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晓心知她一片好心，听她如此说，倒是心下稍稍松了口气，陈氏这是第二胎了，应该会比第一胎容易不少，不过古代医疗条件差，女人生孩子便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她听着陈氏的叫声，心里头一直难以彻底放心。
一转眼便是三个时辰，太阳从在西边悬着到天色彻底黑沉下来，院子里挂上了灯笼。
银杏准备了饭菜，顾春晓却一点胃口都没有，陈氏这孩子已经生了一整天了，她整个人焦急不已，坐立不安，可别的事她尚且能帮个忙，这种事她除了干着急还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而随着天色黑了下来，屋内陈氏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小了，她生怕陈氏有个三长两短的，正要进屋里去看看，屋内便先一步被打开了，“诶呀，这家里可有个能主事的人在！”
张婆子是知道的，这家里只有一主一仆在，男人不在家也没个能拿主意的人。
“出什么事了？”顾春晓心里咯噔沉了沉，开口问道。
张婆子低头一看，眼前站着个小姑娘，心想大概是这家里的女儿了吧，“你家可还有大人在，你娘难产了，情况十分危机，我的要个能做主的人给句话，要是只能保一个，保大保小？”
顾春晓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景物跟着晃了晃，这才开口道，“自然是保大，我娘安危最重要。还请张婆婆尽全力保下我娘和未出世的孩子，但若是无法，务必保我娘安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春晓心也跟着沉了不少，陈氏嫁给顾满风至今只有顾春晓一个女儿，她心里是期盼着能再有个儿子的，即便是顾满风嘴上虽未说什么，但心里也盼着家里孩子能多一些，因此对这一胎十分看重。
张婆子叹了口气，“你家中没有大人，也难为你一个小孩子了，我自然会尽力的。”
屋内陈氏又是一声惨叫，张婆子转头便进了屋子，顾春晓不放心也跟着进去了。
“快些出去，小娘子你一个小姑娘如何能看得这些东西。”张婆子发现她进门了，转头便说道。
“我爹不在，我留下陪着我娘说说话，她兴许能有些力气。”女人生孩子的产房被视作污秽之地，男人以及未出嫁的女子都不能进。
陈氏又叫了一声，张婆子急忙赶过去查看，顾春晓站在床边，陈氏已经脸色如纸一样白，额头上全都是大滴的汗水沿着脸往下淌，见到她来了，陈氏眼中渐渐有了几分精神，“春晓，你，你回来了。”
早先虽闹了点别扭，但倒底是亲母女，顾春晓失踪这么久，虽然有人来告诉陈氏顾春晓并没有危险，可陈氏总也不能完全放心。此刻陈氏见她回来了心里也高兴。
“春晓，你爹回来了没？”陈氏心心念念的都是顾满风，此刻命悬一线的时候最期望的就是丈夫也在身边。
“爹派人送了信回来，他还要一日才能到，娘一定要坚持住，等爹回来了，看到您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定是高兴的不得了的。”顾春晓深知陈氏的软肋是什么，也知道她最在意什么。
果然听闻顾满风要回来了，陈氏不知哪里来了力气，涣散的眼神也重新有了精神，床尾跪坐着的张婆子喊道，“夫人，用力啊，您再用用力气。”
陈氏的嚎叫声再度响起。
顾春晓最后还是被赶出了房间，她刚一出门，院门便被人粗暴的推开了，有七八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正是程清婉，后面那两个是妇人打扮的婆子，在后面是四个粗壮的丫鬟打扮的人。
程清婉跟顾家是结了死仇了，这几个月她不断找机会想要对付陈氏，但是无奈陈氏一直躲在家中不肯出门，而顾家附近也一直有人盯着，她试了几次都没有得手。
无奈之下她便想到借着陈氏软弱的性子，跟她哭诉那日戏楼之事全都是误会，她也是受害人，都是被人害了。
陈氏一开始还冷着脸不理她，但是架不住她戏演得真切，又整日在陈氏面前晃悠，低伏做小，久而久之，陈氏真的相信了那日戏楼的事情另有隐情。
顾春晓怕陈氏知道太多整日忧心忡忡对身体和腹中孩子都不好，很多事情都挑着些不那么重的跟她说几句，所以陈氏如今又跟程清婉亲近了起来。
今日程清婉听闻陈氏要生了，当即便忍不住亲自带人来了，她要让陈氏一尸两命，让顾满风回来之后看到妻儿全都惨死，让他痛苦一辈子。
“你，你怎么回来了！”程清婉看到顾春晓站在面前，瞳孔不由得张大，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不怪她惊讶，她当初□□顾春晓试图杀了她，但是那两个人却让顾春晓跑了，那两个人便编造了个谎话，说是人已经杀了，尸体丢到了林子里喂了野狗，从程清婉那里拿到了银子便走了。
“程小姐这话真是可笑，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顾春晓冷冷的看着她。
程清婉立刻意识到她是被那两个人给骗了，一张脸迅速黑了下来，见到眼中钉好端端站在眼前，她狠狠的咬了咬牙。
屋内陈氏的惨叫声响起，程清婉脸上的恨意迅速变成了笑意，“你这孩子对我还是有误会的。”
“你来做什么？”顾春晓看到来人便忍不住沉了脸。
银杏凑到顾春晓身边说道，“这几个月她经常来，夫人跟她好着呢。”
一句话，顾春晓便是心下一叹，陈氏把人想的太好了，程清婉这种人惯会花言巧语，陈氏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想也知道这段时间陈氏又被程清婉骗了。
“我听闻你娘难产，便带了两个经验老道的稳婆来，有她们在我想你娘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程清婉眼中闪过恶毒之色，这两个婆子她早就买通了，最是清楚怎么能趁机做点手脚，让陈氏一尸两命还痛苦不已。
顾春晓从她们一进门便猜到了什么，此刻陈氏难产，她这边只有银杏和阿傻两个丫鬟，程清婉那边却有七八个人，她今日明显是来者不善，强行反抗只能是让自己陷入越加危机的情况中。
“程姨姨这么为我娘着想，我替我娘谢过程姨姨了。”顾春晓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买通了这两个婆子，想要加害我娘。”
此言一出，程清婉面色微微变了变，身后那两个婆子立刻叫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要是不信我们大可以现在就让我们走，不用说这种话来埋汰人。”
“就是，我们不生了，现在就走了。”另外一个婆子也说道。
程清婉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年纪还小又对我有误会，我不怪你。这两位妈妈可都是附近有名的稳婆，从她们手上平安生下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你就放心吧。”
“你真的没骗我？”顾春晓斜眼看着程清婉，眼神中还有怀疑。
程清婉这时候只想赶紧让人进去折磨陈氏，至于顾春晓一个小姑娘，等把陈氏弄死了在好好修理她，于是便笑着点头，“我怎么会骗你呢。”
顾春晓似乎是想了想，便道，“好吧，那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吧。”她说着又看了眼程清婉，“不过程姨姨就别进来了，您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倒底没嫁人，传出去不好听。”
一句年纪不少了，程清婉心里有恨了几度。
不过不进去也没什么，她也不爱看里面那些血淋淋的生孩子场面，便道，“我不进去，只让两个妈妈进去。”
顾春晓转身领着两个产婆进了门，那两个人跟程清婉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便进了屋子。
一进门，陈氏的嚎叫声更大。
那两人见状便要去床边，顾春晓道，“这么晚劳烦两位走一趟，我们心里十分故意不去，两位放心，只要我娘平安生下孩子，一定重重答谢两位。”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两位婆婆先喝杯茶水润润喉吧。”
两个婆子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会说话，一路赶过来她们的确有几分口渴，便没推辞，接过茶杯喝了口。
茶水入喉，顾春晓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声音也渐染凉意，“程清婉给你们多少钱要你们害我娘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捉虫，晚安。
第69章
那两个婆子明显一怔,很快两人干笑了两声,“小娘子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一句听不懂。”
“我们还是别耽误了,赶紧给夫人接生去吧，不然耽误了事情可不好。”另一个婆子推了一把旁边的婆子，两个人说着就要转身。
刚转身脚还没迈开步子,两个人突然脸色大变，蹲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呜诶呀妈呀的叫着,“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疼。”
“别担心,我给你们喂了点毒药。”顾春晓淡淡开口。
那两个婆子一脸惊恐的转过头,似是见鬼一般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我不跟你们废话，不过我说的话你们最好给我听清楚了，我娘如今情况危急,你们两个最好给我拿出浑身解数,祈祷我娘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不然的话——”顾春晓冷冰冰的目光看的两个人心头一颤,似乎是被吓住了一样。
“这毒药一个时辰后便会毒发，到时候你们两个会腹痛难忍常穿肚烂而死。”
陈氏难产命悬一线，顾春晓原本就想再找两个有经验的产婆一起来，没想到程清婉竟然给她送来了两个。
以程清婉这狗东西的手段，她定会找那种经验老道的产婆，如此才能既不被人发现被动了手脚又能折磨陈氏。
既然对方有所图,那就有她可以下手的地方。
毒药是她回京路上阿傻弄的，她预料到回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所以便让阿傻帮她配些简单的药粉随身带着，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这才刚回来就用上了。
那两个婆子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小娘子，您可别跟我们两个说笑了，这生孩子哪有一定能平安无事的，我们两个——”
啪！
茶杯落地，瓷片炸裂四散。
隔着一扇木门的里屋，陈氏的叫喊声还在不断响起，外屋这边却是死一般的安静。
“我再说一遍，我娘活你们活，我娘出事，你们两个都给我陪葬！”眼前的小姑娘明明年岁不大，可此时此刻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凌厉之气，让两个婆子一时间噤了声。
其中一个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开口道，“小娘子，我们明白了，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另一个紧跟着也道，“您先给我们解药吧，别让我们疼着了。”
“你们放心吧，这毒药暂时不会要你们的命，疼点好，疼点长记性。”顾春晓笑了笑，这笑容无端有种笑里藏刀的味道，两个婆子额头上瞬间冒了汗，“你们记得只有一个时辰哦。”
那两个人看着她笑眯眯地模样，再也忍不住，两个人忍着腹中疼痛，也不敢耽搁了，急忙便进了里屋。
屋内陈氏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张婆子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孩子头是朝里的，这都这么久了，再耽搁下去就算生出来了那也要憋死了，到时候不仅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性命堪忧，这时候只能二选一了。
所谓保大就是强行将孩子拉扯出来，这种做法孩子即便出来了那也已经是个死婴了，保小就是生生抛开妇人的独子，将孩子取出来。
这种做法不管哪个都残忍无比，因此若非必要，没人愿意二选一。
那两个婆子进门一看便猜到了陈氏情况不妙，再一听说张婆子准备放弃孩子保陈氏的打算，两个人一想起外面顾春晓那双阴森森的眼神，耳边还回响着她刚才的威胁，腹中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她们，此刻她们的性命和陈氏是连在一起的。
“不行！”两个婆子同时尖叫一声，其中一个一把推开张婆子，“你让开，我看看！”
另外一个也没耽误，急忙跑到此刻已经虚脱的没了力气的陈氏身边，使劲的掐她人中，见她还不清醒，突然转头道，“针呢，有没有针！”
张婆子被这两个人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屋内一旁的阵线笸箩里面拿了根绣花针出来，那婆子接过针，对着陈氏的手指便狠狠刺了上去。
十指连心，陈氏痛的猛地张大了眼睛，尖叫了一声。
外面程清婉听着这个动静，心情莫名的愉悦，若不是顾春晓和她那两个可恶的丫鬟站在门口挡路，她这会还真想亲眼看看陈氏痛苦哀嚎的样子。
不过算了，不能看也没什么的，只要一想到此刻陈氏的痛苦，她就忍不住兴奋起来，过了今夜，陈氏和她肚子里那个小孽种救会死了。
计划这么顺利，程清婉还是有些遗憾的，若是顾满风此刻也在就好了，让他看着妻儿在眼前死去，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陈氏又是一声大叫，程清婉脸上的兴奋之色快要抑制不住了。
顾春晓看了程清婉一眼，对一旁的阿傻耳语了几句，阿傻嘿嘿笑起来，一蹦一跳的就要出门。
“不准出去！”程清婉眯了眯眼睛，命身后的丫鬟拦住了阿傻，今夜陈氏必须要死，顾春晓这个死丫头诡计多端不得不防，未免节外生枝，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离开这个院子。
“程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顾春晓冷冷扫了她一眼。
“没什么意思，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出门不安全，要是有什么事，我让丫鬟帮你去办。”程清婉说道。
下一刻便听到两声惨叫，那两个拦着阿傻的丫鬟捂着手腕怒气冲冲地喊道，“你，你这个人怎么咬人！”
阿傻嘿嘿笑了两声，又将另外两个推开，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程清婉脸色阴沉的吓人狠狠扫了一眼那几个丫鬟，“一群废物，一个人都拦不住！”
“我这丫鬟脑子有点一根筋，程小姐不要生气，她可能是突然想出去玩了。”顾春晓微微一笑。
程清婉脸色十分难看，不知为什么她此刻看着顾春晓这张脸，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或许计划不会像她想的那样顺利。
“你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忧心不已，不行，我一定要亲自进去看看才能放心。”程清婉说着便要上前。
银杏握着根烧火棍挡在面前，“不准进去，谁也不准进去。”
程清婉不屑地看了银杏一眼，“你们把她给我拉住。”
四个丫鬟刚才被呵斥一声，这会见程清婉开口了，急忙上前，四个人一起将银杏拉住，让她不能动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