。
“贵族可能只需要一瓶药剂,但奥芙拉花了三年也没能实现。”
这就是这个世界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鸿沟。
哪怕拥有魔法天赋,这种差距也只是缩小,没法消除,除非成为魔法师。
所以她一定要成为魔法师!
长舒口气,应明月仰头倒在床上,滚了一圈后把有些陈旧的棉被裹在身上。
在些许满足里,她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和家人一起吃完早餐,应明月背着书包出门。
为了省钱,她从来不坐车,每天都要走上四十分钟才能到圣托学院,今天也不例外。
到达教室的时候已经不算早。
应明月随意扫了眼,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她刚放下书包,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奥芙拉,你昨天答应迪尔斯少爷的事可别忘了。”
他们说的是迪尔斯昨天提起的‘转班申请’。
应明月抬头,为首是一个叫做布斯尔奇的男孩,与她一样是平民出身,但布斯家里因经商十分富裕,他经常讨好迪尔斯,哪怕迪尔斯对他从来不苟言笑。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布斯尔奇双手撑在她课桌上,表情凶恶。
应明月冷静注视他,语气镇定道:“我昨晚灵赋达到了临界点,很快就会成为魔法学徒,你最好别惹我。”
她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好感。
布斯尔奇神情一顿,随后冷下语气:“你知道骗我的代价吗?”
其实他们班除了迪尔斯和其余几个天赋好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像奥芙拉这样连魔法学徒都没法晋升的人,布斯尔奇同样属于其中一员。
应明月面色平静,以往的隐忍憎恨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种说不出的冷意,那冷意让他有些心慌。
在这样心慌的情形下,他微微咬牙,突然伸手握住了应明月的手腕。
手腕处是每个人的灵赋感知点,可以清楚感知到灵赋等级,只有高等级的魔法师才能遮掩这种感知。
应明月没有挣扎,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任他握着手腕。
几个呼吸过去,布斯尔奇睁大了双眼,猛地甩开她的手,他有些失态道:“不可能!”
奥芙拉竟然真的要成为魔法学徒了,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昨天还只是个贫穷的没有天赋的平民!
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但他只死死盯着应明月。
应明月收回自己的手,揉了揉手腕,她轻笑一声,露出一个有些倨傲的笑来,“我很快就会成为魔法学徒甚至魔法师,你知道得罪一个魔法师有什么下场吗?”
这种转变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难以接受,布斯尔奇目光嫉恨,转身就想离开她课桌前。
应明月在他身后幽幽道:“今晚放学之前我要看到100金镑摆在我桌上,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布斯尔奇脚步一顿,面色难看,扭头冲她低吼了声:“你勒索我?”
“对。”
应明月从书包里把自己今天要用的书一本一本拿出来摆好,这才压低声音正大光明威胁他:“你知道我能这么快达到灵赋临界点意味着什么吗?不过你这种废物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我很快就可以成为魔法师。”她语调停了停,微微眯起眼眸,留给布斯尔奇一个略带诡谲色彩的目光,“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你可以试试看迪尔斯能不能护住你。”
她语气笃定、表情冷凝,目光诡谲,脸上的笑冷冽如冰。
活脱脱就是一个反派大佬威胁人的模样。
这种气质和神秘上的模仿,来自于昨夜的D先生。
站在她面前的布斯尔奇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冷意笼罩在身上。
半月后的结业考试结束,他将离开圣托学院,至于依靠迪尔斯......高贵的伯爵之子根本不会在乎他这么一个小人物。
想到这,他低下头飞快回了自己的位置,没有再看应明月一眼。
他离开之后过了一会儿,迪尔斯.塞壬才姗姗来迟。
看到应明月面色平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已经忘了昨天的事,他微微皱眉,但因为要上课了,他没有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后挪开视线。
一直到第一节 课上完,他起身走到应明月身前,屈起指节敲了敲她的桌面。
“看来昨天的教训还不够。”
少年的声音十分清朗悦耳,紫色眼眸在光线折射下有种氤氲雾气的美丽,但他眉宇间凝结的冷意让这份美丽多了几分高傲。
应明月指尖微蜷,默默合上书本,仰头看他。
迪尔斯.塞壬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冷淡:“我并不想对你动手,你应该识相些。”
但应明月这次没再像往常一样沉默,她平静看着迪尔斯.塞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欺负弱小会让你获得快乐是吗?”
这是应明月或者说奥芙拉第一次反驳他,迪尔斯显然愣了一下,眉眼间的冷意更深了。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迪尔斯.塞壬,一个玷污银月郁金香的人。”
“你说什么?”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他,迪尔斯手指收紧,显出微白骨节,那枚银色郁金香的戒指正对着应明月的方向。
她目光扫过戒指,再次开口:“只有弱者、失败者、嫉妒者才会喜欢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塞壬伯爵凭自己的功勋赢得爵位,而你,不配拥有这个姓氏。”
“如果你是为了激怒我,你做到了。”
迪尔斯并没有因为她之后的话更加愤怒,他反而平静下来,连那双氤氲紫意的眼眸也沉郁下来,他看着应明月,情绪毫无波动:“你会知道激怒我的后果。”
应明月目光一颤,很快又挪开视线,她没再看迪尔斯.赛尔,但声音依然镇定:“我的灵赋已经到达临界点,很快就会成为魔法学徒了,不用你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放过你。”
虽然这么说,但她这句话的语气到底弱了些。
迪尔斯再次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原来是快成为魔法学徒了。”
所以觉得可以不用怕他了?
他好一会儿才收敛脸上的笑,深深看了眼应明月,似乎不想再和她争论什么,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只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废物就是废物,我拭目以待。”
他离开后,应明月缓缓松了口气,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声撇了撇嘴。
她迟早要给这位伯爵之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否则对不起她这三天受的罪。
上午的课上完,整理好书本,看了眼窗外刺眼日光,应明月随手拉了个同学询问:“布斯尔奇在哪儿?”
那同学平时和她并不熟悉,听到她问话还愣了一下,或许是见过早上的情形,很快就小声告诉她:“他好像去了隔壁班。”
应明月微笑说了句:“谢谢。”
她起身朝教室门口走去。
原主因为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经常为了省钱饿肚子,应明月之前几天也十分隐忍,但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