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燕青双手按在龙椅的龙头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梭着, 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整个人半躺在龙椅里, 说不出来的随意。
她的眼神还是那样似笑非笑, 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赵娴, “赵小姐年纪不大, 耳朵却不太灵光。朕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不过朕倒是很想知道,那封信赵小姐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赵娴正准备开口,又被燕青打断了。
“赵不姐, 你可别再说那信是伍煜写给朕的,也别说什么信是朕掉的。朕想问你一句,是谁给你的胆子, 让你诬蔑朕!”
她音量极高,透着帝王才有的威严。
有一个前朝旧人吓了一跳, 下意识跪在地上。有一个就有和二个,不多会的功夫跪了一大片,其中还有王珏。见此情形,有些新朝臣子也跪了下去。即使他们不认她这个前朝皇帝, 但她还是燕朝的皇后。
一群跪着的人中,站着的赵氏父女显得尤为突兀。
赵太保脸上阴晴不定,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燕家女会是前朝的那个小皇帝。难道他们会长得如此之像,难道陛下执意娶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是他不能认!
“你说你是前朝皇帝,可有证据?”
燕青冷哼一声,“不管朕是谁,前朝皇帝也好,燕朝皇后也罢,朕都是你们的主子。你一个臣下,有什么资格质问朕,朕又何需向你证明!朕还要问问你,那封信你们到底是怎么得到的?既然那信上的字迹确实是伍煜所书,朕毫不怀疑与伍氏余孽暗中往来的是你们赵家!”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赵娴强装镇定,声音却在发飘,“你胡说!你根本不是前朝皇帝,分明是你和伍煜勾结,竟然反咬我们一口!”
赵太保沉着脸,对众人道:“你们切莫被她骗了,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是穆坤帝?”
是啊,众人回过神来,又开始交头接耳。
这时王珏开了口,“赵大人,下官能作证,皇后娘娘即是我们的旧主。”
他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喧哗。
赵太保厉目眯起,看着王珏,“王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就是穆坤帝?”
“此事是陛下亲口告诉下官的。”王珏道。
燕青唇角含笑,萧应不可能亲口告诉王三。不过王三敢这么说,其他人却不敢真的去找萧应对质。她没有看错王大美人,真是一如既往的人美心善。可惜胡子又留长了,早已不复当年被无数姑娘追街时的美貌。
“赵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太保袖子中双拳握起,开弓没有回头箭,本是万无一失的两全之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数。
陛下到底是防着他的,若不然也不会只告诉王珏不告诉他。
“是臣冒犯了,臣也是忧心陛下,忧心我朝,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那封信,怎么说?”燕青可不想让他和稀泥。
赵太保看向赵娴,赵娴死死咬着自己的唇。
“皇后娘娘,信是臣女捡到的。当时皇后娘娘刚走没多久,臣女误会是娘娘掉的。臣女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燕青挺佩服他们父女之间的默契,她冷冷一笑,“赵大人倒是摘得干净,当真是虎父无犬女,赵小姐也不遑多让。朕有一事好奇,你们赵家既想把女儿送进宫中,又私下许诺了苏大人。朕很是不解,都说奇货可居,却也没听过这般待价而沽的。“
赵氏父女闻言,齐齐变了脸。
燕青又道:“此次陛下出事,你们立马向朕发难。若是陛下能回来,宫里没有朕这个绊脚石,赵小姐便有机会入主宫中。如果陛下回不来了,苏大人那个所谓的前朝皇子得了江山,你们更可以顺理成章和他结亲。如此左右都不吃亏的算计,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殿中嘈杂起来,耳语声不绝。
林若桃花眼杀气森森,死死盯着赵太保。“赵大人,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与贼人勾结?”
赵太保心中计较不断,没有回答他的质问,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燕青朝温成使了一个眼色,温成微微点头。
她嘴角轻勾,拍拍裙摆从龙椅上站起来,“这个龙椅坐着真难受,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抢着坐。赵大人是不是也想坐?可惜啊,你们赵家想效仿前朝魏氏,先占后宫再占前朝的法子,怕是行不通了。你们也不想想,这个法子若是真好用,魏氏也不会落到那个下场。朕在位时,你们魏赵王齐何等风光。后来魏家倒了,你们赵家升为士族之首,四大士族变成了赵王齐孙。不知今日过后,又会是哪样的叫法,王齐孙还有什么,但绝对不会再有你们赵家!”
赵太保狠厉的眼神一沉,大声道:“诸位,此女与伍氏贼人勾结,你们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几个臣子使眼色。那几个人明显有些犹豫,他们也没想到燕家女会是前朝皇帝。
就在他们犹豫之时,殿外冲进来一群侍卫。赵太保先是心头一喜,还当是他安排的人。当看到那些人朝自己冲过来,将他制住时,他这才慌了。
赵娴也被人押着,哪里还有以前贵女的风仪。她的眼中满是不甘,还有藏不住的嫉妒与愤怒。以前她仗着自己的出身,自以为高人一等。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当年的小皇帝,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燕青看也没看她一眼,她喜欢萧应没有错,错就错在心术不正。若不然以她的身份,无论嫁给谁这辈子都不会差。
“先把人关着,赵家派人围着,等陛下回来再发落。”
她的心不够狠,这种事还是交给萧应最合适。
人被带走了,殿中又重新变得寂静。
“都散了吧。”燕青一摆手,众臣齐声告退。
有些人险些没站起来,腿都是软的,今天的事对他们的震惊太多,比改朝换代那次还要刺激。走在最后的是王珏,燕青朝他重重点了一下头。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不希望下一个会轮对到王家。希望王大美人继续保持自己的优良品质,成为流芳千古的贤臣典范。
人散完了,林若又开始跳脚。
“你早就知道?”他问燕青。
燕青耸肩,“不告诉你。”
林若气得咬牙切齿,“你少得意!你今日是威风了,还是想想怎么向我表哥交待!”
“他临走时说了,朝中大事皆由我全全作主,我有什么好怕的。”燕青一脸无所谓。
“你…你好的很!你刚才说赵家和伍煜是一伙的,那你还知道什么?我表哥到底有没有事?”
燕青不理他,径直下了朱台。她的脚步朝宫外走去,而不是准备回后宫。
林若脸色难看地追上去,问道:“你要去哪里?”
“跟着便是,哪里来的这些个废话。”
“你…算你狠!”林若呸了一口,“得意什么!”
燕青蓦地回头,眼神如刀,”你若是再敢在我面前不敬,我就替你表哥好好管教你!”
“你,你还敢管教我?”
“我怎么不能管教你?在私我是你表嫂,在公我以前是你们的天子,现在也是当朝皇后。你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给我憋着,否则我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林若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一万个纠结,瞪着燕青的背影咬牙切齿。这个女人,以前装得像个小可怜似的,没想到脾气这么大。
燕青知道,对付像林若这样的人就不能给好脸。
她带着人直奔以前的萧府,站在萧氏祠堂前对温成道:”把里面的人抬出来,记得用黑布蒙受住他们的眼晴。“
温成没有二话,领命而去。
林若桃花眼睁得极大,“祠堂里面有人,我怎么不知道?”
燕青斜他一眼,“因为我是他的妻子,而你只是他的表弟。”
是时候让这个恋兄男知道老婆和兄弟的区别,省得他以后还在她面前上窜下跳。
林若被她的眼神一刺,心里别提有多难受。这个女人居然知道萧氏祠堂的秘密,他却从来都不知道。
不多时,里面的人被抬出来。说是人,还真不确切。那两坨东西人不人鬼不鬼,在咿咿哇哇地乱叫着。
“他们是谁?”林若惊问。
燕青捂着鼻子,站得远一些。
“他们啊,当年也都是威风八面的人物。”
谁能想到当年分担穆朝兵权的大司马和大将军会是这样的下场,他们作威作福时恐怕也不会预料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
燕青抬眸,望了一眼祠堂外的侧柏。
那个男人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她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说什么不会再隐藏她,说什么不会再利用她。萧旻天那个天杀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居然绕了这么一个大弯子算计她。
王八蛋,给她等着!
第83章 痛快
明安城和信州郡交界之处情形紧张, 两方势力对峙数日。一方以信州郡守姚宠为首,一方以伍煜为首。伍煜手中挟持着苏毕,于公于私, 姚宏都不敢轻举妄动。加之陛下无故失踪,他更是心急如焚。
若论兵力,伍氏那些残党显然不够看。可是每回叫阵,对方都将苏毕推到阵前。苏毕刚开始还喊着不要管自己, 后来则被堵了嘴发不出声。姚宏目眦尽裂, 心忧好友的处境, 又没有上面的命令, 除去与对方打打嘴仗之外再无它法。
正僵持之时, 有人高呼陛下驾到。
姚宏回头看去, 果真瞧见一身着龙袍的男子。那男子坐在龙辇上, 侧着头和身边的女子说话。女子垂眉低目, 像是在听从男子的吩咐。
他们的声音很低, 帝冕的珠帘遮盖住男子的眉眼,他说出来的话像是他们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这是胡闹!大白天的, 他们又不瞎!”
“让你装你就装,哪里来的这些个废话。当年你不是很能吗?装你表哥装得有模有样的,怎么现在认怂了?你有本事装一回, 难道没有本事装第二回 ?我可告诉你,你装也得装, 不装也得装。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事成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果你敢出什么妖蛾子,小心我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男子气结,脸色青白交错。这个女人, 他以前怎么会以为她好摆布。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有几分表哥的气势。
他咬牙切齿,桃花眼像喷火一般,磨着牙倒是没再说什么。
军士们自动跪在两边,将龙辇显现出来。纵然离得有点远,伍煜那边也能大概看清龙辇上的男女。他和苏毕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喜欢。
萧应果真来了。
龙辇没有再上前,下来的也只有那女子一人。女人带着一行人朝姚宏走来,姚宏的呼吸渐有些不稳。
燕青凤袍加身,威仪不失貌美。那行走间的气度极为不凡,任何人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那双清澈的眼睛在看到姚宏之后,隐隐有些笑意。
姚宏却是不敢看她,低身恭迎。
她望向对面阵营,道:“带我过去,我和他们谈。”
“娘娘,伍煜此人颇有些难缠,他们要见的是陛下。”姚宏说着,往龙辇上看。龙辇上的男子一手支着下颔,像是在假寐。他心中狐疑万分,面上不敢表现出来。
燕青道:“义行,无论是伍煜也好,还是苏毕也好,这些都是前朝的旧债,自然得由我亲自出面解决。”
这声义行,让姚宏心生酸涩。
“娘娘,您请。”
他带着燕青等人走到阵前,那边的伍煜一看到她的脸,眼神变了一变。在看到只有她一人,萧应并没有上前时,目光又阴沉起来。
“萧旻天不敢来吗?派个女人上前,他算什么男人?”
三年不见,伍煜的相貌也有了不少的变化。当年清秀的少年郎,已是皮肤黝黑的成年男子。想必这几年来,他也吃了不少苦。曾经入宫为奴的经历,以及身体的残缺,对他的心理肯定有影响。
燕青摒弃心头的异样,看向他们。当她看到苏毕之后,她掩去眼底的情绪,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苏毕感受到她的目光,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很快又释然,暗道一个农女而已,不过是被萧旻天推出来当靶子。
“你去告诉萧旻天,如果他不敢过来,我就杀了这位慕容氏唯一的血脉。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其实就是一个谋朝篡位的小人,根本不像世人以为的那样对慕容氏重情重义。”伍煜的声音有些尖细刺耳,带着浓浓的戾气。
“那你觉得他怎么做,才算是重情重义?”燕青的声音不大,心里五味杂陈。当年那个落难的少年郎,已经不在了。
伍煜一听,和苏毕快速交换一个眼神。他们各有疑惑,疑惑燕青这么好上钩,又怀疑萧应让她上前的目的。
“当然是把江山还给慕容氏,然后他萧应引罪自尽。”
燕青呵笑一声,伍煜还真敢想。她是该说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还是该说他认不清现实。他们不会以为演一场戏,就能心想事成吧?到底是他们太天真,还是他们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归还江山,还给谁?”燕青冷笑,“苏大人,你想当皇帝吗?”
苏毕心头狂跳,“你们别管我,先拿下这个贼子!”
“好。”燕青十分爽快,对姚宏道:“动手吧,一个也别放过!”
伍煜一惊,把苏毕扯到自己身前,“你们敢!你们若是敢动手,我就杀了慕容氏唯一的血脉。我倒要看看萧旻天怎么和天下人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燕青眼神冰冷,”你们早就是串通好的,什么慕容氏的血脉,全都是骗人的把戏!“
姚宏有些迟疑,”娘娘,真要动手吗?“
燕青睨着他,”你好歹也是一州父母官,不会连这样的小把戏也看不出来吧。他们分明是一伙的,你还真以为苏大人是逼迫的?“
“他不是被掳走的吗?”姚宏不愿意相信,下意识看向苏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