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成医,略通些医术,二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二小姐诊治。”
林水月:……
裴尘见她不语,复又轻飘飘补充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行吧。
林水月哪怕有一百个不满意,也不能表现出来了。
她只能回屋换了身衣服,同裴尘离开。
没想到路上出了岔子。
驾车的车夫不小心将车驶入了泥坑中,马车车身深陷进去,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临西水榭在京郊,他们走了一半,如今再回去换一辆马车肯定是来不及的。
林水月坐在从马车上搬下来的小马扎上,双手托腮,长叹了口气。
“小的该死!”车夫满脸惶恐地跪在她面前。“二小姐恕罪!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忠国公府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裴尘走出来,看到了这个场面。
“裴公子!求求您救救小的吧!小的并不知道这里会有个泥坑!”那车夫看见裴尘出来,立马撇下林水月,冲着他磕头。
“公子若不帮小的,小的只怕回去就没命了啊!”
红缨被他这态度气着了:“你出了差错,险些让小姐撞到头,小姐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在这里嚷嚷着没命!”
“是谁要让你没命了?”
那车夫却不理她,只顾着冲裴尘磕头。
裴尘看向林水月,见她也不看那车夫,双目放空地盯着天际。
“二小姐若是困了,便请去车上睡吧。”
林水月抬起眼皮看他。
却见忠国公府的侍卫牵来了一匹白马,裴尘走到马儿旁边,轻抚了一下马背。
马儿异常乖顺。
“裴公子你这……”红缨也愣住了。
裴尘眉眼温柔:“我也有些时日没有骑马踏青了。”
红缨傻眼,就这等情形加上车夫所说的话,还有他们家小姐的名声,她还以为裴尘会直接怀疑是林水月故意让车夫往泥坑里走的。
虽说这事确实也像林水月会做的。
但是天地良心,她们家小姐真的啥都没干。
而且,裴尘居然什么都不问?还把马车让给了林水月,自己骑马。
林水月回神:“……你行吗?”
她眼里的迟疑还有明晃晃的疑惑,叫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裴尘带着的小厮白术气得跳脚:“我们家公子只是身子弱了些,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
林水月沉默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
“……不过就是这些年病了段时日,否则我们公子能从府中骑马到郊外行宫都不带喘气的!”白术气疯了。
“真棒!”林水月忙阻止了他,再说下去,裴尘这孱弱的病躯都能胸口碎大石了。
“那就有劳裴公子了。”她快速起身拎起小马扎往忠国公府的马车走去,一脚跨进马车前,还不忘回身道:“路上若裴公子身子不适,可千万莫要勉强。”
忠国公府的下人:……
她勉强他们公子都不会勉强!
裴尘依旧温和:“林二小姐不必担心。”
那就好,林水月心安理得的坐下了。
“走吧。”裴尘翻身上马。
“公子!”那车夫见没人理他,慌了,竟想要伸手去拦住裴尘。
还没能近身,就被忠国公府的下人拦住。
“疯了吗你?”白术一把将他甩开。
“你是林府的下人,我没有处置你的权利。”裴尘骑着马,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下,叫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情绪。
“将他送回林府,交予林老夫人处置。”
白术应下,也不给这马夫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侍卫将他带走了。
“吱呀——”忠国公府马车的车窗被人从里面打开,林水月探出了头。
忠国公府的众人皆以为她是打算谢过裴尘时,却听她面带犹豫地道:“裴公子你真的可以吗?不然你上来,我骑马吧。”
白术:……
他猛地掐了下自己的人中,怒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走啊!”
再待下去,他真要忍不住骂人了。
“这人啊,就是喜欢逞强。”林水月无法,只能坐了回去,自己摇头感慨了一句。
第21章 催人肚肠
临西水榭落在京郊澄湖边上,长廊碧湖荷叶连天。
最是夏日里躲暑热的好地方。
林水月走下马车,迎面吹来的夏风将她衣角吹起。
淡青色衣裙勾勒出纤细的柳腰,墨发与飞扬的衣袍舞作一团。
刚出现在这水天相印的景色里,便融成了幅碧色墨画。
“这是谁家小姐?”水榭外面人来人往,有人驻足被此景吸引。
“嘶!别看了,那是忠国公府的马车!”同伴将其匆匆拉走。
“二小姐,这边请。”裴尘面带淡笑,叫住了打算自己离开的林水月。
林水月微叹气。
公主设宴这种盛事,她实在不想跟裴尘一起出现。
但眼下也没办法了。
临西水榭名字虽美,但究其内里,也是商人店家为了迎合世家贵族们附庸风雅的爱好而建出来的酒楼。
林水月路上还看见有丫鬟拎着木桶,桶里有几尾肥美的鲫鱼。
“这地方还能钓鱼?”她咂了下嘴。
“水榭里有钓具,钓上鱼后便可送入厨房烹饪,也算是个野趣。”裴尘轻笑看她:“但若是二小姐,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毕竟是徒手抓了几十条鱼的人。
红缨走在林水月身后,悄悄看裴尘。
她记得,裴公子虽性情温和,但为人清冷。
京中人常说他冷如月。
可他对她们家小姐倒好似没那么冷。
下一瞬,林水月就道:“那钓多了能卖吗?”
红缨:……
她们家小姐,公主宴席上钓鱼售卖第一人。
裴尘勾唇轻笑:“二小姐可以试试。”
“裴公子、林小姐,宴已开始,请移步南亭。”进入水榭,就有宫人对他们行礼道。
裴尘微颔首,宫人便主动领着他们往南亭走。
林水月还真有些跃跃欲试,临进入南亭前,还在想钓鱼的事。
直到面前的宫人突然高声道:“裴公子、林二小姐到——”
林水月抬头,对上了一众惊讶、复杂、愤恨?等奇怪目光。
林水月:……
就说不能跟裴尘一起出现吧!
“裴公子怎么会跟林二一起出现?”
“怕是又使了手段。”
“公子那般清风明月的人物,她怎么敢?”
林水月没忍住,敲了下对方的桌子。
那个说她怎么敢的女子,穿着身玫红色长裙,容貌俏丽娇艳,眼下正瞪着一双杏眼看她。
“大姐,我听得到。”
女子脸上浮现抹薄红,稍愣后怒道:“你说谁大姐?”
“这位便是林二小姐吧?”恰逢主座上的三公主过来,那本想与林水月争论的女子见状,只能咬牙坐下。
“见过三公主。”
三公主轻笑,竟是直接拉住她的手往亭内走:“来得正好,今日宴席以夏荷为题,眼下已经出现了不少的佳作。”
“本宫听闻你是太学院的学子,想来作诗写词不在话下。”
也不等林水月作出反应,直接就将她推到亭中排列整齐的墨宝前面:“来人,笔墨伺候。”
林水月:……
玩这么大吗?
但瞧三公主这架势,压根就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身侧的宫人将笔都递到她面前了。
三公主则是缓步走到裴尘身边,目光温柔:“身子可有不适?”
裴尘轻摇头。
三公主见他目光落在亭内林水月身上,轻笑道:“今日皇兄也来了,同行的还有白家小姐。”
“白小姐知晓我这边有个雅宴,还特送来了自己写的一首词。”
三公主意欲不明地轻笑:“白家言情书网,白小姐又自幼习字,所写之词当是今日最佳了。”
“裴公子以为呢?”
而底下的人也在窃窃私语,尤其在林水月被推上去后,林瑾钰受到了尤其多的关注。
今日裴尘上门,她都未能在家中久留的原因,就是赶着赴宴来了。
裴尘与林水月出现之前,三公主正对着她与白曼语两人写的词犹豫。
还未选出个最佳,林水月就杀出来了。
“林小姐与二小姐既是姐妹,怎么没一并过来?”林瑾钰身边的人故作惊讶道:“二小姐还是被裴尘送来的,莫非是公主知晓她学识了得,特意请她过来的?”
“不是说林二不通文墨吗?”
“这谁人能知晓,说不准人家此前只是藏拙。”
“今日这雅宴魁首,可说不准是谁咯!”
容芯蕊皱眉:“好端端的,这林水月非要插进来,实在是败兴。”
又担忧地看向林瑾钰:“林姐姐,这可如何是好?虽说她是她,你是你,可她若在此丢了脸,岂不连累了姐姐?”
在座之人,多半出自女院。
林瑾钰入院没几日,抢了不少风头。这些人明面上不显,背地里都想瞧她的笑话。
明知林水月胸无点墨,还拿这些话来堵她。
亭中的林水月对此事全然不知,她甚至开始在里头踱步。
“这是在做什么?”
“还未写词,就先看了别人的心血之作,林家的小姐都这般不讲规矩的吗?”
“怕不是颅内空空,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的吧!”
嘲弄声一片,别说林瑾钰,连坐在她身侧的容芯蕊都有些如坐针毡。
偏林水月还火上浇油地道:“有朱砂吗?”
“用朱砂写词?”容芯蕊脸都黑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彰显自己,连基本的脸面都不顾及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林瑾钰起了身,抬步往亭中走去。
“林姐姐!”
林瑾钰本不想管林水月,可裴尘就在这边,她也怕林水月闹出些荒唐事来。
只能找些由头将其打断了。
哪知,林水月的动作可比她们任何人都快。
她粗略看过一圈,对其中的一首打油诗印象尤其的深刻。
她大手一挥,把那张宣纸拿到了眼前,用沾了朱砂的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圈。
底下所有人:……
“你做什么!?”刚才林水月过来时,与她发生口角的女子拍案而起。
林水月拿起宣纸,抑扬顿挫地念道:“早起腹中空,一节白藕九个洞!”
“好词!”她认真地竖起大拇指。“多么朴实无华又催人肚肠,公主,水月以为,此词作乃今日雅宴之最佳!”
所有人:?
让她写词谁让她品鉴了?还有,一节白藕九个洞,催人肚肠?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22章 何方神圣
“她……”那个拍案而起的女子满脸复杂:“还挺有眼光。”
三公主皱眉:“林二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水月:“投票啊。”
容芯蕊实在没忍住:“公主的意思是让你也参与作词!你究竟是没听懂还是在装傻?”
林水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也不觉得尴尬,放下手里的笔,拍拍手:“我还以为就差我这关键的一票呢。”
三公主不耐地道:“既然都明白了,那就赶紧写吧。”
林瑾钰面上一紧,正要上前,却听林水月摇头道:“不妥。”
“在见识了这等佳作之后,水月实在没信心写出比这还好的词作了。”
所有人:……
她在开玩笑吗?
“二妹,公主面前岂能如此胡闹?”林瑾钰终于能开口了。“二妹莽撞,请殿下恕罪。”
又转向她:“此前你不还作了首词,倒也符合今日之景,便写那个吧。”
底下有人嗤道:“林二小姐写个自己作的词,也要林大小姐提醒?”
“别是在刻意帮自家人遮掩吧。”
“林大小姐可真是能耐。”
林瑾钰这个解决办法,几乎所有人都能看透。
她也不在意,她帮忙也不为林水月,而是为了自己。让每个人都能看出来是她代写,就更省事了。
至于林水月,她本就没有真才实学,林瑾钰愿意帮忙,她肯定不会拒绝。
“我就不参与了。”谁知林水月一开口就是拒绝。
林瑾钰皱眉。
不知好歹。
“刚才我误会了三公主的意思,已经把在座所有人所作诗词都看了个遍,这会再写,对各位都不公平。”
四下安静。
三公主嗤笑:“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场雅宴,名为共赏,实际上却是太后给她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