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明白,明明自己一向不紧女人,偏偏喜欢招惹她。
他笑道:“许是你整日在屋中闷得慌,我来同你说个好消息。”
落昭阳眉目一拧,面上凝重起来。
幕泽玺见状,身体十分自然的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螓首。
“我说了是好消息。”
这令她熟悉的小动作惹得她眼眶一热,她抬手掩饰般抹了抹眼角。
幕泽玺一时没注意,仍道:“卫已打了胜战回来了,盛暖和卫老夫人昨个也从灵台山回来了,我听说她是你手帕交。”
他一早得了消息,便想着她听见会高兴,巴巴地来说与她听。
“你若想见盛暖,过些日子叫她到宫中一聚。”
落昭阳面上忽喜忽悲,若盛暖来了,见她如今的处境,她那个暴脾气,指不定得闹出什么动静出来,还是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她只低道:“回来就好。”
幕泽玺见她神色倦倦,以为她是因为见不得盛暖而不高兴。
“过两日宫中有晚宴,犒赏三军,到时你同我一块去?指不定能见上卫夫人。”
落昭阳面上淡然,这样的场合盛暖多半是不乐意去的,她自然也不喜欢。
而晚宴上,势必会有贺承衡,他这是想拉着她,演一出琴瑟和鸣的戏码给旁人看吗?
“我如今被禁着足呢,太子爷带棠良媛去吧。”
她是想拒绝,却没想话一出口酸不溜秋的,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他别过脸,面上几分愠意,“我带她去做什么!”
她面上波澜不兴,几次三番都嘴上阴阳怪气,她清楚,自己这是吃味了。
文清姝捧着果匣子进屋,低道:“若论位分确实不该带棠良媛去。”
幕泽玺朝文嬷嬷一颔首,“嬷嬷辛苦了。”
他本想去太后宫中讨几个乖巧的宫娥便好,可不曾想太后近期听了宫中不少风言风语,干脆派了文清姝来。
文清姝放下果匣子,行了礼,才续道:“良娣口不择言,太子爷无须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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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试探
幕泽玺笑着瞥了落昭阳一眼,谁知落昭阳见了文清姝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完全不敢支声。
文清姝说什么,她都答是或对。
未几,幕泽玺留在揽月堂用饭。
见落昭阳不自在,他寻了个由头,打发文嬷嬷出去。
落昭阳长呼一气,提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幕泽玺笑眯眯看着她,“原来你也有怕的人。”
落昭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太子爷近来倒是闲得慌,没事总喜欢拿我寻开心是吗?”
幕泽玺夹起一块胡萝卜伸到她碗里,“我瞧着倒没什么不好,有了嬷嬷的教导,这规矩才能立下。”
落昭阳垂眸盯着碗里的胡萝卜,脸色立刻一沉,他早就忘记,落昭阳最不爱吃的,就是胡萝卜。
她从碗里挑了出来,夹回幕泽玺的碗里,寡淡道:“太子爷喜欢的东西,我未必喜欢,太子若喜欢懂规矩,顺从的女子,大可以去寻来送进东宫,我落昭阳就是这副样子,改不了了。”
见她真的生气,他一时失措,“我不过说个玩笑话,文嬷嬷是皇祖母硬要塞过来的,我总不好拒绝。”
落昭阳听他还知道跟自己解释,垮着的脸微温。
见她怒意消了,幕泽玺不由笑道:“难不成我从前也是这样怕你的吗?”
落昭阳听他提起从前的事,心中一紧,抬眸看他。
幕泽玺唇角轻勾,“那日我听允妩说从前我去国公府给你做护卫,还下套让你嫁与我。”
落昭阳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他良心发现,在和自己大吵一架后,几次三番的示好,原来是贺允妩的功劳。
她放下筷子,开口问道:“那你是相信公主的话?还是相信清苑里那些个下人,还是棠梦莱的话?”
这话倒真的问倒了幕泽玺,他愣了愣,自己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落昭阳就像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上了就戒不掉。
醒来,初见她时心里已经烙上了她的影子。
所以在看见她和衡王亲近才会如此暴怒,但是心里又舍不得她。
在她说要分开时,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她的手,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在听到贺允妩的话后,连证实都懒得,不分缘由的相信。
他想自己从前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她。
既然自己真的喜欢,多宠几分又何妨。
他的默不作声,放在落昭阳眼中就是怀疑。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正欲赶人。
幕泽玺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不疾不徐道:“我现在想信你。”
目光坚定,她一时顿住,温热的液体从自己脸庞上划过。
幕泽玺一下子懵然,有些手足无措,“你哭什么?”
落昭阳拭了拭泪,立即朝他挤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容,娇嗔道:“我现在也很高兴。”
这话有真有假,只是她还不确定,他对她的感情还得再探究。
幕泽玺惊着双眸望着她,这么一会哭,一会笑的,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落昭阳忽地俯身轻轻啄过他的唇。
那软意温柔的触感,不由让人心怦怦直跳。
待落昭阳抽身坐定,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味道竟比想象中的都要美好。
他眸色染墨,无比深沉。
俯身想回吻他,却被她一掌挡开。
她双颊微红,清咳了咳。
他这才注意到刚跨进门槛的清婉,浑身顿住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朝清婉递了一个眼色,她立刻缩回了将要踏进屋的一只脚,转身退出去,十分自觉地将门带上。
幕泽玺挑笑,高大宽挺的身子再次俯身而来。
落昭阳甜滋滋笑着双手环胸抵住他的入侵。
他低声哑笑,带着看得见,吃不着的不悦,“凭什么你亲得,我亲不得。”
落昭阳吐了吐舌头,一双眸子潋滟秋波,“爷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幕泽玺一听,再次俯身,落昭阳仍用手抵着,挡住。
好半晌,她低道:“爷先解了我的禁足,让我出宫。”
她声音柔若清潭,带着媚意。
她就是故意的,在这揽月堂困了这些日子,她都快发霉了,必定要趁机讨次出宫的机会。
幕泽玺翘唇,指腹停在粉嫩的唇畔上徘徊。
垂首低吻了她的额间,十分克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算计得挺好。”
屋外正盛的艳阳此时被乌云掩盖,忽地轰隆隆雷声劈开了湛蓝的苍穹,为紧接而来暴风雨一点点酝酿着。
落昭阳抬眸望着他漆黑的眼眸。
除了她真想出宫解闷外,她还在试探。
试探这个失忆了的幕泽玺对自己的底线,试探他是否真的相信自己,还是只是突然而来的兴味。
他霍然起身,眸色黯淡,居高临下道:“你若真觉得在揽月堂呆着闷得慌,除了我的书房,东宫你都可以随意走动,至于出宫,于礼不合。”
话音一落,他以公事繁多为由退出去。
屋内只剩她一人呆滞地枯坐着,脑袋里全是一团浆糊。
他最终还是不信她,所有的示好都只是一时意动,是他口中轻飘飘的一句舍不得。
现在舍不得,以后若舍得了呢?
她引手胡乱抹了抹泪,不过一刹那,他便将她对他原本那点期待都化为乌有。
脑袋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他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想借此疏远自己。
从前他对自己的爱护、表白、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哗”了一声,瓢泼大雨狂泻而下。
清婉适时而入,大声道:“姑娘...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
她环视屋内,“爷呢?”
落昭阳用帕子掩着半边脸,“走了...方才走了。”
清婉焦急道:“老天爷,这外头可下了不小的雨。”
落昭阳这才望向窗外,这才发现骄阳早已被乌云密布取而代之。
清婉忙道:“姑娘你在屋里呆着,我先去给爷送把伞。”
她转身正欲走,落昭阳猝然喊住她,“等等...我去。”
她随手撑了把油纸伞,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她在雨中蹚着水,急切地搜寻那个俊朗的身影。
出了揽月堂后的甬道上。
隔着烟雨蒙蒙,她望见了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
正想上前,刚一抬高伞柄,视线宽阔,望见了他身旁另外一个身影。
骤雨拍打着地面,溅起了无数的雨花,她的裙摆早已被雨水打湿。
棠梦莱手持墨画纸伞而来,幕泽玺伸手接过伞的同时,棠梦莱立即躲进伞下,依偎在他的身侧,脸上洋溢着笑。
落昭阳心中闷疼,棠梦莱越靠越近,整个身子都搭在了他身上,低声同他私语着。
两人瞧着是前所未有的般配。
这画面冲击着她,她停在原地,整个身子麻木了片刻。
两人相依着渐行渐远。
中途,棠梦莱转眸眺了她一眼,那目光意味不明,夹杂着戏谑,她只觉得浑身发凉。
清婉一手捧着伞,匆忙赶来。
从袖口扯出帕子替她擦拭面庞上的雨滴,“姑娘,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身子全湿了。”
漫天细雨下,落昭阳仍木然地望着前方,周身疲惫无力。
清婉顺着她的目光而去,已经人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
“姑娘,你先回去,我去给爷送伞。”
落昭阳一把拉住她,“不必了,他有人送了,我们回去。”
刚走了两步,哗哗的雨声里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她面上忽熹,转过身,温武儒正在烟雨中朝她走来。
他并未未持伞,全身湿透,隐约透出几分狼狈。
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即忙从清婉手中抽出一把伞快步递了过去。
身高足足比温武儒矮上一截的她,忙踮起脚尖撑高伞顶,
“温统领怎么在这,也没打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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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查案
温武儒接过伞,替她撑着,雨半点未泼到落昭阳身上,笑道:“衣裳都湿透了,良娣能否容我进去收拾收拾。”
落昭阳忙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清婉跟上,见已经全湿的温武儒,顾不得行礼,三人一并回了揽月堂。
进了殿内,落昭阳忙吩咐人去煮姜汤。
温武儒周身都湿漉漉,揽月堂内没有衣物可以替换。
清婉同院里的侍卫讨了一身衣裳,“温统领,这揽月堂没有男子的衣物,您先换上侍卫的衣裳,这衣服叫下人拿下去烘干。”
他摆了摆手,“无事。”
落昭阳进了内室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回来见到他仍端坐在殿中,浑身湿透。
她忙道:“温统领还是将就一下,否则寒气入体,生病就不好了。”
温武儒这才点了点头,取了衣裳下去更衣。
青袖端着姜汤进屋,“姑娘快些喝些暖暖身子。”
落昭阳捧着姜汤暖手,刚了几口,温武儒已经换上了侍卫的衣裳回来。
她急道:“快...也拿一碗给温统领。”
温武儒蹙了蹙眉,直接灌了下去,面上有些狰狞。
落昭阳见状,笑了笑,“温统领是不喜欢姜的味道?”
温武儒喝完,抬手抹了抹唇角,“卑职确实不喜姜的味道。”
落昭阳莞尔,没再就着姜汤继续话题。
提手比了个姿势,示意他坐下。
温武儒颔首点头,两人入坐。
她开口,“温统领这回总不是来找太子爷的吧?”
温武儒展颜一笑,“我是来找良娣。”
一直以来都是来找她,上次不过是胡编的借口。
这回是真的有了要经的事,干脆连借口都不必找了。
落昭阳抬眸看清他的神色,摆手屛退了下人。
又仍觉得不妥,低头朝清婉耳语,“在外头守着,不许让任何靠近。”
温武儒窥见她的神色紧张,在怀中摸索了下,将一张泛黄折皱的纸寻了出来。
“好在我揣在怀里,没让雨淋湿了。”
落昭阳忙起身接过,这是落国公出事后,一同入狱时某位盐商的证供。
温武儒面色肃然,娓娓道:“大部分供出国公的盐商上交了脏款,因此保住了命,窜逃到天南地北各处,唯有这几位在供词上半点未提及国公的,全都在牢中自尽。”
落昭阳睑了睑神,“这些就是宏日近来查到的?”
温武儒点头,“落公子应当是意欲为国公平反。”
他抬眸审视落昭阳的神情,“确实国公一案,实在诸多疑点,也确实可以相信有人陷害。”
落昭阳握着座椅扶手,越攥越紧,她原先便起疑落宏日回来有内情,原来他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可问题是,就算他找到了证据又能如何,贺承衡是贺帝的儿子。
贺帝又不傻,这样的构陷手段怎么可能会看不出端倪,不过是想除去落家的势力。
落宏日若真的在继续查下去,硬碰硬,指不定贺承衡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心里直发怵,整个人都处于游离失神中。
温武儒提声喊了一句,“落良娣怎么了。”
她回过神,低道:“多谢温统领替我跟踪宏日的动静,可是落家一案,我已不想追究,如今我父母亲远在承州,日子过得贫苦,但至少远离奉京是非,宏日若再查下去,恐惹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