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
一成换句话说就是听天由命了。
“不行，我不同意。”陈氏脸色苍白的喊道。
顾春晓看也没看陈氏一眼，转头对郑温道，“请郑太医为我弟弟医治吧，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认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继续听陈氏的，那孩子的性命不到天亮都要给折腾没了，就算宝儿不是她弟弟只是个陌生小孩，她也不能看着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好，我这就准备一下。”郑温从宫里刚出来外面江阴王的人便等在门外了，他便猜到了顾家那孩子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因此路上绕道回了一趟家，拿了药箱和一些必要的工具，所以此刻只需要简单的准备一下，便能立刻为宝儿取针。
陈氏慌了，见没人理她，伸手拉着顾春晓，“不能取针，你没听他说吗，如今只有一成把握，你这是要害死宝儿！”
顾春晓原本不想说什么了，可陈氏情绪越来越激动，拉扯着她不松手，她终于渐渐忍无可忍，“够了！”
陈氏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闹得够了！”顾春晓神色平静的看过去，声音带着几分凉薄，“如果你想宝儿立刻就死，那你就继续闹下去，不然的话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
陈氏是第一次看到顾春晓用这种近乎是看着陌生人的目光看着自己，明明她都没有说什么重话，可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浑身都有种凉意，嘴巴张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顾春晓将胳膊从她手中挣脱开。
“可是，可是如果宝儿出了事，我怎么跟你爹交代——”陈氏说着又要继续哭，她心里知道顾满风一直都很喜欢孩子，如果他回来听说宝儿出了事，到时候责怪自己可怎么办。
“你就为了不被爹责怪，所以就忍心看着亲生儿子饱受痛苦？”顾春晓听着这个理由震惊的看着陈氏。
她被陈氏的想法惊呆了。
陈氏不想郑太医取针就是为了怕一旦出了意外到时候顾满风回来责怪她没照顾好孩子，所以她宁愿让孩子每日都痛苦也不肯同意。
“我不是那么想的，我是想着等你爹回来了，这件事让他拿主意的。”陈氏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宝儿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会不心疼，她只是太害怕了，所以不知道怎么办好。
顾春晓看着陈氏的样子觉得特别的无力，陈氏的性格在顺境的时候看不出来问题，她可以是个很合格的贤妻良母，以前在小青山村的时候就是这样，顾满风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成亲后又一直没有跟孙氏他们分家，所以家中一切事情都是孙氏在拿主意，陈氏这个儿媳妇平时也就做做法，带带孩子之类的，基本上没为银子发愁过。
孙氏偏疼小儿子，又因为顾春晓能哄得孙氏高兴，所以平时孙氏对陈氏也比较宽容，这也让陈氏在一定程度上一直都活在安逸中。
没有婆媳问题，跟丈夫又和睦，女儿也乖巧听话。
到了京城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没有了孙氏这个婆母，陈氏自己当家作主，她性子里面的缺点也就渐渐显露出来了，尤其顾家又接连遇到了些麻烦，陈氏根本无力去应对这些事情，她所有的主心骨都是顾满风，可顾满风偏偏又不在身边。
这样的情况下，陈氏的精神一直在紧绷着，她变的越来越急躁，情绪也时常不稳定，如今宝儿又危在旦夕更是让她觉得整个人快要崩溃了一样。
顾春晓一直都知道，所以她一直在很大程度上愿意去迁就陈氏的心情，哄着她高兴，让她渐渐习惯如今的生活，可陈氏一次次越来越不像话，如今竟然为了不让顾满风责怪她而拖延宝儿的病情。
“你好好在屋里休息一下吧。”顾春晓没有说什么，转头出去了。
郑太医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们将宝儿移到了顾春晓的屋子里，让郑太医能够安静的给宝儿医治。
不知何时天边放了白，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顾春晓熬了一夜没睡，脸上有些倦意，银杏劝她去休息，她却执意不肯，一直等到了下午，房门终于打开了。
郑温从里面走了出来，顾春晓立刻迎上去，心里却沉甸甸的，生怕他会说一句我已经尽力了这种话。
“郑太医，我弟弟怎么样了？”
“我已经尽力了。”郑温同样也是一夜没睡，加上精神高度集中，这会放松下来脸色便有明显的憔悴。
顾春晓一颗心当即就沉了下去，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到底是没救活吗？
书中的顾春晓就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她一直很害怕一切都会向着原来的轨迹再走，宝儿注定不能活的。
如今听到这句话，她其实没想象中难过伤心，大概这就是命吧，谁也抵抗不了。
“我知道了，多谢郑太医。”
郑温擦了擦汗，看着顾春晓明显低落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解，“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是以后身体会比常人虚弱，要好生调养，切勿再出事了。”
顾春晓愣愣的抬头，“您，您是说，我弟弟救活了？”
郑温好笑，“我刚才说过没救活？”
“您刚才不是说......”顾春晓伸手在额头上拍了一把，她这个笨蛋！
郑温好奇的看着她，“我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顾春晓连忙摇头，有些囧，“您救了我弟弟，是我们顾家的恩人，等我父亲回来了，定会上门亲自致谢。”
郑温笑笑没说什么，留了药方和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又约定了下次来看诊的时间，便离开了。
顾春晓将他送到门口，一直等人走远了，这才回去。
第74章
顾满风的书信是在宝儿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到的,陈氏那时候也出了月子,因着知道了丈夫要回来，陈氏心情愉悦,但也有担心的地方，她怕顾春晓会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顾满风，尤其是她耽误给宝儿治疗的事情,若是被顾满风知道了，必定要责怪她的。因此她这段时间一直尽力去弥补母女两个的关系,只不过不管她做什么,顾春晓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其实顾春晓并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对她也是和以前一样尊敬，只是再没有了从前的撒娇和亲昵，总是隔着一层疏离和冷淡。
“春晓，你回来的正好，娘今天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板栗炖鸡,你尝尝喜不喜欢。”顾春晓刚从外面回来,陈氏便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那笑容细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讨好在里面。
顾春晓看着陈氏的目光便从心底觉得一阵阵的烦躁，她很清楚陈氏此刻对她的讨好仅仅是因为顾满风快回来了，她不想顾满风不高兴，所以即便她自己心里并不觉得做错了，还是愿意低下头讨好自己。
“好。”顾春晓点点头。
两人坐在一起吃饭，陈氏不断给顾春晓夹菜。
“那个,你爹明天傍晚就该回来了......”
顾春晓放下筷子，“娘你不必一直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你放心，我不会跟爹说什么的。”
陈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总算松了口气，“你不是最喜欢吃板栗鸡的吗，多吃点，不够厨房还有。”
顾春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吃饱了。”
*
顾满风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比信上写的时辰早了不少，他回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接进宫去了，等回到顾家已经是深夜十分。
陈氏一大早便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给丈夫接风洗尘，从白天等到了深夜，不住的朝着门口张望着。
等人进了门，陈氏急忙迎上去，眼睛不由得泛红，“可算回来了，你这一走就是快一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顾满风这段时间也担心家中情况，他是奉密令出门的，不能随便传递消息回来，再者他在外面形势危急，他也怕送信回来会被人注意到，再给陈氏和顾春晓惹来麻烦。如今看着陈氏好端端的站在眼前，悬了数月的心这才重新放了下去。
“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顾满风握着陈氏的手说道。
陈氏只觉得一颗心都柔软了起来，什么都比不上丈夫站在眼前跟自己温声软语重要。
“周嫂子，快把宝儿抱过来。”陈氏转头朝着屋内喊了声，很快奶娘便抱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出来了。
“这是我们的儿子。”陈氏一脸骄傲地开口，眉目间都带着明显的得意，她终于有儿子了，这回再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了。
顾春晓看着陈氏满脸的喜色，顾满风温柔含笑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日子又回到了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顾满风出门的时候陈氏刚刚有孕在身，如今孩子都出生了，他心中十分感慨，并未直接看孩子，而是握了握陈氏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陈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满心都是满足，将宝儿接过去抱着，“你快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尤其这眼睛跟你一模一样呢。”
顾满风笑了笑，总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一样，目光越过陈氏看向她身后，顾春晓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怎么？不认识爹了？”顾满风挑了挑眉，朝着顾春晓走过去，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小丫头，爹回来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顾春晓突然就觉得眼睛一酸，她将脑袋靠在顾满风肩膀上，吸了吸鼻子，软娇娇的喊了声爹。
陈氏喜欢儿子，顾满风是真的喜欢女儿，也是因为顾满风的态度，所以陈氏爱屋及乌，虽然心中一直盼着儿子，但倒底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顾满风蹙眉，立刻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劲，“怎么不高兴了？”
顾春晓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氏便抢先说道，“她哪有什么不高兴的，就是太想你了，好了我们也别在外面说话了，赶紧进屋去吧，我做了不少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呢，你辛苦了这么久，赶紧换身衣裳歇歇。”
顾满风将顾春晓放了下来，伸手捏捏她的脸蛋，“你娘说的是真的？”
顾春晓明显看到陈氏神色有些紧张，她心下又是一声叹息，陈氏并不信她不会告状，眼神中都带着防备。
“真的，就是太想爹了。”顾春晓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门口，此刻门口还站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小孩子，顾满风刚进门她就注意到了，只是对方一直站在暗影里，她看不到容貌。
“瞧我这个记性。”顾满风转头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峥儿，你过来看看妹妹。”
闻言陈氏也看过去，这才看到站在门口果然还有个小孩子，他走了过来，顾春晓也看到了他的容貌，倒是愣住了。
陆明峥啊——
跟一年前相比，陆小朋友长高了不少，但是整个人也比当时阴郁了不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峥儿以后会跟我们一起生活，他失去了父亲，你以后可不要欺负他。”顾满风弯下腰贴着顾春晓的耳朵小声叮嘱，“峥儿受了不少苦，以后住在家里，你多跟他在一起玩玩，让他开心点。”
顾春晓随即便明白了过来，顾满风此次去查抚州刺史被杀一案，抚州刺史正是陆明峥的父亲陆考，想必顾满风去抚州的时候遇到了陆明峥，便将他一起带回来了。
“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顾满风很满意，大步进了屋子去了，梳洗更衣，陈氏将宝儿交给奶娘照顾着，紧跟着也进去了。
院子里陆明峥还站在那里，顾春晓走过去朝他咧嘴笑了笑，“好久不见啊。”
陆明峥看着她会，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子。
“你饿了没，我带你吃饭去啊。”顾春晓拉着他的手，陆明峥显然不习惯被人触碰，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不过顾春晓已经拉着他往厨房去了，他试探了几次，倒底没有用力挣脱。
依照陈氏的意思是将准备好的饭菜都重新热一遍，不过顾满风一路疲惫，只让她简单热了两道菜，吃了口饭便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顾满风又匆匆出门去了。
一连多日，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因着顾满风回来，陈氏心情格外的好，整天笑容都挂在脸上，而陆明峥也正式住了下来，不过他心情很低落，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出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屋子里。
顾春晓想了好多办法逗他开心，不过效果都不佳，陆明峥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肯开口说话，来了顾家已经快半个月了，除了必要时候的嗯啊哦之外，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出个题考考你吧。”顾春晓找了半天话题，好不容易有了主意。
陆明峥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你说从一到九，谁最勤快谁最懒？”
陆明峥并没有回答的打算，顾春晓也不怕尴尬，自顾的说道，“一最懒，二最勤。”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一不做二不休。”
“哈哈哈......”
“......”
顾春晓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要不我们还是玩点别的吧。”
“你出去吧，我什么都不想玩。”陆明峥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
顾春晓见状也不好继续留下来，转头出去了。
晚上顾满风刚从外面回来，陆明峥便去见了他，“有事吗？”
陆明峥眼框红了，“顾叔叔，什么时候能把那些坏人绳之以法？”
顾满风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安慰，“你别急，这件事还需要些时间，顾叔叔答应你，一定替你帮你父亲报仇。”
陆明峥点了点头，低着脑袋，声音带着哽咽，“我相信你。”
“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想太多。”顾满风安慰道。
*
“你说夫人这几日每天都会出门上香？”顾春晓听着银杏的话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知道跟谁一起去的吗？”
银杏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用不用奴婢等夫人再出去的时候跟着瞧瞧？”
“你别跟着太近，只需要看清楚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就可以。”顾春晓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