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事情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她还得回去引渡亡灵呢, 不可能一直住在天空的神国之中。
可突然和天空说她要离开，特别是在祂为她惩罚了月亮神之后，应明月总觉得自己有种拔×无情的既视感, 虽然这个形容放在她和天空神之间很不合适。
于是离开月亮神国，回到天空神国之后, 不得已她又在天空神国住了两天。
第三天，神界之中关于天空掠夺月亮权柄的事情终于传扬出来，绝大部分神明都觉得这是天空在为太阳讨回公道，虽然也有不少神明觉得很诧异，因为祂不久前才严厉训斥过太阳。
但没人知道天空掠夺月亮权柄，其是只是为了帮祂的眷者报仇。
除了挑破离间的应明月本人, 和被掠夺权柄的月亮神本神。
过去了两天, 报复月亮神的快乐早就已经消退, 应明月百无聊赖侍奉在天空左右, 和菲丽思一起。
只不过她的态度实在可以称得上懒散。
侍奉的活都是菲丽思干的，她就只负责乖巧跪坐在天空神座边上, 偶尔和神明说上两句什么, 或是神明主动, 或是她主动, 剩下的时间应明月要么用来积累灵赋，要么用来休息发呆。
总之，她一点也不像个侍奉神明的眷者。
但整座天空神殿没有任何人敢和她说些什么，他们都已经听到了消息, 天空那天出去是去了月亮神国，掠夺了月亮五分之一的权柄，神界无数眷者和神明都认为这是天空为太阳出头，只有天空神国的眷者们知道，神明那天是带着奥芙拉一起去的。
这件事好像也是奥芙拉主动提起，天空根本不是为了太阳神，而是为了祂的眷者奥芙拉。
这样的宠爱，甚至令一位正神失去了祂五分之一的权柄，这完全是其他眷者无法想象的，所以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眷者敢惹她，包括一直看她不怎么顺眼的菲丽思。
在神国侍奉的这段时间，这位贵族小姐的脾气好了很多。
不过应明月依然很无聊。
第三天快过完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向天空神提出了辞行。
“我主，您卑微的孩子仔细思考过了，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一直留在您的神国之中，受您庇护。”
天空现在和从前完全不同，对她留在天空神国没有半点抗拒，反而听到她要离开神国，祂声音略微有些低沉。
“我的孩子，留在我的神国侍奉我，不好吗？”
应明月当然不会回答不好，于是她再次运用起语言的艺术，赞美道：“当然好，可您那天对您的孩子许下期许，希望我成为神秘世界的大人物，您的神国美丽、安宁、幸福，就像一个完美无瑕的温室，足以令所有十分您的人感觉到温暖，可温室中的花朵永远也无法盛放地璀璨，我想要成为神秘世界的大人物，就需要出去闯荡，宣扬您的名。”
她言辞恳切，表情非常动容，似乎一切都是因为神明的一句话，她愿意倾尽全力来达成。
天空有些静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用成为神秘世界的大人物。”
应明月忍不住唇角微颤了一下。
天空怎么现在也变得这么随便了？神明郑重许下的期许还能随便收回的？
她压住心中腹诽，继续说：“我主，您卑微的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就从您从前所说，我想变得更好一些，再来神国侍奉您。”
总之就是一句话，她想走。
天空这次没有再反驳，因为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应明月一直拿期待的目光看着祂，似乎神明能答应她所有恳求。
天空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再次怜爱起来。
应明月从祂的叹息声中听到了妥协的味道，她稍稍露出一些笑意，刚想再多说两句赞美天空的话，就看到神殿之外，安伊娜有些慌张走了进来，她跪伏在地，声音惶恐道：“我主，深渊在神国之外。”
应明月还没说出口的赞美天空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她一时间愣住了。
深渊？
深渊怎么突然来了，难道是为了给月亮神报仇？可祂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宠爱月亮的样子啊，连天空都没想过要为太阳报仇，深渊会为了给月亮神报仇亲自找上门来吗？还是说其实是来找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应明月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卧槽，深渊不会真是来找她吧？月亮那个喜欢挑破离间的神明是不是又和深渊说了些什么添油加醋的话？
应明月原本的设想里，是她离开天空神国之后，再蒙深渊召见，然后她再慢慢解释，月亮神告诉祂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深渊不一定会信，而祂这么做却会导致深渊也许对祂不喜，另外让应明月更加仇视祂。
而且这件事都过去了三天，整个神界大约都知道了月亮被掠夺权柄的事，应明月都觉得这件事已经有了定义，却没想到在第三天快结束的时候，深渊竟然找上了门？
怀着些许的头皮发麻，她看见天空从神座上起身，声音冷漠道：“我知道了。”
祂离开了神殿，大约去了神国之外。
主神的神国，就算同为主神的深渊也不会轻易侵袭进来，天空自然要离开神国去见祂。
祂没有带应明月一起，但应明月自己跟随着其他眷者们，走到天空神国门口，隔着神国围观外面发生的事情。
深渊神散发着无比冷漠黑暗的气息，就悬浮在天空神国之外、亡灵之巷中，祂身后还站着面带微笑的月亮神。
周围无数黑暗和光明阵营的神明都从自己的神国中走出，隔着遥远的距离围观这场主神会面。
深渊和天空虽然互相敌对，但说实话，其实真正的冲突不多，应明月出现之前，祂们连神降都很少，更别提争吵什么的，大约几百年几千年不见上一面也是有的。
像今天这样深渊主动找上门来的事情更是屈指可数。
整个神界因此而沸腾，许多神明都猜测深渊是为了月亮神而来。
祂确实很霸道，当初祂强行掠夺太阳权柄之后，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而天空掠夺月亮权柄之后，祂却很快出现，似乎想找天空的麻烦，不得不说，深渊果然如教义中描写那样，霸道、不可违逆。
然而在无数围观的人之中，只有应明月不是看着深渊，她死死盯着深渊身后的月亮神，决定再有机会她一定要给这位点颜色看看。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月亮神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把深渊引来，祂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月亮神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这股强烈的注视，祂朝应明月这边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神国之外，无数神明围观之中，深渊用冷漠的声音说：“天空。”
天空神也很冷漠，祂平静道：“你为了月亮而来？”
说着祂看了眼面带微笑的月亮神，才继续说：“你掠夺太阳的权柄，我掠夺月亮的权柄，这很公平。”
这对主神来说确实很公平，毕竟祂们不能轻易开战，否则就是卷席神界的神战了。
但深渊并没有提起月亮神，祂被神秘遮盖的视线直视天空神，声音更加冷漠起来：“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你把奥芙拉还给我。”
这位并没有虚与委蛇的想法，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躲在天空神国里围观的应明月在周围其他眷者们惊骇的目光中捂住了眼。
她有些不忍直视。
完了完了，今天不会翻大车吧？
深渊知道她被天空眷顾过，天空大约也知道她和深渊还有月亮有过接触，但祂们彼此都觉得自己才是应明月真正的信仰，平时她还能见风使舵，赞美两句，但现在深渊和天空都在这里，她根本没办法左右逢源啊。
应明月捂着眼睛愁苦了一会儿，突然看向安伊娜，将这位天空神国的打理者吓了一大跳。
她有些怔怔道：“奥芙拉，你有什么事吗？”
这一看就是有事想和她说的样子。
应明月见她主动搭话，她忙点了点头，走到安伊娜身边，快速道：“安伊娜大人，神国里有传送到现实世界的传送阵吗？可以避开亡灵之巷的那种？”
安伊娜茫然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也看到了，深渊祂好像是来找我的，也许是我上次在祂的领域为主传教触怒了祂，我不想给主惹麻烦，要是有直接传送出去的传送阵，您就直接把我传送出去吧，我不在了，深渊自然不会找主的麻烦了，一切就交给我引走。”
她说得有些悲壮，安伊娜愣愣看了她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很抱歉奥芙拉，我们并没有这样的传送阵，主的威能无限，也用不上。”
平时有什么时候离开的话都可以走亡灵之巷，她们也很少出去，只偶尔在神界游荡，为主打理神国，至于瞬息离开神国到达现实世界，这对神明们来说都是小事，根本不许需要特意建立传送阵。
听她说没有，应明月顿觉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她想跑路都跑不了。
完了完了，待会儿要是打起来，她觉得她要完蛋。
应明月在享受了无数二五仔的好处之后，终于知道了翻车的下场。
而神国之外，两位主神的对话还在继续。
天空在听到深渊那句话之后显然皱了皱眉，虽然祂的面容被神秘遮掩看不清楚，可无数神明都能感觉到祂身上的气势从温和逐渐寒冷。
祂用冷漠的声音说：“奥芙拉是我的眷者，掠夺月亮也是我的决定，与她无关，如果你不想开启神战，就离开我的神国。”
祂还以为深渊是为了月亮神被掠夺权柄而来。
深渊没有理会祂这句话，祂的目光看向天空身后的神国，似乎透过神国的隔阂看到了站在一众眷者中的应明月。
祂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但和天空神说话的声音依然显得霸道不可违逆。
“奥芙拉是我的眷者，把她给我，我就离开。”
这句话已经很清楚了。
和月亮没有任何关系，祂就是为了应明月来的。
天空神终于静默了一会儿，祂视线往后，开口道：“奥芙拉。”
应明月身边的天空眷者们顿时跪伏下去，把她一个人显露出来。
应明月唇角微颤，只好硬着头皮从光门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天空与深渊的注视下。
她跪伏在地，轻声道：“我主。”
然而一时之间，不知道她称呼的是哪一位。
许多神明都将注视倾注在她身上。
被神明宠爱的眷者不是没有，但被天空和深渊争夺的眷者这还是头一回。
这本事别说是凡人了，就是神明也没几个能做到。
应明月只觉得肩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有些喘息不过来。
神明目光本来就自带威势，而这一刻不知道多少神明看着她，压力凝成实质，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天空指尖微动，微白色的光芒笼罩了她，分散了神明注视所带来的压力。
其他神明看到天空的动作，也知道自己的注视给这位小眷者带来了不可抗拒的压力，纷纷收回了目光，不再将注视都放在她身上。
应明月这才能直起身体，从跪伏着的动作变成跪坐着的动作。
天空语调算得上柔和，祂开口道：“奥芙拉，别害怕，我在这里，你告诉深渊，你与黑暗无关。”
应明月抿着唇角偷偷瞄了两位主神一眼，祂们都被神秘遮盖面容，看不清楚表情，但这一刻，给她的压力比之前被许多位神明注视还大。
完全是送命题。
应明月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都有些生无可恋，她面色僵硬，又看了眼深渊背后面带微笑的月亮神，一咬牙干脆说：“我有罪。”
随着这句话说出来，整个亡灵之巷都为之一震。
这三个字代表她确定背叛了两位主神其中一位，或者说，今天有可能会发生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神战，甚至卷席整个神界。
天空默默看了她许久，祂的语气未变，只是再次询问：“原因。”
背叛一位主神，这可不是普通的决定，一定是有某些原因的，祂给了应明月解释的机会。
应明月再次跪伏下去，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已经湿润，她吸了吸鼻子，动容道：“我有罪，我对不起您，天空大人。”
天空身上仁爱的气质逐渐消散，随着她的话继续，天空神国里的眷者们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他们感觉到了神明的震怒。
而天空神对面的深渊却轻笑一声，祂对应明月伸出手：“来。”
祂像往常一样，想要拥抱祂的‘女儿’。
可应明月没有回应祂的拥抱，她依然是忏悔和跪伏的姿态，看着深渊，也说：“抱歉，深渊大人。”
深渊朝她伸出的手微微一顿，祂的语气甚至有些不解：“奥芙拉？”
既然她已经亲自说出不信仰天空的话，为什么还要拒绝祂？
应明月却已经露出坚定神色，她看了眼深渊身边的月亮神，就在月亮神微笑稍稍一顿时，听到她认真而又虔诚道：“我主，是黑夜的主宰、仁和的月光、是迷途者和绝望者的灯塔、是归家人祈求的庇护，赞美您，永恒的月亮。”
她目光明亮，神色没有一丝敷衍，看着月亮神仿佛看着自己此生挚爱。
月亮神的微笑彻底僵住了脸上，然而祂在应明月眼里只看到了一片虔诚。
祂向深渊告状，损人不利，应明月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死也要拉祂一起死，这一刻，这位神明感受到了久违的压迫感。
这么厉害的人类，祂从未见过。
整个神界似乎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的沉默之后，深渊有些不悦的声音响起：“你信仰月亮，是祂让你接近我？”
应明月怀着虔诚又坦然的表情点点头，她似乎在刚才的忏悔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平静道：“我主，是黑夜的主宰，是仁爱的主君，可却只屈居于月亮神位，祂命我接近您和天空，挑起神战，只有在神战中，祂才能获取足够权柄，晋升神位。”
她一边说一边用虔诚的目光看着月亮神，但恍惚间，她好像从月亮神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等等？月亮这么神神神秘秘的，还故意把深渊弄来和天空对峙，这种对祂完全没有好处，甚至很容易引火烧身的事情祂为什么要做，该不会真是为了挑起神战吧？
应明月有些惊诧抿了抿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