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林水月回朝,此为一,晋升其为刑部尚书,此为二。
还有一个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便是为林水月及裴尘二人定下了婚期。
七月初七,七夕乞巧节。
是个极好的日子,这位新鲜出炉的晋朝第一女官,便要在这一日里出嫁了。
为了让林水月风光出嫁,皇帝大手一挥,赐了座尚书府与她。
圣旨一下,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第125章 比武开场
翌日一早, 旭日东升。
阳光穿透云层,将大地染成金色。
乾宫外碧波荡漾,大片荷叶连天, 早荷露了尖角。
是静问荷香扑鼻, 动听水波涟漪。
只可惜那两边列队而站着的人,皆没有心思欣赏。
昨夜与封赏林水月的圣旨一起颁布的,还有策论大典重开。
这次重开, 声势比上回还要大。
百官在列,学子入座。
这知道的, 行的是策论大典,不知道的,还以为庆祝的是林水月回朝。
这么多年来,自席上摔玉而去,还被请回来升了官的,她也算是头一个。
旁人怎么想是不得而知, 反正那些个与林水月争锋相对的官员, 是脸上发黑, 面子无光。
乾宫内门窗全开, 入目就是碧蓝的天翠绿的荷叶。
五月还不到最热之时,送入殿内的风都透着阵阵清凉。
可惜殿内一片静谧, 透着股既尴尬, 又难堪的气氛。
叫来往的学子, 都收敛了声息, 悄悄坐下。
“林大人到——”
诡异的静谧中,听得这么一道洪亮的嗓音。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来人一身黑金衣袍。
林水月今日复朝,未穿官袍, 却也并未着寻常衣裙。
反而着一身黑底金纹衣袍,腰束白玉革带,满头乌丝用一白玉莲花座冠儿竖起,那白玉革带下,配以金云图样禁步。
行走间环佩声响。
这声只道是寻常,入得他人耳里,却如同催命一样。
她这身打扮,同寻常盛装出席的公子哥没什么两样。
偏她容色太盛,那白玉革带勾勒出曼妙身姿,一眼就能瞧出是个女子。
不少人眼见这她步步行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待得她负手而立,站在殿中时,已是说不出话来。
林水月的到来,让这乾宫内气氛更沉。
她还浑然不觉,黑眸清灵,带着些她独有的薄凉。
微笑道:“诸位大人,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众臣子:……
有那么瞬间,张弘的脸都没忍住扭曲了下。
好,他们可太好了。
她不在朝上这几日,处处都能听到她的消息。
瞧她休养得面色红润,精神极佳。他们昨夜可是一宿没睡,还挨了皇上的骂。
能不好吗!?
张弘还算较为能忍,旁边有人实在憋屈,嗤笑出声。
“林大人好谋略,好手段。”王学士自打入朝以来,未曾这般憋屈,忍无可忍地道:“老夫为官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拿自己的乌纱帽来作威胁的。”
“林大人闹了这一出,竟还问朝中重臣好不好。”他讥笑不已:“自是没有你过得好!”
旁边安静非常。
与林水月交锋这几次,未占到任何的便宜,如今连面子都折了进去。
这些官员属实没有心思再与她斗了。
王学士身边的翰林道:“林大人这次只怕收获不小吧,也不知那谭正华昨日都交代了些什么?”
这话一出,殿内更显安静。
无数目光落在了林水月的身上。
各种怀疑、打探,甚至还别有深意的。
“虚张声势。”王学士嗤笑:“谭正华到底是在朝中几十年了,哪是随便一个黄毛丫头就能撬开他的嘴的。”
“林大人如今想要的也都得到了,此番重回朝堂之上,大抵还是安生一些。”
王学士端着老臣的架子,似是而非地敲打了她一番。
林水月确实是他们请回来的,但王学士自诩身份,也觉得这般放任下去,林水月会更加嚣张。
旁人不敢说的话,就让他来说。
林水月唇边带笑,唯独那双眼眸,始终看着没什么情绪。
她转向王学士,轻声笑道:“倒也并非全无收获。”
这话一出,整个宫殿内的人好似都静止了。
那些朝臣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不少人一颗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连带一脸不满的王学士,都变了神色。
林水月手里把玩着禁步,她指尖白皙细嫩,与那金色交映在一块,分外好看。
唇边却噙着抹缥缈的笑:“王大人还不知道吧,昨日那谭素月刻意侯在街市上等我,还安排了几个人去宣扬造势。”
“被她收买的人中,有一个反应快的溜走了。”
“当时顾及着身边的百姓,我未曾让人去追。不想今晨一早得来消息,说是那人辗转一宿,终是在天亮之前,绕进了王家宅院。”
她说罢,挑眉对王学士轻笑。
“此事,王大人可有印象?”
众目睽睽之下,王学士一张脸变了又变,气血翻涌之下,捂住胸口,咳嗽不已。
他干咳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叫周围的人听得心头直跳。
这些人经过了昨日一宿,满心以为自己已经将林水月做的事,行的计谋推算清楚了。
自信她手中筹码已经用光。
不想今日才刚开始,就被林水月将了一军。
她眉眼带笑,似乎心情极好,而方才的话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然而在座之人,尤其是那起心中有鬼的,皆是忐忑不已。
如同泰山罩顶,几欲喘不上气。
那位在翰林院中,资质最深,年纪最大的王学士。
到底是熬不过这样的重压,咳嗽声停了不久,便起身告辞。
离开后不到一刻钟,殿内就收到了消息。
张弘面色怔忪,见身旁的人看来,苦笑着道:“王大人去向皇上请辞了。”
“这……”
一众翰林院的官员皆是惊愕不已。
吴翰林倒是面色寻常。
王学士这老匹夫,自持资历,拿捏着整个翰林院的官员。行事古板守旧,还喜欢以资历压人。
底下的人没几个多喜欢他。
只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之晋朝自来敬老,也无人敢与其争锋。
如今终于肯放权退下去了,那不是好事吗?
“这,王大人该不会是因为方才林大人的那几句话,才做出这般举动来的吧?”
“你说呢?若不是心虚,他捏着翰林院多久了,怎舍得放权?”
“他历来张口便是为晋朝如何如何,若今日真被林水月戳破,闹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只怕更加难堪。”
“不过……寻常看他与谭正华之间并无什么来往,他当真是谭正华背后的党羽?”
“谁知道呢,总归人是隐退了,有没有关系,个人心中皆有一把秤。”
议论纷纷中,唯有林水月无动于衷。
甚至品起了宫中新上的龙井,与周围的人闲谈。
徽明的位置离林水月不远,齐铭晔目光落在那人的背影之上,许久未曾回神。
白羽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看什么呢?你也陷进去了?”
齐铭晔扫了他一眼,同身侧的徐子乔淡声道:“听说,谭素月昨日会这般行事,皆是有人匿名送了封信给她导致。”
“那封导致一众朝臣节节败退的信,真的是谭正华背后之人送的吗?”
他这话一出,莫说徐子乔。
身边的白玉及瞿斐然二人都安静了,他们对视一眼,眸中皆掀起了惊涛骇浪。
徐子乔面色平静,也轻抿了口茶。
这茶入口清润,却是好茶。
“朝堂犹如战场,兵不厌诈罢了。”
齐铭晔淡笑:“只这般能耐,叫我都激起些战意来了。”
“林大人非寻常人也。”
徐子乔回眸看他,他们相识多年,也极少见到齐铭晔眼底出现这般兴奋的神色。
他低头不语,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金盏上。
那金盏雕龙画凤,极为漂亮。
他心里想的却是,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再过一个多月,便要嫁给他人了。
思及此,徐子乔只觉得这殿内都透着股致命的窒息。
压得他的心口细细密密的疼。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到——”
“德妃娘娘到——”
宦官的声音打破了这殿内的静谧。
众人起身行礼,目光忍不住落在那打扮一新的德妃身上。
按理,策论大典这样的场合,太后来也就算了,后宫妃嫔一般是不会到场的。
却不知为何,今日德妃也来了。
瞧着那张花容月貌般的脸上,还透着股隐隐的怒意。
同皇帝落座后,目光穿过众臣,直直地落在了林水月的身上。
林水月不曾察觉。
实际上这殿内的人众多,除殿上的皇帝、太后及德妃之外,庆王、三公主、七公主、九公主都到了。
与他们对坐的,还有那燕国公主曲韵如。
曲韵如来京也有些时日了,这婚事迟迟未定。
许多人心里都不太太平。
尤其是德妃。
她目光落在远处角落里的徐骆云身上,掐了把手,暗自生气。
从前对这个侄女了解不多,但印象里也是个乖觉听话的。
也不知到了这京城后,被人下了什么迷药,连带着她的话都不听了。
这等场合之下,给她安排的位置不坐,非得要窝在角落里。
看得德妃这心里头的火都快要爆发出来了。
“皇上。”德妃吸了口气,对皇帝道:“昨日您可是答应了臣妾的,这几日定要将庆王的婚事定下才是。”
皇帝轻皱眉。
德妃着急不已:“那林水月及裴尘的婚事您都定下了!庆王年纪大了,几次选妃都不成,外面的人都已经开始说闲话了!”
“德妃。”太后轻扫了她一眼:“庆王是皇帝的儿子,又是这晋朝的王爷,谁敢说他的不是?”
“今日是策论大典,容不得你胡闹。”
德妃脸色难看,到底没忍住道:“母后有所不知,非是臣妾胡闹,而是臣妾怕耽搁下去,又生事端。”
“你不是已经定下了自家侄女,还能生出什么事端来?”皇帝面带不悦,以为她要提及曲韵如。
曲韵如是燕国公主,若真的两国联姻,让庆王娶她也是必须的。
身为他的孩子,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还能够指望他做些什么?
不想德妃听到了这话,却是埋怨道:“还不是那林水月惹起来的!”
这又跟林水月有什么干系?
“那日与燕国比试,臣妾那侄女徐骆云竟也上了场!她是何时学成的武艺,此事连臣妾家中那兄长都不清楚。”
“谁知道就让她露了这一回脸,她回到家中,竟是差人给兄长送了封信,说、说她要去从军!”
德妃出身好,性情刁蛮,但心思却很是单纯。
皇帝这些年如此宠爱她,便是因为她凡事都摆在了脸上。
她脾气不小,毛病不少,唯独这一点上很得皇上青睐。
这会忍耐不住,竟是一股脑将徐骆云的打算说了出来。
皇帝微怔,随后失笑。
德妃却气得一张脸都皱成一团:“……徐家还没出过这等荒唐事呢,她一个大姑娘家,不嫁作人妇,竟然想去征战沙场!”
若非在皇帝跟前,她都要说那徐骆云是不是疯了。
最让她接受不得的,是她都已经要把庆王妃的位置给徐骆云了,徐骆云不要,要去打仗。
合着她儿子还比不过打仗是吧!?
德妃听到这消息之后,险些没气昏了头去。
因此昨日才痴缠着皇帝,就是打算叫皇帝早些为庆王赐婚,断了徐骆云的念想。
正逢今日策论大典,虽行的是策论的名义,但究其根本,也是晋朝选拔良臣。
皇帝微顿后,轻声道:“徐骆云可在殿中?”
坐在角落里的徐骆云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仓皇起身。
期期艾艾地朝皇帝行礼:“民女徐骆云,见过皇上。”
皇帝轻皱眉,打量着她。
不说其他,光是这畏畏缩缩,说话声音如蚊蚁,甚至还怯场退缩的模样,就比不得京中大家女子。
她这般模样……
真能赢了那燕国悍将?
“朕听德妃说,你想从军?”
皇帝这话一出,底下的胡西西没忍住,被茶水呛着了。
林水月顺手将樊篱递过来的手帕给她,胡西西接过就用,等缓过神来看见那手帕上绣着樊篱的小字,脸都红了。
“怎么,你也志在沙场?”林水月挑眉道。
胡西西恼羞成怒,伸手推她:“你看看你这递的什么玩意!”
“你未婚夫的帕子啊。”林水月眨眨眼:“还是你想用我的?真不巧,我没带。”
胡西西:……
她强忍着羞涩,故意不去看樊篱的方向,冲林水月龇牙道:“把你能的。”
“徐骆云真打算从军啊?庆王妃她不当啦?”
她小声同林水月道:“我爹说,燕国那边虽有意,可皇上好似并不太想将她嫁给庆王,德妃娘娘若坚持的话,徐骆云这庆王妃的位置是十拿九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