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小有波折，但总算没什么大的风浪，像今日这样大打出手还是头一遭。
“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银杏继续八卦，“听说王美人把张美人的发髻都给打了下来，战况十分激烈.......”
顾春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当然不去了。”
银杏颇有些失望，“奴婢还想着看看张美人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呢。”
“你真想看？”顾春晓笑了笑。
银杏点头。
“你一会去前院门口守着，等王爷回来了，你就能看到了。”顾春晓捏着颗葡萄塞进了银杏嘴里，“去吧，估计着一会还有的热闹。”
银杏被酸的挤眉弄眼，“好酸啊，这葡萄怎么这么酸？”
顾春晓在她脑袋上敲了下，“你还有脸说，你去年怎么跟我保证的。”
银杏颇为心虚，去年她跟人学着种葡萄，求了顾春晓好久，最后允许她在后院开辟块地，搭了葡萄架子，种了不少葡萄，当时银杏信誓旦旦的保证，第二年就能吃到甜甜的葡萄了。
今年葡萄的确长得很好，不过酸得要命，吃一颗牙都要倒了。
“奴婢去前院看看去。”银杏飞快地跑走了。
顾春晓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好笑，原来六年一晃而逝。
她如今已经在江阴城住了六年了，六年前一时冲动跟着萧晗到了江阴城，后来也不知道萧晗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服了父亲，答应让她在江阴城住上一段日子。
这一段日子谁也没想到会一住就是六年，这六年中她每个月都会往京城寄一封报平安的信，也知道如今父亲官位又高升了，三十刚出头的年纪，已经位列正三品大理寺卿了。顾家的两个堂兄几年前也都相继娶了妻子，如今已经都有了功名在身，顾怀桐考中了进士，如今已经被外放出去历练了，顾怀博上次落榜了，正在寒窗苦读准备三年后再战。
她离开京城之后不久便听说了个消息，父亲纳妾了，个中原因她并不清楚，隔年那妾室便生了个女儿，取名叫沐月。至于陈氏，她很少去问，父亲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信上也很少提及，寥寥几句话便带过了。如今顾家在京城中已经有了立足之地，父亲将祖父和祖母都接到了京城中，只不过祖父受不了京城的拘束，只住了两个月便执意回老家了，孙氏原本是要跟着一起走，偏偏赶上父亲的妾室有孕，她便想着看看未来的孙子或者孙女再走，这一住倒是各种事情耽搁下来，一直没走成，如今就在京城长住了。
至于顾春晓，她这六年被萧晗养在身边，日子一下子彻底风平浪静了起来，只有偶尔看到父亲的来信，她才会隐约记起从前的事情，只不过大抵时间真的可以抹平一切吧，她如今即便是偶尔听到陈氏的消息，都能够心情平和。
当然也有不平和的时候，萧晗这个人特别热衷于教她读书，这六年她每天都的跟着他念书，念得不好还要挨罚，他不仅亲自教她更是请了师傅来一起折磨她。她不喜读书，只想跟着周樾或者慕寒学学功夫，这个想法刚一萌生就被掐死在了萌芽中，被萧晗严词拒绝了，隔天就给她请了师傅专门教她琴棋书画，让她本就头大的日子更加苦不堪言。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悄然而逝，转眼六年便过去。
“小姐，小姐！”银杏跑了进来，一脸兴奋的道，“王爷刚才回来路过后花园，那张美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了上来说是要告状，结果没多久王美人也来了，也要告状。她们两个当着王爷的面谩骂起来，您猜猜最后怎么样了？”
顾春晓笑，“生气了？”
银杏点点头又摇摇头，“王爷见她们争吵不休，让人把她们丢进鲤鱼池去了，说是让她们两个清醒一下。”
顾春晓，“......”
*
今日大概是天气不错，下午又晒了太阳，顾春晓心情不错，晚饭的时候便多加了个糯米鸡和一个蜜汁藕，等到吃过饭才发现好像是吃多了些。
如今她十三岁，正是少女初成的年纪，前几年被萧晗养的有两年整个人都胖成了球，她后来咬着牙要减肥，节食了一个月，果然瘦了下来，但是自己也折腾病了。这件事后来被萧晗发现了，气的他大半个月没搭理她，后来就在也不允许她自己瞎折腾了。
这几年她年纪大了几岁，颇为臭美，生怕吃多了发胖，平时萧晗在家的时候总会看着她不许她节食，最近他出门几日，顾春晓正好想趁机减减肥，于是每天的饭菜都比平时缩减了不少。
今日吃的多了些，她便在院子门口走来走去，准备散散步消消食。
萧晗出门几日没见到小丫头了，听下人说她最近食欲不佳，每天吃的极少，他正想着是不是病了的时候，慕寒幽幽的说了句，“顾小姐定是看王爷不在家，所以茶饭不思。”
“......”萧晗默不作声，那小丫头会茶饭不思才是见鬼了，没良心的小东西，他不再家这几日应该是做梦都能笑醒才对。
“您也想顾小姐了吧，这会顾小姐应该正在用饭，您不如过去一起吃点。”慕寒提议道。
萧晗幽幽看了他一眼，“我说过要去看她？”
原本是打算要去的，但是见了慕寒一脸笃定他要去的表情，突然就不想去了，书房内安静了下来，萧晗将手头上的几件事处理了下，这才起身淡淡道，“今晚月色不错，陪我到处转转。”
慕寒一脸早知道如此的表情，“顾小姐院子里的月色更好，主子不如去留园转转吧。”
“......”
晚风微醺，八月的天气，风不冷不热，吹在人身上十分的舒服。
萧晗在后院中不紧不慢的走着，因着慕寒的话，他就偏偏绕开了留园，挑着其他地方散步。
顾春晓因为吃多了，散步散到了后院，远远的就看到前面走来两个人。
长身玉立，俊美无双。
“主子，是顾小姐来了。”慕寒眼神很好。
“......”
顾春晓也看到了萧晗，几日未见，如今见了到底是心底有几分欢喜的，便提着裙子朝他跑了过去。
她对天起誓，她真的是觉得用跑的比较快，要是她知道后面的事情，她发誓绝对不跑，打死不跑。
因为就在她即将靠近萧晗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小腿抽了下，只听她惊呼了一声，下一刻便直愣愣地朝着萧晗扑了过去。
就在她扑过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幸亏西院那四个美人平时不会过来，不然被她们看到了必定会认为是她主动投怀送抱，到时候还不活活撕了她。
萧晗在她扑过来的时候，便伸了手臂出去，胳膊微微用力，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顾春晓受了点惊吓，下意识紧紧的抓着他的领口。
两人靠的很近，近到她的发丝软软的触碰着他的脖子，挠的人心头一阵阵的酥麻柔软。
萧晗抱着她，心里淡淡想着，她还真是小，像只小猫一样，柔柔软软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闻着倒不像是什么香粉味，莫名觉得很好闻。
他低头看了眼只能够到他胸口的小丫头，此刻她趴在自己怀里温顺的跟只小猫一样，心头便忍不住漫上一层又一层的柔软。
第85章
“到底是年纪大了,本事见长了,几日不见都学会投怀送抱了？”温温淡淡的嗓音混着低低哑哑的笑在里面，轻而易举的便让她面红耳赤。
“我,我不是故意的。”顾春晓脸色羞红，下意识便要从他怀里躲开，可扣在她腰上的手臂却让她无法撼动一分,仰起头看过去，便撞入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
没来由的心头微颤。
腰上力道松了,顾春晓忍着脸红从他身上站了起来,特意退了两步距离,垂下头解释，“我刚才是踩了块石头，真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要回头去找刚才绊倒她的那块石子，不过这会光线很暗，她瞧了半天都没看到罪魁祸首在哪里,不免有些焦急。
萧晗看着她,此刻若不是天色渐晚,她必定是急的脸颊绯红,想着她的模样，唇畔笑意渐渐加深。
“夜里风凉，出来怎么不多穿点？”萧晗走过去，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放到了手心握着，带着温热的气息传到了她有些微凉的手上，在心头猝不及防惊起了涟漪。
顾春晓跟在萧晗身边六年,他是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进的王府，他也不是第一次牵她的手，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他那句似有若无的调戏还是今夜他的目光混着些她看不懂的情愫，被他握着手的时候，便觉得有些抑制不住的慌乱。
萧晗牵着她的手回了屋子，丫鬟端茶送上之后便退了出去，屋内只有他们两个说话。
顾春晓托腮靠在茶桌上，目光在他脸上看着，萧晗喝了两口茶，茶杯放下这才侧头看过去，“一直盯着我看，在看什么？”
“觉得你特别好看。”杏眸弯弯，脸蛋上是浅浅的笑，毫不吝啬的夸赞，嗓音娇软的让人心头都忍不住漫上一层柔软。
萧晗挑了挑眉，探头靠过去，“小丫头，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他将她养在身边六年，自然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闺阁小姐，矜持端庄都是披在身上骗人的皮，卸下来之后那个精明胡闹的才是她。
“不算啊，我说的是实话。”顾春晓眉目含笑。
不知是她的话还是态度，萧晗心头升起一阵淡淡的愉悦，勾唇笑了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小丫头，这话以后不许乱说了。”
夸奖一个男人好看，这无疑就是一种变相的暗示。
“我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顾春晓听着他逗孩子一样的语气，正了正神色，“你别总拿对付小孩子那套对付我。”
萧晗看着她，唇边酿出徐徐长长的笑，“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大姑娘了，那就该知道不能随便说一个男人好看，懂吗？”
顾春晓眨了眨眼睛，脸上绽开笑意，“你还记得我当初问你的那个问题吗？如今你可有答案了？”
萧晗唇边的笑意收起，神情似乎僵硬了片刻。
当初刚启程没多久顾春晓便病了，这一病便是足足病了三个月，上吐下泻个不停，每天几乎都是昏睡度过，尤其到了夜里便梦魇难眠，大夫换了一批又一批，却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发了火罚了一批人，到底也没什么作用，最后因放心不下便将她放到身边亲自照顾，说来也奇怪，她只要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便能睡得极为安稳。
萧晗无奈之极，一个小姑娘就算是没成年也不能天天睡在他边上，这传出去他岂不是成了禽兽了。可扔又扔不下，只要他一走，她立刻就病情加重，就这么硬着头皮照顾了三个月，一直到江阴城近在眼前，她的病这才渐渐好转了。
虽说她年纪小，但也是个姑娘，留在个男人身边，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将来恐怕会影响到她的婚事，萧晗这才意识到他将顾春晓带走是个多么荒唐的决定，这是一不小心把人姑娘的名节就给毁了。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便刻意跟她疏远起来，话也尤其的少。但她似乎并未发觉，每天都腻在他身边，好像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后来萧晗跟顾春晓长谈了一次，大意就是男女有别，要保持一个距离。
顾春晓当时听完他的话，眨了眨眼睛问他，“你可娶妻了？”
萧晗当时一愣，下意识便道，“不曾。”
“那你可有心上人？”顾春晓又问。
萧晗蹙眉看着她，“也不曾。”
顾春晓弯了弯唇，“你没有娶妻也没有心上人，我也没嫁人，也没心上人，我喜欢跟着你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萧晗脸上有些怒气，“我这是为你好，你虽然如今年纪小，但一直跟在我身边对你名节不好。”
“我跟你到了江阴城，而且我还在你身边睡了三个月，你现在跟我说对我名节不好，你觉得我的名节还有多少了？”顾春晓说道。
萧晗扶额，“......”
“所以，你不想对我负责吗？”小姑娘低低的嗓音响起。
萧晗眼中升起震动和不可思议，心头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短暂的怔愣之后，便是一声轻笑，“那你想我怎么负责？”
“等我长大了，你愿意娶我吗？”顾春晓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异常的平静，就像是她平时说话一般的语气。
这个时代对女人十分不友好，她终究是要嫁人的，若是可以选择的话，萧晗是个很好的选择，他有权有势有足够让她依靠的能力，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并不反感这个人，所以才会在离开顾家的时候下意识便选择了跟他一起走。
她问这句话也是因为她能感觉出来，萧晗大概也不讨厌她，虽然如今也谈不上感情二字，大概更多的是觉得她有些不同加上几分怜惜吧。所以她要确定下他们之间的关系，若是他不愿意，那她就知道以后相处该用什么样的一种距离了。
萧晗愣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尤其还是个小姑娘，这感觉未免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了。
“等你长大了再说。”他最终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他们之间差了很大的年龄，等她长成能成亲的年纪，他都已经三十了，那时候她是不是还会想嫁给他？
顾春晓平生第一次鼓足勇气做了件自己都觉得荒唐荒诞荒谬的事情，结果对方不咸不淡给了个根本不算答案的答案，她气的几天没跟他说话，一个人生了很久闷气。
萧晗看着眼前这个朝她笑得娇媚又肆意的少女，他突然就惊觉，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小丫头了。
六年前那个答案啊——
他颇有些头疼，“你可知道我比你大了多少岁？”
点头，“自然知道，严格说起来，我比你还要大几岁，所以这不是理由。”
“那你可知道跟在我身边或许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并不会像你想的那般顺心。”
“也知道，我不在意这个。”顾春晓回答。
“那你——”
“你若是不愿意便说不愿意，不用说这么多推托之词。”顾春晓沉了脸，六年前是这样，这六年她不是没问过他这个问题，可他每次都拿她年纪小搪塞过去了，如今她年纪虽然不算大，但再过一两年及笄之后便可以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