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和一众侍卫紧跟着上了主道,一直到他们的走得老远,赵家的人才开始前行。
赵娴放下车帘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姐,温大人护送的是什么人?“一旁的丫头问。
“暂时不知。”赵娴摇头,心想着回京之后让人打听一下。陛下能派出温大人亲自护送,想必是十分看重之人,她理应交好一二。一想到那姑娘的长相,她心里莫名不舒服。
那边燕青等人进了明安城,听着熟悉的官话,她不由得心下唏嘘。当初离京之时,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此地。想不到短短三年,她又重回故地,却是物是人非乾坤移位。
她轻轻欣起一角车帘,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路两边林立的铺子,心中更是感慨万千。故地依旧,她的心态已是天差地别。
马车停靠在一处府邸,下了马车之后入目的是大门外蹲着的两人尊石狮。高高的匾额之上,写着留恩侯府四字大字。字迹新而泛金,字体清傲苍劲。她仰头望着,微微有点愣神。
想不到萧应还能做到这个份上,亲自给他们家赐匾额。若说这表面功夫,还真是做到了无微不至,实在是令人佩服。
被人抬下来的燕老头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嘴里不清不楚地混说着什么。而王氏在看到庄严的高墙大门以及门口的石狮之后,腿软地拉住自己的女儿。
“二青青,这是哪里?”
燕青扶着她,指向那个匾额,道:“娘,上面写着留恩侯府,这里是咱们的家。”
“咱们的家?”王氏无神的眼睛顺着女儿的手望去,模模糊糊看到一块黑底金字的大匾额。她不识字,既看不清也不认识。但她还是被深深震撼到,讷讷着不敢相信,“这…这么大”
明安城寸土寸金,这么大的府邸不可能是新建的。看这厚重的高墙和历经风雨的石狮,便知岁月悠久。
燕青曾是皇帝,对明安城的布局不说是了然于胸,至少也是知道大概的。从方位上看,这里离大祁宫不远。
大门一开,涌出一群人来。
他们恭恭敬敬地跪了一片,口中喊着恭迎侯爷夫人小姐回府的话。
王氏被吓了一大跳,越发紧紧拉着女儿不放。
燕青安抚地拍着她的手,道:“娘,这些都是咱们家侍候的人。”
她露出无比诧异的眼神,拼命摆手,”不,不用,我不用别人侍候,我自己什么都能做…”
“夫人,你如果不要我我们,我们就无处可去了。”说话的是一路上侍候她的婆子,姓胡。
胡婆子说着,也跪在地上。
王氏慌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吓得语无伦次,“你们你们别这样,有话好好说,都起来说话。”
众人不起,一个个低着头。
王氏慌忙看向自己的女儿,眼中充满愧疚,“青青,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娘,胡妈妈说得没错。他们是奴籍,如果我们不要他们,他们会被送回人牙子那里,以后不知会被卖到什么地方。若是遇到善心的主家还好,如果遇到心狠的主家,怕是挨饿挨打都是常有的事。”
胡婆子立马抹眼睛,“姑娘…奴婢知道夫人和姑娘都是善心人,能遇到你们这样的主子,是奴婢上辈子修的福气。”
那些人也跟着说是,有人低低啜泣。
燕青心知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奴籍,他们是萧旻天的人。即使不全都是,但大部分应该都是,就像盈香一样。
王氏心软,也是穷苦人心理,当下也要哭,“那…我们家穷,哪里养得起这些个人…”
“娘,你忘了吗?我爹现在是侯爷,还是一品爵位,你可知我爹一年的俸?是多少?”
王氏睁大眼,“你爹还能吃皇粮?”
“当然,我爹是侯爷,吃的自然是皇粮。”燕青耐心解释道:“一品爵位的年俸是三万钱,合三百两银子。另有粮补衣补和赏赐,养活他们是足够的。”
王氏一辈子也听过这些个钱,惊得灵魂都快出窍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放在任何一个士族大户,都是小钱。如果真靠这些钱过活,怕是只能过得紧紧巴巴。
当然这些话,燕青是不会告诉她的。
母女二人进了府,王氏又是像做梦一样。
但见布局精巧,处处充满文人情调。不拘是假山奇松,还是石雕木刻,皆是雅致大气,不难看出之前的主家极有文化底蕴。
燕青眼神微眯,望向大祁宫的方向,隐约猜到这座府邸的前主人是谁。
这是以前的田府。
当年田太傅对她的便宜爹失望至极,怒而辞官归隐,一直住在京外的田家别院。美其名曰不问世事一心修养,实则暗中招兵买马。
田家别院的磊火在黑暗中吞噬了一切,她忘不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还有那个被她埋在别院后山的女子。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让她兜了一个大圈子,从远方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如果说曾经的大祁宫是困住她的牢笼,那么这座府邸亦是如此。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以前她是萧旻天的掌中傀儡,现在她是被他养在笼子里的鸟。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徒劳无功。
突然感觉手臂一沉,转头看见一脸惶恐的王氏。王氏越往越心惊,心惊眼前的一切。腿也是越来越软,心里逾发害怕。
“青青,我…我害怕。”
这样泼天的富贵,她真的害怕。
”娘,不怕。”燕青低声安慰她。
“青青,现在是燕朝了。你外甥是前朝的…你说现在的那个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为什么封你爹做侯爷?“王氏的声音极低,还带着颤抖。她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农妇,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的道理。
“娘,我打听过了,当今陛下和我大姐的那个孩子情同叔侄,感情极为深厚。他封我爹当皇帝,肯定是念着这份情,你就放心吧。”
王氏对她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苍老而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感激,“我听别人说,当今陛下是个明君,想不到他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燕青心下冷笑,萧旻天算什么好人。
他费尽心机地把燕家人挖出来,摆在明面上,恐怕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醉心权势的男人,有了权力之后自然还想要名声。没有一个皇帝不想名垂千史万古流芳,尤其是一个谋朝篡位的皇帝,更想洗白自己的过去。
前有他和自己情同叔侄的传言,现在又有他善待前朝末代皇帝外祖家的举动,何愁名声不会好。
一家人安顿好,燕青和王氏说了很多话。既然他们搬到了明安城,且还有了爵位,日后免不了和京中的世家贵族打交道。她知道王氏不可能很快适应,极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适应,更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心机手段都不缺的世家主母。
所以她没有说京中有什么士族,也没有赘述那些礼数规矩。她和王氏说的是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也不用讨好任何人,更不用在那些人面前自卑。
母女二人一直说到夜黑,然后各自回房间休息。
燕青出了父母的屋子,没走多久就到了自己的院子。阳生的环境,陌生的房间。房间是被重新布置过的,有着不输皇宫的华丽。
三年来,她早已睡惯了简陋的木板床,猛一睡这香软的大床,她还有些不习惯。她躲在上面睁大眼盯着屋顶,心里有预感萧旻天今晚一定会来。
小肥羊都送到家门口了,大尾巴狼在大祁宫哪里还坐得住,何况她这头小肥羊还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不知道时隔三年,美人计好不好使?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慢慢有些扛不住。心道莫不是自己猜错了,萧旻天吃素吃习惯了,根本就不急着吃她这头小肥羊?
她和周公斗智斗勇到大半夜,终于被周公给打败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点热,蹬开身上的被子翻了一个身压在下面,舒服地逸出一声呓语。
凉意从脚底传来,她缩了缩脚,想缩回被子里,但没能如愿。一只大手握住它,托在掌心中如珍如宝地把玩。一种说不出来的痒从脚心传来,她挣了挣,没有挣脱箍制。那只恼人的不依不饶,继续作乱。
她怒了,这人还有完没完!
另一条腿一个使力,狠狠地踢过去。很快,这只腿也落入魔爪之中,被同样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
这下,死人也睡不下去了。她蓦地睁开眼,明明应该是喷着火的,却在睁开的那一刹那间变成迷瞪瞪的惺忪。
惺忪的水眸之中,是萧应那张神情不明的脸。
晦暗如墨,风雨欲来。那双深邃的眸似海似渊,涌动着无数的漩涡暗流,卷起滔天的风暴圈,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入腹中。
燕青心悸了悸,死死捂着自己的被子。
她今晚会被吃吗?
第61章 他掌心收紧,将那一双玉
夜很静, 气氛中充满不安分的情愫,似有无数个看不见的泡沫在热力的作用下不断膨胀。泡沫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流转着五彩光芒。这些光芒使人眩晕,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咳。”
燕青一声轻咳,氤氲的泡沫似被什么东西戳破,瞬间烟消云散。只余更加清晰的压迫感, 在一寸寸地往前逼近, 逼得人节节败退。
萧应漆黑的瞳仁中映着少女的模样, 长发披散, 如云如瀑。微敞的衣襟处, 露出一抹引人遐想的翠色。比之三年前雌雄莫辨的混淆之美, 此时已是显山露水的桃李争春。
他掌心收紧, 将那一双玉足牢牢握住。
燕青秀眉微皱, 感觉自己的脚被两只铁钳夹住, 分毫也动弹不得。忆起他摸到玉山湾的那个晚上,似乎也是这样对她的脚爱不释手。她压下心头的异样,努力让自己鄙夷眼前的男人。这个道貌岸然的帝王之尊, 没想到还是一个恋足癖。果然是不走寻常路的神经病,连喜好都这么与众不同。
就在她思绪跑到天边时,萧应将她的脚塞进锦被之中, 还十分体贴地掖了被子,像是生怕她着凉一般。双脚一得到自由, 她立马往里面缩了缩,紧捂被子的手没有松开,眼里早已没惺忪之色,尽是清澈明亮。
“亚父, 你,你干什么?”她忽而惊呼。
只见萧应已经站起,长身玉立矜贵不凡。她惊呼的不是眼前的美色,而是美男的动作。他…他竟然在脱衣服!
她作出惊恐的样子,眼神却是明目张胆在欣赏。如此美景实属难得,赏心悦目又让人脸红心跳,真是看了还想看。
美男睨她一眼,道:“睡觉。”
她的脸腾地起了火,晕生出两朵大红云。这个睡觉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想不到萧旻天还挺急色的,一见面就急吼吼地想办她。
这怪难为情的。
她是从呢,还是从呢。
在她着了火的目光中,男人先是脱了外衫,接着是内衫,然后是中衣,最后剩下轻薄的单衣。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优雅中带着利落。
单论外形条件来说,她还真不吃亏。恍神的功夫,萧应已经躺在外侧,睡姿和站姿一样笔直如松。她愣了愣,慢慢挨着床里躺下。
夜更静了,烛芯燃烧的“噼啪”声显得突兀而热烈,像是在欢呼鼓舞,庆祝着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燕青双手放在胸前,感受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她听着那像擂鼓般的声音,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期待吗?
怨恨吗?
五味杂陈,无法向外人述说。
一刻钟过去了,萧应没有动。
两刻钟上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世间万物都陷入沉睡之中,燕青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种感觉竟让她生出一种等死的错觉,难熬又纠结,酸爽至极。
“睡不着?”
男人的声音极轻,听在她耳中却如惊雷。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一样呈戒备状,身体绷成一张弓。
“睡…睡着了,我睡着了。”
一声轻笑从萧应的唇间逸出,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燕青真想捶死自己,怎么这么蠢,恼怒之下迁怒于人。该死的萧旻天,大半夜的不在乾坤殿做他的春秋大梦,跑到外面来吓人,害得提心吊胆好半天。
她往床里挤了挤,装死一般闭上眼睛,在心里无比急切地召唤周公。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捞了过去,男人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她下意识用手去推。如此紧密贴在一赶快的姿势,还在一个被窝底下,难免会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萧应大手控制她的上半身,修长的腿不费力气地压制着她的下半身。她整个人被禁锢在他怀中,再也动弹不得。
“别动,睡觉。”冰玉相击的声音,有着上位都不容人拒绝的强硬和霸气,还有听得人心尖发颤的隐忍。
燕青识相,当真不敢再动。
少女的幽香如魔如醉,缠丝一般侵蚀萧应的感官。他喉结滚了滚,漆黑的眸中翻起滔天巨浪,势要将一切摧毁淹没。
一声猫叫传来,一团胖胖的东西悄悄跳上床,在床尾找了一个极舒适的位置,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
燕青努力让自己睡过去,不想周公那个老头原来还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任她千呼万唤也不肯现身。
“陛下,可还记得曾问过臣一件事?”萧应突然发问。
“…什么事?”燕青脑子懵得很,她问的事多了,哪里记得是哪一件。
“陛下曾经问臣,何为势。不知陛下如今可明白了?”
燕青闻言,翻了一个大的眼。萧旻天可真会挑时间,居然在这个时候将她一军。这人满肚子都是黑水,当真是腹黑得很。
“陛下若是还是不知,臣愿为陛下解惑。”
“不,不用了,我知道,我知道了…”
“当真?“
”真的,真的。“
”那就好。“
好什么好,燕青又翻了一个白眼。
萧旻天是不是有病,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藏着尾巴装大尾巴狼。如果她说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让她明白,不惜牺牲色相让她看个清楚明白。这么一想她后悔了,刚才真应该回答不知道,看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