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明月立刻乖巧在祂神座边跪坐下来，恭敬道：“我主。”
天空神再次静默了一会儿，才有些低沉道：“太阳说的是真的吗？”
应明月表情微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祂问的是什么，天空是说太阳神刚刚说她已经不是天空的虔诚信徒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显然，太阳神说得那么笃定，让天空神也有些不确定。
她心思急转，立刻露出虔诚的表情来，坚定道：“我主，我对您的信仰从未改变。”
天空神被神秘遮盖的面容一直静静注视她，祂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让人有些看不出心思。
应明月想了想，再次加了一句：“您应该能看得出，我之前离开您的神国是极为不舍的。”
准确的来说，她当时死活不肯走，天空花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她离开，因此甚至没有计较她把天空神国翻得一片狼藉。
天空静静听着她述说，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过了大约半分钟，祂才有些冷漠和低沉道：“可你现在已经不愿回到我的神国了。”
以前对祂有某种不能宽恕的渎神想法，并且怎么也不愿离开，可她现在已经不愿回到天空神国，对祂也没有那种渎神想法了，这一点天空看得很清楚，所以祂才会怀疑太阳说的是真的。
虽然这是好事，但天空心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感，就好像自己的墙角无端被人撬走，他虽然当时觉得奥芙拉有这种想法不太好，可毕竟还是很宠爱她的。
应明月则有些尴尬。
她对天空神的想法倒是没什么变化，不想回来主要是因为深渊赐予她的权柄，让她可以引渡亡灵，天空神国可没有亡灵给她引渡。
但这种事情不能对天空说，天空好像因此误会了什么。
抿着唇想了想，应明月试图拯救一下自己在天空眼中的形象，她诚恳道：“我主，我只是觉得您从前的教诲很有道理，我以前太年轻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游历之后，我才逐渐成熟起来，明白以前的举动对您来说是一种冒犯，我觉得我还需要学习进步，才能更好地侍奉您。”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不愿意回来不是因为我想法变了，而是因为我更成熟了。
这大约就是说话的艺术。
天空依然没有点头，祂凝视她许久，才说：“奥芙拉，你变了。”
应明月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从天空口中说出来，她觉得她往那种奇怪的方向想是对祂的亵渎。
微微咬了咬唇角，她小心翼翼试探：“我主，我只是更成熟了。”
“你以前与我说话不会这么生疏。”
天空神的声音还算平静，并未动怒，但总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让应明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渣，但她本来就是个二五仔啊。
一开场就是这样，并不是她能改变的。
想了想，她稍稍有些委屈，声音也低了很多，甚至有些哽咽道：“我主，您在怀疑您卑微的孩子吗？”
天空没有回答。
祂静静凝视她，过了好一会儿，祂才说：“太阳难道比我更让你觊觎？”
应明月：“？”
她有些不明所以抬起头，满眼茫然。
冷不丁听到一向圣洁仁慈的天空神说出这样的话，她恍惚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天空刚刚说什么？觊觎？
而且祂拿自己和太阳比是什么意思？
应明月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不过天空没有为她解释，祂在良久的静默之后终于再次说：“你暂时留在神国中。”
应明月有心想拒绝，但在看见祂被神秘遮盖依然显得冷漠的面容时，她抿了抿唇，咽下了拒绝的话。
她跪伏下去，虔诚道：“如您所愿。”
天空神低头看她，半响，祂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轻轻叹了口气。
应明月只好暂时在天空神国住下，并且见到了久违的安伊娜大人和以前的同事菲丽思。
菲丽思对于她的改变和再次回来显得非常震惊。
她觉得主对奥芙拉的态度似乎又改变了不少，不过她在神国内消息并不灵通，所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哪些翻天覆地的大事，自然也就不知道应明月这段时间经历了多少故事。
否则她肯定会和塞西斯产生相同的想法，觉得应明月看起来不大像人。
第二天，仿佛又回到了应明月刚来天空神国侍奉的那段时间，她和菲丽思一左一右侍奉在神座边上。
天空并没有深渊那样喜欢听人演奏的乐趣，祂只是坐在神殿里静静饮酒，整个大殿里虽然有不少侍者，不过都很安静，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打扰到神明。
唯独应明月。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应明月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心翼翼侍奉的小眷者了，她跪坐在天空神座的右边，左边是菲丽思，但和动作极轻给天空神湛酒的菲丽思不同，应明月一直在打哈欠。
自从被太阳神接引到神国，祂带着她去神界，之后又经历了被天空神发现并且带回祂的神国等等事情，她到现在还没睡呢，困得很。
菲丽思提着酒壶，侍奉神明的神色动作都很谨慎，应明月则单手支撑在天空神的神座上，眼睛半眯，似乎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当她打第三个哈欠时，天空神终于轻声询问她：“很困？”
应明月忙不迭点点头，然后尽力睁开眼，向祂诉苦道：“我主，我已经一天没睡了。”
旁边的菲丽思忍不住唇角微微颤动。
奥芙拉现在真是一点都不虔诚了，这种小事都要和神明说，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些什么。
但天空神并没有觉得她冒犯，大约看她确实困，祂略微沉默后，朝她伸出手。
“来。”
应明月一瞬间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深渊神时，祂也是这样的语气，然后她就经历了一系列的社死事件。
不过神明谕令，令人难以抗拒。
而且她也不是当初那个随便就能社死的女孩了。
应明月只略微停顿，很快就勇敢地把手递给了天空神。
天空并没有像深渊那样把她抱在怀里，祂只是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祂的神座边上，然后让她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膝上。
祂轻抚她的发顶，声音温柔、怜爱、充满慈父般的柔和。
“睡吧，我的孩子。”
应明月本来觉得这样很奇怪，而且在天空面前她也不敢随便睡着，但不知道是不是天空的声音太温柔，又或者她真的很困，在神明轻柔的声音中，她竟然真的慢慢睡了过去。
旁边的菲丽思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可这一切应明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睡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醒来时也没有因为睡姿不好而感到全身酸痛，只是觉得很精神。
天空依然在静静饮酒，旁边还是菲丽思在侍奉。
应明月从祂膝上抬起头，伸了个懒腰，舒服道：“我主，我睡饱了。”
于是在菲丽思嫉妒羡慕的目光中，天空轻轻点头，祂指尖在面前的桌几上轻轻点了点，桌面上出现了一个小一点的杯子，杯子上还画着一枚胖嘟嘟的果子，看起来像神国特产。
天空注视下，那只小杯子很快浮现出大半杯晶莹剔透的液体，散发出甜甜的香气。
天空指了指这只小杯子，对她说：“神国新酿的酒。”
祂大约还记得应明月偷偷喝祂的酒然后被醉了两天的事情。
应明月也记得，于是她飞快摇头，讪笑着说：“不、不用了，我主，都是您卑微的孩子年轻不懂事。”
她当时是为了提升天赋，现在不用这个方法了，自然用不上让自己醉上几天。
天空大约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祂微微摇头，才宽和道：“新酿的酒，不会醉。”
所以和祂喝的不一样。
应明月听了祂的解释，偷偷瞥了神明一眼，她小心翼翼端起酒杯，一边看天空神一边小小抿了一点点在唇上，然后舔了舔唇瓣。
果然是果味的酒，甜甜的，更像饮料而不像酒水。
既然不会醉那她就无所谓了。
应明月一仰头喝了一大半，只觉得非常提神，味道也不错，于是她露出笑容，对天空感激道：“谢谢您的赏赐。”
天空一直看着她，等到这时祂才随口说了句：“太阳性格暴戾，祂的神国里除了无尽宝石和光芒，什么也没有。”
太阳没兴趣弄这些享乐的东西，祂要是无聊了绝对会直接去找其他神明打架。
应明月捧着杯子的动作一僵，默默对上天空神的脸，她总觉得天空神好像在暗示些什么，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不过酒也喝了，应明月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装作什么都没停到一样，依然对神明保持微笑。
旁边的菲丽思目光越发幽怨起来。
神明好像对奥芙拉更宠爱了，大家都是侍奉左右的人，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而天空神见到她并没有什么表示，也收回了目光，但祂很快又说：“果园里种了很多新的果树。”
“啊？”
应明月不知道天空神和她说这干什么，但神明说话，她自然要有所表示，于是她立刻摆出聚精会神的姿势，表示她在认真听祂说话。
天空神看了眼她的姿势，继续说：“你有时间可以去尝尝新的果子，味道还不错。”
这句话就更奇怪了。
应明月总觉得天空在和她唠家常，可一位主神和她唠家常岂不是更奇怪？
压着这种莫名奇怪感，她点点头，乖巧道：“好的，待会儿我就去替您尝尝味道。”
天空点点头，继续平静道：“太阳的神国里片草不生，连最贫瘠的植物也没有。”
应明月再次愣住。
她已经没法忽略天空总和她提起太阳神这件事。
天空和她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阳的神国贫瘠不贫瘠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没准备住在太阳的神国里。
第89章 天空的宠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应明月满眼的茫然, 与天空对视的时候也只有不解，在祂沉默而安静的视线里，她想了想, 干脆试探道：“您为什么总和我提起太阳大人呢？”
这种话算得上极为冒犯的试探, 但她现在胆子大了很多，觉得天空不会和她计较，也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天空也确实没和她计较, 祂语气很轻，有些听不出情绪。
“我只是想告诉你, 太阳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喜欢不会太长，祂不是一位好的父神。”
天空只差没直接说‘我才是好的父神’了。
应明月终于懂了。
说了这么大半天，天空还是在介意太阳神之前说她对天空信仰不虔诚，一心仰慕太阳的事。
可她不是都解释过了吗？天空怎么这么笃定她喜欢太阳？
主神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应明月觉得很离谱，但又没办法忽略天空神现在的异常。
她腹诽了一会儿, 终于深吸了口气, 再一次摆出虔诚端正的态度来, 义正言辞道：“我主, 我对太阳大人的喜爱，只来自您的威严。”
通俗点说, 她对太阳的信仰只来源于祂是天空阵营的神明。
她本来以为都说得这么清楚了, 天空应该就对她的信仰问题没什么异议了, 可没想到天空依然凝视她, 过了一会儿，祂再次说：“你果然喜爱祂。”
应明月：“？？？”
您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怎么就能自动忽略后半句只听前半句话呢？
她内心的腹诽简直无以言表。
可天空却用低沉了一点儿的声音说：“光明阵营有这么多神明，你却只喜爱太阳。”
这句话是陈述句，并且伴随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滋味, 让应明月恍惚间觉得天空的语气好像有些发酸。
可这不应该啊，神明高高在上，祂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语气发酸？
她微微摇头，忽视掉自己的这种奇怪错觉，只再次解释：“因为您卑微的孩子只见过您和太阳的神降。”
光明阵营是有很多神明，可她只见过天空和太阳的神降，这种解释不合理吗？
应明月抿着唇微微垂下眼眸。
天空似乎听进去了一些，祂很快继续说：“所以，你还会喜欢其他神明？只是因为只见过太阳，所以才只喜欢祂？”
“......”
应明月为祂的理解力惊呆了。
她可没这么意思？为什么神明能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这简直长了一百张嘴她也说不清啊。
应明月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天空见她这个模样，祂挪开视线，声音又低沉了一些。
“奥芙拉，你果然对我的信仰不虔诚。”
这句话已经是极为严重的指责了，特别是当神明亲口说出时，大殿里其他侍者、包括菲丽思都立刻跪伏而下，在神明的威严中瑟瑟发抖。
而应明月睁大了眼睛。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唇，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她哽咽道：“您的孩子怎么说您都不信，您要我如何才能证明对您的虔诚？”
越想越委屈，应明月一开始只是小声哽咽，然后逐渐开始嚎啕大哭。
在别人都跪伏在神殿里瑟瑟发抖时，她一边嘟囔着委屈的话一边抹眼泪，模样可怜极了。
天空默默凝视了她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眼泪打动，祂终于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滴，并无奈道：“我并没有责怪你。”
“您明明就有。”
应明月难得在神明面前哭嚎，她一边吸鼻子一边委屈巴巴道：“您指责我喜爱太阳神，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我怎么能拒绝得了太阳神？您还指责我会喜爱其他神明，只是因为没有见到，可没有发生的事情，您强加给我，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天空神再次叹了口气，祂一边给她擦去泪痕，一边宽慰道：“好了，是我不好，别伤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