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她,李蜜芽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了。不一会儿,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越来越近,她微微抬眼,只见李宵然忽然肆无忌惮地将唇凑了过来,莫名变得极具侵略性。
他这个人,骄傲惯了。即便刻意掩饰,还是不经意会流露出一丝野性。
李蜜芽瞪大了眼,身子微僵。
感觉到她的不适应,李宵然长睫微微颤了颤,唇瓣轻碰,像是蜻蜓略过水面,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温柔、虔诚、小心翼翼。
李蜜芽心里好像湖水荡开了一圈又一圈涟漪,她睁着明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李宵然,下意识舔了舔唇,媚意横生,却一点不显得放浪。
李宵然忽然受不了她这副样子,害怕自己冲动做出什么来,他微微别过脸,心跳得极快。
搭在膝盖上指尖动了动,他为了转移话题,他问道:“对了,你在洞穴的时候说,要对付阳爻君,是什么法子?”
李蜜芽好像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小懒的脑袋,“李师弟,你还记得,我们来连星海的时候,遇到的白鲸群吗?”
“记得。”
李蜜芽唇角微微勾起,“我似乎可以召唤白鲸群,而白鲸是连星海的圣物,若是连星海的人在祭神大典那晚上,见到被我吸引而来的白鲸,说不定会将我当作神族,对我顶礼膜拜,若真是那样,我说的话就具有信服力了……”
李宵然渐渐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望着她,“芽芽,那你知道怎么召唤白鲸群吗?”
李蜜芽轻轻点头,笑容甜美,“用歌谣。”
那首大魔王曾经哼过的古老歌谣,她有种直觉,肯定能够召唤来白鲸群。
说到这,她忽然望着李宵然,蓦地想起在洞穴那晚梦到的场景。
她梦到自己小天女打扮在海边巡游,倏而又骑着白鲸,乘风破浪来到小李宵然的身边,想要将他带走。
那个梦境代表着救赎、拯救。
就好像她是从天而降的小天女,渡海只为他而来,将他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实际上,那个孤狼一般的小少年只望了她一眼就为她臣服。
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爱意,仿佛本能。
她好像冥冥之中受到什么召唤一样,忽然伸手勾着他的脖颈,声音温柔,“李宵然,我忽然感觉我好像是为了遇到你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第49章 阴差阳错
百尺楼是连星海最为繁华的饮宴场所, 即便前不久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依旧不妨碍其余的纨绔子弟继续在这里欢饮达旦、纸醉金迷。
即便是夜里,百尺楼许多厢房也是灯火通明, 亮如白昼, 时不时仙乐飘飘, 缓歌慢舞。
不过, 穿过那些靡靡之音, 段雨凉一行人来到的大厅却是意外的安静, 门可罗雀。
也许是因为凌连星提前和百尺楼打过招呼, 没有谁来打扰他们查看情况,这种冷清与外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以至于灯烛落下都给人莫名阴森的感觉。
凌月岚环视过大厅一圈,终于忍不住道:“父亲, 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凌连星没有接话,望着烛火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林淮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道:“这里似乎太干净了, 干净到一点血腥味都没有,实在匪夷所思。”
段雨凉接口,“我刚刚用灵气探寻了一番,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一点百尺楼的人就算是打扫得再干净,也做不到。”
凌月岚转过身来看着他,轻声道:“看来, 凶手真的另有他人,趁着我们追捕李宵然的时候,回到了百尺楼清除罪证。”
这番话让段雨凉心下莫名不安,他望着摇曳的灯盏, “可真正的凶手为什么要嫁祸给李宵然?”
凌连星盯着歌台,沉声道:“月岚,你去问一下昨晚都有谁来过这个厅。”
凌月岚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凌连星这才回过头来望着段雨凉和林淮,“两位贤侄还记不记得那晚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两人都摇了摇头。
段雨凉有些歉意,“凌师伯,很抱歉,如果我和师兄没有先入为主认为李宵然是杀人凶手,或许当时就能够看到真相了。”
凌连星摆了摆手,望着两人道:“贤侄言重了,你们能帮我连星海调查此事,已经算是情深义重,洛兄培养了两个好弟子。”
林淮笑道:“凌师伯客气,凌小姐亦是直爽仗义,比起我和师弟来可是丝毫不逊色。”
三人寒暄着,凌连星忽然问道:“对了,两位贤侄听说是奉洛兄之命来我连星海的,冒昧问一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段雨凉温声答了,“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师父曾经得到过一颗不世珠,并且借助不世珠成了赫赫有名的剑仙。
听说不世珠是从连星海祭神洞掉落然后流落到各处的,恰逢连星海近日有盛典,鱼龙混杂,师父怕掉落的不世珠落到邪魔外道手中,便嘱咐我和师兄来这里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凌师伯的,不过,师父还嘱咐过我和师兄,不世珠是连星海之物,不可生出觊觎之心。”
凌连星心里多了几分警惕,脸上却露出个笑来,“洛兄品行高洁,教出的弟子也是正人君子,苍生阁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天子第一正派。”
“凌师伯过誉了。”
不一会儿,凌月岚走了进来,面色凝重,“父亲,我刚刚问遍了百尺楼上下,都说除了打扫的小厮和丫鬟,没见过其他人来过这里。”
……
灯火摇曳,纱帐上投映出朦胧轮廓,少年垂眼看着少女的唇,心口的热意怎么都压不下来,连带着少女说什么,他都好像没有听到,只“嗯”了一声,睫毛一直颤动着,看起来紧张不安。
看他心不在焉,李蜜芽拿手推了推他,“李师弟,不是说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坐着不动,很晚了,早点休息。”
李宵然这才好像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芽芽是让自己离开,自己随口“嗯”了几句,根本没听清楚。
他有些失落,下意识脱口而出,“本座可以和你睡在一起吗?”
李蜜芽脸色微红,立刻道:“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
李宵然很不情愿,可最后还是慢腾腾地起身,语气僵硬,“本座知道,刚刚只是随口说说。”
他知道,不能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
不然她会讨厌他的。
“是是是,知道了。”李蜜芽无奈,早就习惯了他这个别扭的样子,又道:“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起身要帮他开门的时候,李宵然忽然紧紧抱住了她,呼吸略微滚烫,有些依依不舍。
李蜜芽身子一僵,狗弟弟要不要这么黏人啊!
想要推开他,少年却埋在她颈间,轻声道了句,“芽芽,晚安。”
她心里一暖,推的动作改成了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也轻声道:“晚安。”
直到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李宵然心口还是跳得厉害,唇角却忍不住勾起来。
虽然有些别扭,但是对她服软,好像总是能得到更多,这是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得到的,他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了。
可那只能是对芽芽。
只有她能让他有这种感觉,那种好像刻在骨子里的情绪,似乎真的验证了他和芽芽之间的相依为命。
如果上辈子她没有死去,他们可以不必分开这么久。
想到那个白衣青年,他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心里涌动着恶意,查明真相可以,但是他真的很想亲手杀了他,这种强烈的憎恨情绪甚至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他的梦里,让他模糊记起来一些事情。
月影如潮,海水一波一波蔓延,巨大的扶桑树枝叶离离,盘根错节,绵延朝着海面而去。
他孤身行走在沙滩上,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脚印,虽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却是漫无边际的游荡着,不知道该去哪里。
白发黑皮的少年野蛮生长着,如今身姿矫健,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为了饱腹偷馒头却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小野兽。
他的獠牙慢慢长了出来,开始被人畏惧、疏远,没有人再能够伤到他。
他很开心,同时也很茫然,因为日日夜夜重复的都是这样索然无味的生活,被困在孤岛上,永远看着一望无际的海,还要面对着一群讨厌的人,世界狭隘又无趣。
他别过脸看着涌动的海潮,红瞳中流露出一丝烦躁与不耐。
他莫名感觉到自己很像一只困兽。
忽然,耳边传来缥缈的歌声,幽幽的,凄凉又动听,他心里一颤,忍不住循着歌声望去,却莫名怔住了,呼吸仿佛瞬间停止了,心口滚烫得不可思议。
他看到了一名漂亮的少女。
少女长发垂落到腰间,赤着一对白皙的足踩在砂砾上,细小的花儿在她足下蔓延,变成一片小小的花海。
好美。
可是,下一刻,少女忽然慢慢走入海水之中,好像没有知觉,月光浸透她的头发,光芒莹润,然而,那种极为脆弱的美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剧感,好像镜花水月,下一刻就要消失殆尽。
他的心忍不住揪了起来,跟在她身后,眼看她要没入海水中,他终于忍不住跳进海水里,将她捞了上来。
她的脸湿漉漉的,睫毛缠结着,如同簇簇水草,漂亮极了,可是脸色苍白。
他忽然意识到,她是和孤岛上所有的讨厌的人都不一样的存在。
她看起来,太脆弱了,好像碰一下就会碎掉。
而且,她长得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眼神落在她微微坟起的胸口,像是藏了果子,可是摸上去一点也不硬,反而软绵绵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什么,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手掌慌乱地按在她胸口,试图将她肺腑之中的水挤压出来。
所幸,她很快呛到一般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醒了,空洞地盯着他看,了无生趣,声音沙哑,“为什么救我?你也想把我当作炉鼎吗?”
他根本听不懂什么叫做炉鼎。
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他的心里柔软极了,同时感到莫名的恐慌,她好像很不开心,为什么?
他心里有些急切,好像要说话,又说不出来,只能笨拙地发音,“别,怕。”
她眼里讽刺地笑了起来,默不作声,这种冰冷让他很不适应,甚至莫名难过,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好抱着她,朝着扶桑树而去,少女毫不反抗,毫无生气,他抱着她跃上树梢,将她安置在宽大的树枝之间,将搜集到的食物一股脑堆到她面前。
她毫不理会,表情恹恹。
他忽然有些急切,打开她的手心,将一颗果子递到她手里,笨拙地开口,“给你,吃。”
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他期盼的眼神,切实地错愕了一瞬间,怔怔看着果子,试探咬了一口,少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唇角弯着,莫名地,她觉得他好像一只等待奖励的大狗。
他似乎并不把她当作炉鼎。
她有些奇异,试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他不解,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还不待她解释,一串火把长龙般蔓延到这边,十分吵闹,他背脊下意识紧绷,像是被侵犯到了领地的豹子,十分不安。
少女看到他这个样子,忽然明白过来他的身份。
他好像是被那群人忌惮的“魔神”。
他孤身一人住在扶桑树上,像是一只没有开化的野兽。
她唇角勾出一个笑,望着底下搜捕着她的人,心里冒出报复的恶念来,她鼓起勇气,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眼里漫上水光,微微祈求,“那群人要把我抓回去,你能不能救我?”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亲近过,还是一个柔软又漂亮的少女,他顿时无所适从,心口跳得极快。
他莫名有种直觉,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他点了点头,红瞳凝视着她,安抚道:“别,怕。”
说着他跃下扶桑树,少女看到他背脊处的肌肉,黝黑的皮肤泛着细碎的光芒,被月色镀上一层银边,带着野性的美感。
然而越凶的狼,驯养起来越有成就感。
少女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来。
火把伴随着咒骂声,为首的人满脸横肉,眼神阴邪,“那个臭丫头跑哪里去了?竟然敢把老子弄伤,若不是这连星海没有女人,老子肯定要把她弄死!”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一连串骂着,越骂越难听。
忽然风声呼啸而至,头颅滚落到地上,被一只黑色的脚随意踩着,死去的人嘴巴还张开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去了。
他的手下吓得不轻,火把照着垂着眼的白发少年,战战兢兢,“是他,是那个怪物!他杀了少爷!”
有人眼尖看到他身后藏在树枝里的少女,“那个女人就藏在那里,快把她抓了,给老爷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只见少年抬眼望过来,猩红的眼里漫过一丝愉快的笑意,他将那个头颅狠狠一踢,蹴鞠一样,击到他们之间,挑衅意味十足。
“我们这么多人,别怕他,快上!”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身经百战的少年所向披靡,黑色闪电一般穿行在这群人之间,吐息间将他们头颅全部摘了下来,鲜血顺着黑色的手指蔓延,滴滴答答落到砂砾上。
他转身回到扶桑树上,邀功一样,将血淋淋的手显示给少女看,慢慢道:“二,十四。”
言下之意,他杀了二十四个人。
少女强压下对鲜血的厌恶,纤柔的手捉住他的手,“谢谢你,你做得很好。”少年痴痴望着少女的手,白皙如玉,喃喃道:“好,喜欢,可以给我,玩吗?”
少女一怔,心下有些恐惧,想把手抽离,可是少年居然很耐心地看着她,眼中期盼,一定要征得她的同意。
其他人,他都可以只顾自己的意愿,想杀便杀。
只有她不一样。
她太脆弱了,他不舍得让她碎掉,那种怜惜,其实就是最初的对于美好事物的本能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