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晓原本想说句话缓解下气氛,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一路到了顾家门口。
顾春晓先下了车,“郑太医请随我来。”
郑温板着脸点了点头,既然是江阴王亲自下令让他救个孩子,自然没有他拒绝的余地，只是他很好奇，这家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请得动江阴王亲自下令。
进了门，便直接去了陈氏屋内。
宝儿烧了大半夜了，陈氏也哭了大半宿,此刻一脸绝望的坐在床上，满面苍白像是没了生机的枯木，听说顾春晓真的将郑太医请来了，瞬间又有了生气，“宝儿，我的宝儿有救了。”
郑温进了屋子便先检查了下宝儿的情况，陈氏焦急的在一旁问道，“郑太医，我儿怎么样了？”
“郑太医您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死了我也没法活了。”
“郑太医，怎么样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顾春晓原本不想再开口了，见陈氏问个不停已经打搅了郑温检查，只能开口道，“娘你先不要说话，让郑太医先为宝儿检查。”
陈氏忙道，“好好好，我不说话了，先让郑太医检查。”
过了大概一盏茶时间，郑温神色凝重的开口，“这孩子一直是谁在照顾的？”
“是我，是我。”陈氏忙说道，神色紧张。
郑温皱了皱眉头，“伸手将宝儿抱起来翻了个身，指着他屁股上的一个位置，“如果我没检查错的话，孩子的屁股里面应该是有东西。”
“什么！”陈氏吓到了，脸色变得苍白，“什么东西？”
“类似绣花针那样的尖锐的东西。”郑温说着指着其中一点，“你们看这里皮肤明显比其他地方偏红，细看还有个细小的伤口，银针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入身体的。”
“宝儿身体里怎么会有针的？”陈氏吓了一跳，难以相信，“这怎么可能！”
顾春晓深吸了一口气，是谁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她已经有数了。
除了程清婉那个狗东西，别人也做不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
“那可有办法将银针取出来？”顾春晓问道。
“可以取出来，但是会有危险。”郑温沉吟道，“我观察这银针进入体内已经有两三日了，臀部的面积大，银针会随着肌肉的活动而移动，所以想取出来难度很大，再加上如今孩子太小，若是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
“那若是不取出来呢？”陈氏问道。
“那样的话，银针会随着孩子活动随着血液活动着，最终银针若是流入心脏，那就谁也无力回天了。”
“如果那样的话，需要多久会流到心脏？”陈氏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
“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年半载吧。”郑温解释道，“若是不取出来，银针每日在身体里流动，随之也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陈氏刚升起的希望下一刻便成为了绝望，她捂着脸又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的孩子啊——”
“依照郑太医的意思，您是觉得取出来比较好吗？”顾春晓见陈氏只顾着哭，只好自己问出了疑惑。
郑温点头，他的确是觉得这个时候趁着银针还没流向身体更深的地方是最好的取出时机，若是耽搁下去，以后再想取出就来不及了，最重要的是他觉得银针留在身体里，每日里承受巨大的痛苦对一个小孩子太过残忍了。
“那如果现在取针，有几成把握？”顾春晓又问。
郑温见她小小年纪倒是颇有几分老成之态，心中不免讶异，“不足四成。”
“那就劳烦郑太医准备下帮我弟弟取针吧。”顾春晓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犹豫的，如果不取出来，小孩子顶多活个三五年，而且还是痛苦无比地活着，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赌上一把，将银针取出，更何况还有四成把握能成功，为什么不试试。
郑温正要点头，陈氏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不行！不能取出来！取出来我的宝儿可能立刻就没命了。”
“不取出来他过几年也会没命，而且还会痛苦无比。”顾春晓听着陈氏的话，简直觉得她是脑子坏了。
“谁也不准动我的宝儿，就算是几年也好，只要我的宝儿活着就好。”陈氏坚决不同意取针。
“你现在不让取针，等于是害了宝儿！”顾春晓不赞同陈氏的决定，还想要再劝，却被陈氏直接打断了话，“你不用说了，我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她是母亲，她不同意，郑温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我先开服药吧，暂时将情况稳定下来。”
小孩子太小不能直接服药，所以要由陈氏将药喝下，而后药物通过乳汁再输送到孩子身体里。
顾春晓送了郑温离开，“多谢郑太医了。”
“我用药物暂时控制住了病情，不过也坚持不了几日了，最多三天，超过三天银针便会顺着血液流入身体中，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了。你们最好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办。”
顾春晓又道了声谢，郑温已经上车离去了。
回到屋内的时候，宝儿睡了，陈氏坐在一旁发呆。
见到顾春晓进门，陈氏没忍住又掉了眼泪，“春晓，你别怪娘，娘今日不是故意跟你生气的，宝儿病了，娘心中太着急。”
“嗯。”顾春晓站在一旁，换做以前她看着陈氏掉眼泪立刻便会握着陈氏的手劝她，可是如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宝儿的事情娘你再考虑考虑，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陈氏在这件事上异常的坚持，见顾春晓又提起，脸色难看了几分，“你刚才没听到吗？那个郑太医说了，只有不足四成的把握，你让我将宝儿的性命交给他，绝对不行！”
“可你想没想过，这样宝儿会多痛苦，这对他太残忍了。”顾春晓显然不赞同陈氏的决定。
“就算痛苦的活着至少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兴许以后会有其他的办法能救他也不一定呢。”
陈氏是孩子亲娘，如今顾满风不在家，她就是唯一一个能做决定的人，她说不取针谁也不能取出，否则一旦出了问题，谁也但不了这个责任。
顾春晓看着陈氏的样子，突然就觉得一阵心累，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郑温开的药的确十分有效，接下来的两天，宝儿果然没有烧了，陈氏脸上整日的都带着笑容，心情也好转起来。
眼看离郑温说的三天只剩下最后一天了，顾春晓心情越来越沉重，她明明觉得陈氏那么做是错的，可却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陈氏的担忧她明白，如果取针失败，那宝儿立刻就会死去，不取针他至少还可以活个三五年。她说不出陈氏的对错来，总归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只是希望陈氏最终不要后悔就好。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宝儿突然又烧了起来。
这一次郑温开的药也不管用了，派人去郑府请人，却被告知郑温进宫去了，不在府上。
陈氏慌了，急匆匆让人去找顾春晓商量办法，“你快想想办法，宝儿怎么又烧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郑太医也是，怎么这时候偏偏不在。”
顾春晓被陈氏这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气笑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进宫去找人吧。”
“你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陈氏说着眼框又红了，拉着顾春晓苦苦哀求着。
“不是我不去找人，我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郑太医上次临走前已经说了，如今只能取针，要么只能听天由命了。”顾春晓不想面对陈氏，每次看着陈氏她都觉得心情压抑的厉害。
陈氏尖叫道，“我不信，宝儿不会有事的！”
正在这时，银杏进来回禀，程清婉来了。
一听到程清婉这三个字，顾春晓便觉得胸口有气噌噌往上冒，“她还有脸来，让她滚出去！”
这几日，顾春晓去问了给陈氏接生的张婆子，关于那根针的来历她也有了数，据张婆子所说那天绣花针用完之后便被随手放到了一旁去，后来屋内乱糟糟的，再没有人注意那根针哪里去了。
当时程清婉将宝儿交给银杏的时候，宝儿突然大哭了起来，想必就是那个时候程清婉将针放到宝儿身上的。
陈氏这几日情绪波动太大，顾春晓也没来及的将这件事告诉她，因此此刻听闻程清婉来了，陈氏脸上倒有几分喜色，开口道，“快让她进来。”
“不行！”顾春晓提高了声音，“宝儿好端端的身体里怎么会有根针，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陈氏被问的一愣，她这几日只顾着担心儿子的身体，哪有时间考虑针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体里。
此刻被顾春晓一问，当即便有些晕了，“你什么意思？”
“当时程清婉抱过宝儿，之后宝儿曾大哭不止，你说什么意思！”顾春晓脸上已经很难保持平心静气，声音都带着怒气。
陈氏还没缓过神，门口便响起一声娇笑声，“姐姐，我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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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程清婉走了进来,陈氏脸色蓦地变白了,顾春晓刚才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她只要一想到宝儿身体内的针是程清婉放的便觉得浑身发冷。
“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程清婉一进门便笑了笑，刚要迈着步子进来，便听到陈氏突然开口道,“你不准过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程清婉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一旁的顾春晓,又朝着陈氏笑得温柔,“姐姐莫不是对我又有什么误会不成？”
“是你害了我的宝儿！”陈氏一脸愤怒的说道,一脸的悲痛欲绝，“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却想害死我的孩子。”
程清婉今日过来就是想看看陈氏的孩子死了没有，这几日她派人一直盯着顾家这边的动静，见他们找了不少大夫便知道那孩子应该是情况很严重,原本只需要等着孩子一死再刺激下陈氏就行了,谁知道她竟然听说了顾家请来了郑太医,她生怕郑太医真的救了陈氏的孩子,等了两日也不见动静，这才亲自来看看。
一见到陈氏的样子，她便猜到了银针的事情恐怕陈氏已经知道了，不过看陈氏这样子，那孩子的情况应该并不好。
“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情同姐妹，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这几日听说孩子生了病，便急匆匆赶来探往。”程清婉一脸受伤的表情，说话间还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程清婉冷眼看着这一切，见陈氏神色有几分动摇，不免有些怒气，程清婉这种假惺惺的话，也就陈氏会相信。
不等陈氏开口，顾春晓开口喊了人进来，阿傻和银杏一起进来了。
“把她给我轰出去！我们家不欢迎她！”顾春晓冷着脸吩咐。
程清婉愣了下，下一刻阿傻和银杏便上了手，将程清婉往外拉扯。
“滚开，拿来你们的脏手！”程清婉尖叫着想要甩开两人，无奈阿傻和银杏力气都不小，很快就把她强行拉了出去。
门外还不断传来程清婉的叫骂声，顾春晓回头看着陈氏脸上的几分不忍，深吸了一口气，“娘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跟程清婉有来往了，她不是什么好人。”
这会宝儿被吵醒了又哭了起来，陈氏心中挂念儿子，也不知道听没听到顾春晓的话。
顾春晓出了门，院子里阿傻拎着扫把正往程清婉身上打过去，惹得她破口大骂起来。
“程小姐还是赶紧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不然下次就不是拿扫把招呼你了，下次你再敢来我让人拿菜刀招呼你。”
程清婉今日是来打探陈氏孩子的情况的，身边就带了个小丫鬟，这会小丫鬟被吓到了，站在一旁不敢动，程清婉以一敌二自然不是对手，被阿傻拿着扫把几下把发髻打乱了，她顾不上其他，急匆匆跑了出去。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之后，顾春晓让银杏和阿傻下去休息了。
顾家现在连个护院都没有，程清婉说进来就能进来，今日若不是她在场，程清婉必定又要将陈氏哄骗了去。
算算日子，顾满风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便计划下换个大点的宅子，再加几个护院，不说其他，至少挡个人也好。
陈氏在屋内的叫喊声拉回了顾春晓的思绪，她转身进了屋子，陈氏浑身都在颤抖着，双目惊恐，浑身不住的哆嗦着，“宝儿，宝儿快不行了。”
顾春晓被这话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这一看也被吓了一跳。
陈氏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银杏跑进来道，“夫人，小姐，郑太医来了。”
郑温急匆匆进门，一见宝儿的情况便皱起眉头，“你们没按照我的要求喂药的？”
顾春晓看向陈氏，陈氏目光有些闪躲，此刻也瞒不住了，这才颤声道，“我，我想着这药对宝儿有效，便多喂了他几次，想着或许会好得快些。”
郑温上次开药的时候叮嘱过，宝儿年纪小，身体很弱，不能服用太多药物，所以只能每天早午晚三次各服药一次。因药是陈氏先喝了然后通过奶水喂给宝儿，所以这段时间陈氏的奶水便不能多喝。顾家请了个奶娘来，倒不会饿了孩子，这事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谁知道陈氏背地里竟然偷偷喂给宝儿奶水了，原因竟然是她觉得宝儿年纪小，如果吃了太多奶娘的奶水，怕以后会跟自己不亲近。
郑温听完陈氏的解释，脸色当时就沉了，“简直是胡闹！”
顾春晓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她已经不想说陈氏对错问题了，转头对郑温道，“郑太医，请您务必想想办法，救我弟弟一命。”
郑温没好气的开口，“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立刻将孩子体内的银针取出来，或许还能保下一条命，但是我现在不敢保证还有四成把握了。”
“有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