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似乎看了应明月一眼，然后消失在神殿中。
应明月整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看到那位刚刚还笑盈盈很乖巧的‘奥芙琳’妹妹突然面露苦涩，她走到应明月面前，用叹息而恳求的声音说：“奥芙拉大人，求求您了，别再忤逆我主，我不想叫奥芙琳。”
应明月又愣了一下，下意识询问：“你叫什么？”
“我叫海伦。”
说自己叫海伦的少女继续叹息着说：“我已经来到主的神国侍奉祂三百多年了，主昨天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并且让我成为主的小女儿，如果是真的也就算了，可显然，主没有多一个女儿的想法。”
她好几百岁的人了，要在这里装活泼可爱的十几岁天真少女，还被改了名字和模样，如果真要当深渊的女儿倒也是件好事 ，可现在她有苦说不出来。
应明月听完她的描叙，有些吃惊道：“我主还有这种爱好？”
养成系啊，还是自己亲手改造的，深渊玩得这么花？
海伦脸色僵了一下，才继续愁苦道：“我敢肯定，主并不想拥有第二个女儿，祂从来没有这么宠爱过眷者，只有你是不一样的，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让主收回神谕。”
应明月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海伦的意思，是被她之前的事牵连了？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和善道：“抱歉，我一定尽力劝我主。”
“谢谢你。”
海伦提起裙角朝她行了个礼，没有多说，她很快离开了神殿。
应明月却有些发愁。
深渊的性格比起天空果然阴晴不定许多，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而且她很想离开深渊神国，在无边黑暗里住了一个月，她觉得她心情上有些压抑。
这是环境导致的，无论怎样也没法完全消除。
想了想，应明月双手交握，抵在胸口虔诚道：“赞美深渊，请我主聆听我的忏悔。”
才消失没多久的深渊神又出现在神座上，祂声音平淡、威严，似乎只是随意中聆听到她的祷告而给出的回应。
“说。”
应明月就走到祂神座边上跪伏而下，她再次提起：“我主，请您允许我暂时离开神国一段时间，我愿为您将黑夜带到世界角落。”
“我说过，眷者不能离开神国，奥芙拉，一个月的时间还不能让你懂得顺从吗？”
神明的语气有种要再让她忏悔一个月的意思，但应明月内心毫无波动，她甚至挺怀念这一个月有吃有喝只要修炼的时光。
但她略微停顿，还是继续和神明叙说道：“我主，您卑微的孩子从小在阿尔廷长大，得主恩宠才加入深渊圣殿，您知道，阿尔廷是天空的领域，那里白昼永恒，虽然我得到了您的眷顾和宠爱，但一时半会有些不能适应神国的环境，这一个月以来，您的孩子过得十分痛苦，可否让我为主传播黑暗，之后再来侍奉您。”
这种话换个普通眷者不敢说出来，这是在冒犯神明，但应明月觉得深渊应该不会介意她这么说。
而深渊确实在她说完之后沉默了片刻，祂才开口：“你适应不了黑暗？”
神明非常直接。
应明月也点点头，露出有些迷茫和痛苦的神色：“您的孩子没有出生在您的国度，希望您宽恕我。”
深渊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应明月觉得膝盖都麻了，才听到神明叹息了一声，难得有些温和道：“原来你是因为无法适应，才不能时时刻刻颂念我的名。”
应明月：“？”
深渊说的不会是那朵花的事吧？那可还真不是，她之前才把那朵花强行捆起来了。
但这种事情她不可能去强调说不是。
于是应明月只安静着不说话，深渊神却在叹息之后再次感叹了一句：“我可怜的孩子。”
祂的语气，让应明月觉得自己仿佛受了什么不得了的伤害和委屈一样。
她带着种说不出的意味抿了抿唇，试探道：“我主，那您能准允您的孩子去为您传播黑暗吗？”
深渊再次陷入沉默。
半响才听见祂说：“我可以让眷者们在神殿点上灯。”
“那不一样的。”
应明月赶忙又补充了一句：“您是神明，拥有永恒生命和无穷的伟力，但您卑微的孩子只是一个低等级魔法师，还无法免疫没有太阳的日子，但等到我晋级上去，我就能无视这些不同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她想走，她在黑暗里待不住。
深渊这次没有说话，但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祂的威严弥漫神殿，让神殿里侍奉的眷者们都不由自主跪伏下来，不敢窥视神明。
应明月有些可惜默默叹了一声，觉得这次又谈崩了，深渊神死活不肯放她离开神国。
就在她放弃这个话题，准备说两句场面话挽救一下现在的情形时，神明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祂依然带着深沉的威严，可能还有些不悦，但祂看着跪伏在身边的应明月，停顿了片刻，还是说：“去吧，为我传播黑暗，我赐予你厄运权杖。”
应明月有些吃惊抬起头看祂，但只能看到神明模糊不清的面容，和祂一如既往地威严。
深渊伸出指尖，虚空轻点了一点，应明月看到一道黑色流光弥漫进了她挂在胸口、装着血月蔷薇套装的空间装置里。
她用灵赋探入空间装置感知了一下，发现那把巨大的血色镰刀上多了一颗黑色的宝石。
宝石的质地很奇怪，看不出是什么种类，但散发着浓重的黑暗气息。
应明月分辨不出来，但她知道是好东西。
而且深渊神准许她离开神国，她就可以用祂赐予的权柄去提升自己的天赋了。
太好了！
应明月一时激动，她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扑到神明身边，在诸多侍奉的眷者们震惊目光中迅速往神明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亲了一下，赞美道：“您卑微的孩子一定日夜为您祈福。”
然后她喜滋滋跑出了神殿，准备去找赫丽黛大人送她出去。
只剩下神明坐在神座上静静看着她走远，半响，殿内的眷者们似乎听到一声轻叹响起。
“太阳......”
想起那个讨厌的炙热的火球，深渊有些为难皱起眉头。
第62章 邪神的温柔 真会玩。
在神明为‘自己的孩子’些许喜好烦恼时, 应明月已经飞快收拾好了东西，找到了赫丽黛大人，并且向她说明了深渊神准许她离开神国, 为祂传播黑暗的事情。
和离开天空神国不一样, 上次把天空的神国挖得一片狼藉，这次她却没带走任何东西。
应明月觉得‘深渊爸爸’已经对她够好了，她不应该再薅羊毛, 反正最重要的她已经得到。
在赫丽黛大人些许嫉妒和复杂目光中，她在历经一个月的黑暗生活后终于离开了这片暗无天日的神国, 回到了正常的人类世界。
因为不想面对那些圣殿长老的八卦，应明月恳求赫丽黛大人直接把她送到了圣殿之外。
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西大陆赫兰柏的城市里。
这里的温度比阿尔廷要低上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渊的缘故。
当应明月走在明显不同于奥普斯托风格的街上时，她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和些微震撼。
她准备在这里略作休息，然后去南方大陆看看能不能找到瑟纳尔神父，她如今共享神明权柄, 也不算没有自保之力, 世界这么大, 她应该多去看看, 这样有利于晋升。
好在金镑是通用的，不然她还得发愁没有钱用。
在离深渊圣殿不远处的旅店里短暂休息了半天, 背着新的黑色书包, 应明月在夜幕来临时出了门。
路威提亚的夜晚比奥普斯托要热闹太多, 人们通常到了半夜才会睡, 所以这座城市又被称为‘不夜城’。
不过与奥普斯托相同的是这座‘不夜城’里依然分了许多等级。
应明月得到了共享神明的权力，她对亡灵这种存在的感应强烈了很多，这座‘不夜城’繁华背后，她感知到了不少枉死的怨灵存在, 只是还不能分辨具体位置。
这些就是她要引渡的目标。
当然，作为一个来自社会主义科学世界的人，哪怕共享了神明权柄，应明月对这种好听点叫亡灵，不好听点就叫‘鬼’的存在依然有些毛骨悚然。
但天赋的提升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
应明月在有些莫名的紧张里，找到了自己感应比较强烈的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狭小巷子，路灯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照得人心里发慌。
应明月用肉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她摸索着走进那条巷子，在巷子的最里面感知到了一些细细的呜咽声。
漆黑夜晚、晃动灯光、若有若无的呜咽哭泣，这简直是灵异事件的前奏。
应明月苦着脸，壮着胆子学以前看过的某些文学作品中主角的做法，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在黑暗里询问道：“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细细的呜咽声依然存在，但没有人回答她。
应明月再次问：“如果您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那能祝福我一下吗？我会感激您的。”
关于要怎么引渡亡灵，深渊神也没仔细说，她只好根据一些自己的想象去操作。
也许是她刚刚那句话有些出乎意料，巷子里细细的呜咽声突然停了，半响，有一个十分轻微柔弱的声音带着哽咽道：“您、您能帮帮我吗？”
应明月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巷子最里面原来还有一道小小的缝隙，有个人影正从里面慢慢走出来。
那个人影看起来很瘦弱，身材纤细，声音也很细，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到了稍稍有光的那一段，应明月才发现那是个非常瘦弱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泪痕，目光充满恐慌和那么一点点期盼。
她微微一愣，视线从她脸上的泪痕扫过。
亡灵是没有眼泪，因为他们实际上没有实体，这么说这小姑娘不是鬼？
应明月眨了眨眼，也小心翼翼试探着走近她。
“你好，我有什么能帮你吗？”
因为靠近，那个瘦弱的小女孩看到了她精致的衣服——从深渊的神国里穿出来的、材质特殊、不用洗也会很干净的衣服。
又看到了她红润脸颊，和一丝灰尘都没有的皮肤，以及脖子上带着的精致项链。
她目光一下子涌起了巨大的希望，飞快跑到应明月身前，扑通就跪下，她不住磕头，用颤抖的声音说：“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母亲。”
应明月目光顿住，怔了一下才忙止住她的动作，她把小女孩扶起来，柔声询问她：“你不要急，慢慢说。”
虽然她确实是感觉到了浓重的气息才找过来，可意外碰见了一个小女孩，而且经过触碰，对方确实是人类，应明月也稍稍放心了些，开始询问她。
那瘦弱的小女孩哭着说：“我、我母亲快要死了，求求您，救救我母亲，只要、只要1镑，只要1镑我就能买到治疗她的药！”
应明月目光微愣，良久才叹了口气。
她从书包里取出1镑递给这个小女孩，然后又认真道：“我是深渊圣殿的神职人员，带我去见见你的母亲，我会为她赐福。”
小女孩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她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光芒来，喜悦道：“好，谢谢您！谢谢您！”
她擦干眼泪，走到之前那个狭小的缝隙边上，飞快道：“您请跟我来。”
但很快她意识到让人从那道狭小缝隙里挤过去不太礼貌，而且会弄脏这位大人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应明月倒是没什么介意，她走到那道缝隙边，温和道：“走吧。”
还好她不胖，不然都挤不进去。
女孩带着感激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很快穿过了那道狭小缝隙。
应明月跟着她穿过缝隙，继续在狭小巷子里穿行，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才来到一处十分低矮的房屋前。
这座房子只有一层，应该只有几个房间，周围全都是这样的房子，但十分嘈杂，似乎住了很多人，看到女孩带着她走来，不少人开口道：“玛茜，你快去看看你妈妈吧，她好像又吐血了。”
名叫玛茜的瘦弱女孩听到这里，有些急切回过头对应明月恳求道：“大人，请您救救我的妈妈。”
“嗯，你带我进去。”
应明月面色平静，没有多看其他人，只注视着这个小女孩。
玛茜很快就将她带到了一间有些狭小脏乱的房间，并不大的房间里放着一个上下床，下面的床上躺着一个面容青白，眼窝已经有些深陷的女人。
玛茜走到她身边帮她捻了捻破旧的被子，轻声说：“妈妈，圣殿的大人来了，你会没事的。”
躺着的女人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有嘴唇微微动了动，但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床沿边上还有新鲜的血迹，看起来像不久之前才吐的。
应明月皱着眉头近距离观察了她一下，又用灵赋探入她的身体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生病，她的肺部已经损伤很严重，这种病，在这个时代靠普通的药物或者医生基本上是没救了。
玛茜面带希冀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渴望。
应明月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女孩眼中的希冀一下子熄灭，她有些不敢置信和绝望。
应明月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女人的病很严重，而深渊领域是没有治愈这种权柄的，只有天空才有，她不知道长老和教皇能不能用什么办法治愈她，从深渊手里夺回她的性命，可对她来说，除非她动用天空的眷顾，但现在是晚上，她用不了。
这个女人估计撑不到明天早上了。
玛茜跪伏在床边，眼泪打湿了破旧的被子，她甚至不敢大声哭泣，只敢捂着嘴默默流泪。
这让应明月感觉很不好。
她想起了萨琳娜。
虽然她可以等玛茜的母亲死后引渡她去往深渊的神国，这对于赫兰柏的人来说都是无尽荣耀，可应明月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死了就是死了，死去的亲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