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很在乎自己的脸”，她想起了自己在做午饭前的推论。
皱纹，褐斑，伤势恢复后的苍老，还有一层楼梯间的那堵墙……
一个可怕的脑洞浮现而出。
他们也许本来就是老人，因为某种原因来到了这所孤儿院，占据别人的身体，变成了护工和老师？
所以“护工”会训斥孩子，“老师”会打孩子，墙上的影子会厌恶那些孩子……因为他们嫉妒？
“唔……”
石碑双手按在头上发出痛吟，虽然只有一瞬，但依旧吓的小明、小红脸色大变。
“咿咿……呀呀……”
唱曲儿声再次临近，也不知那怪物是如何听到的。
贱人！
小红对石碑怒目而视，恨不得鲨她后快。
但石碑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的态度了，她痛苦地后仰着靠在床架上，口罩在不经意间被她抓下，露出半张皮肤纠结的，被火焰肆虐过的脸。
“！！！”
小红惊骇倒退，眼看就要发出声音，司予安一个箭步冲过去卸了她的下巴，又死死掐住她的喉咙不让她出声。
老实点！
一柄C极普通的法杖抵在小明颈侧，不让他“打扰”司予安。
小明目眦欲裂，但又慑于梨娘可怖的面容和气势，根本不敢施救！
死死咬着牙关，石碑翻出灵魂石吞了下去，忍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诡异法系！”
小明的嘴唇无声蠕动，惊惧地在梨娘和石碑之间看来看去。
被放开的小红怨毒地瞪着司予安和小明，嘴里堵了块破布，连咳嗽声都发不出。
而门外的怪物许是没再听到声响的缘故，“咿呀”着又走远了。
“你怎么样？”司予安碰了碰石碑。
她虬结的下半张脸上紫红一片，在小红厌恶的目光中转过脸去，心如死灰！
------------
第39章 生路和希望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再“交流”什么。
小明想搂住安慰自己的女朋友，却被狠推了一下。
因为刚才的“不作为”，小红也恨上了他，脸上带着的怨毒浓的让人心惊。
石碑将口罩戴回了脸上，双目无神。
坦克坐在地上调整着绷带，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胸骨还凹下去一大块，看他阴沉着脸的样子，这伤怕是要持续到副本结束了——如果他能活到那会儿的话。
在心念中，梨娘将当晚的情况讲给了司予安听，原来那瘦长的怪物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那副模样。
在被传送到三楼后，她即看见了这层楼的大混乱。
护工们都没有脸，它们无法视物，闻不到也听不见，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癫狂地捕抓孩子，在抓到后也撕下了他们的脸。
于是孩子也变成了怪物，跟着护工追捕玩家。
其实这种没脸的怪物并不难鲨，只是数量太多而已，但后来“咿呀”声唱响，玩家们每鲨一个，怪物的尸体就会瞬间消失，那曲儿声也会更清晰一分。
直到他们鲨死了最后一只怪物，在走廊的尽头也出现了一个只有嘴巴的，瘦长的身影。
那身影速度不快，但却对声音极为敏感，直接灌耳的曲调声也可将人拉入幻境，但不知何故，那怪物刚出现时只拉了梨娘和小红两位女性入幻。
“只拉女性？”
司予安想起了刚推开楼梯间的门时，自己和石碑都被拉入了幻境，但坦克却幸免于难。
“这怪物难不成还有歧视思想？！”
后来，梨娘因本身就属“诡异”的缘故，所以很轻易就脱离了幻境，小红则是靠小明消耗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道具才得以脱身。
在这样惊险的情况下，梨娘不回心念也可以理解了，不过——
“那个骨架是谁的？”你对谁使用了血肉脱离？
司予安在心念中问，但梨娘并不回答，反而还有点委屈。
司予安：……
我还问不得了？？
时间渐渐过去，阳光透过封死的布面给屋里带来了一丝暖意。
门外隐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传来，几个护工吐槽的还是昨天的午饭和晚饭。
看来这一夜终于是过去了。
冷着脸，司予安站在门后，在有人开门进屋后四个手刀干净利落，地上便多出了四具护工的，正常了的身体。
几人都站了起来，他们要赶在被发现前赶回自己的宿舍去。
……
嗒！嗒！嗒！
早饭时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食堂，他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坐在了昨天白大褂的座位上，面露喜色。
其他护工则嫉妒地瞪视着他。
“这张脸……是谁？”
那个人避开了司予安的目光，不跟她对视，在她坐到玩家那桌时还特意又转过脸去。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摩挲着筷子，司予安的目光又扫向昨晚没见到的两人。
饭桌上，壁虎的左臂变成了木制手臂，活动有些不便。
马少爷气息微弱，眼中的恨意犹如实质，死死锁在梨娘身上。
“那具骨架是他？”司予安皱眉，“他抗住了‘血肉脱离’？”
吃完饭，依旧是由老师和护工将孩子们带出食堂，昨天吃手指的两个女孩也依旧回头恋恋不舍地凝望司予安。
趁着还不到上课时间，玩家们急忙分享各自得到的线索。
当然，那些线索全不全，真不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大家昨晚应该都‘不小心’睡着了吧？”小明当先开腔，“昨晚23:30分，我和小红，壁虎，胡诌，马少爷被传送到了三楼走廊。”
说完，他看向其他三人。
“我和石碑、坦克在四楼。”
司予安言简意赅，坦克举勺的手微微一动。
待几人简单描述了昨晚的遭遇后，小明接着说：
“楼下立着黑影，四楼有多脸蜈蚣怪，三楼有瘦长的怪物，楼梯间还有笑脸阻道……这栋院楼，怕是每层都有一个主怪。”
每层？
司予安沉默不语，但她总觉得小明的分析还落了些什么，但显然小明并不这么认为。
“这所孤儿院的老师和护工，全都是怪物！”小明说。
“三楼孩子的宿舍里，有很多描绘他们经受体罚和电击的画作，所以我推断，这些怪物以折磨孩子为乐，再通过昨晚他们对孩子做的事……”
“撕下孩子的脸，让孩子变得和他们一样，他们是想把孩子也变成怪物！”
小明情绪激动起来，对自己的推论非常自信。
“所以通关这次副本的方法，应该就是解救那些孩子！”
“所有孩子？”壁虎出声质疑，“不可能！一楼和二楼情况不明，三楼的怪物又鲨不死，你能带着一帮拖油瓶跑到哪里去！”
“跑出孤儿院。”司予安幽幽接道。
几人一愣，坦克不由发问：“怎么跑？你之前把那个白大褂扔出去之后——”他顿了顿，想起了最后进入食堂的那个人。
“昨天白大褂死了，你们也鲨了那么多怪物，但今天孤儿院……”
“总人数没变。”司予安平静地说，“身具孤儿院身份的人如果出了灰墙，会以某种形式再回到孤儿院。”
“所以要想离开这里，根本方式是卸下身份，与孤儿院脱离关系！”
“怎么才能卸下身份？”小红急问，都顾不上跟司予安之间的罅隙了。
这次副本对她而言太过危险，她不相信小明能护得住她。
“呵！”司予安翻了个白眼，“鬼知道！”
众人：……
可不就是“鬼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要想通关，得卸下身份，然后带着孩子们离开孤儿院？”
小明问，但他没有等到司予安的回答，因为小桃来给玩家分配工作了。
“世间苦难万千，坏人也是万千。”
待众人跟在小桃身后走出食堂，司予安突然拦下行在最后的石碑，话中意有所指。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改变你看不惯的一切。”
石碑的眼眸动了一下，按住口罩就要绕行过去。
“等等！你急什么！”
拿出双面鼓，司予安语气狡黠：
“话说……这次副本之前，我曾经答应她，要给她找一位能理解她的痛苦，并且不会滥用她的主人。”
“我用不上她，但也许，你是那个适合她的人。”
C级普通道具！
石碑终于有了木然以外的反应，她开口时嗓音粗哑低涩，“你想要什么？可我没什么能献给你的了……”
献给我？
司予安笑了，她把双面鼓塞进石碑怀里，不在意地挥挥手转回食堂。
“我想要你活到最后，你能做到吗？”
“这希望啊，就和生路一样，可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打出来的！”
自己打出来的？
石碑身形一震，但眼前已是没了司予安的身影。
她感觉肩膀被拍了拍，转头看见梨娘可怖的“阴阳脸”上露出安抚的笑容。
“你们……”
昨晚当梨娘开门时，司予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当司予安钳制小红时，梨娘也在同一刻对小明出手。
“你们认识？”石碑愕然。
梨娘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人重新跟在队伍最后，只有坦克注意到了两人刚才的“失陪”。
“她就是带给我希望的人啊！”
半晌，石碑听到梨娘幽幽叹道。
------------
第40章 自由行不自由
双面鼓是成长型道具。
手指在案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司予安眼神放空。
上次休假时，她曾驱动过双面鼓，发现那鼓中的少女灵魂是可以交流的。
少女原是哑巴，被以秘法剥皮抽筋做成了鼓，封禁了灵魂，每次被使用时她都会极度痛苦，除非有人自愿同她结契，共同承担苦痛。
随着结契人实力的增强，她也会提升级别，也许最终……她能摆脱双面鼓的控制也说不定。
咔咔咔！
漫不经心地切了几大盆西瓜香菜牛肉块，司予安放下刀走出厨房，手上又勾着一桶陈醋。
这人啊，总得有点念想儿！
石碑之前深陷幻境，却因感觉口罩要被摘下而秒变清醒；在被别人看到面容，感受到小红的厌恶后更是万念俱灰，在讨论线索时也是一种消极的状态。
司予安不是圣人，虽然自诩“小仙女”，但最多也只是跟“人”沾了点边儿，算不得数的。
她有自己的行为准则，看不上的不救，其他的能拉的就拉一把，左右也不会耽搁什么。
至于双面鼓少女和石碑……
她们的灵魂绝望而痛苦，但如果今后的“并肩战斗”能让她们生出点希望来，刚才的善意也就算没有白费！
“反正那种作用在精神上的道具我又用不上，还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司予安心情大好，哼着曲儿离开食堂，那调子还是昨晚瘦长怪唱的那首。
穿过院楼大厅，活动区静悄悄的，十几个孩子听见曲声，从报纸上抬起头来，木讷的表情崩开裂缝，流露出些许恐惧和嫉恨的情绪。
恐惧可以理解，但嫉恨……
是为什么？
嫉妒我唱得好？
嫉妒那瘦长怪实力强，或者，按小明他们的话说……还鲨不死？
司予安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
这些孩子怕死？
她思绪一顿，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被安排在活动室的是小红和壁虎，还有四位NPC护工。
听见曲儿声，两人脸色一变，壁虎深深看了司予安一眼，又看看那些孩子，表情若有所思。
“谁不怕死呢，本质上那些老师和护工也怕。”
抬脚往二楼走去，司予安回忆着昨晚木盒里的内容。
“他们嫉妒孩子有年轻的身体，孩子嫉妒他们有强大的力量……”
“纸条上说‘终于变成护工了’，那他原来是什么东西？”
“还有‘不要再死了不要再次回到那里’，指的又是哪里？”
一楼楼梯间的墙面依旧斑驳，但上面不似夜晚那般纠缠着大团人影，司予安停在楼梯的转角处，也正是昨晚，那半身躯体出现的地方。
是他！
灵光一闪，司予安想起了半身躯体的脸。
那张脸如果褪下黑血，把摔烂的地方拼一拼，再年轻个几十岁，不就是今早回到食堂的那个“白大褂”吗！
低下头，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完全没有注意到小桃无声出现在了二楼门口，僵着脸沉默地凝望她……
“他们都是怨念极深的老人，所以才会在意容貌，不喜老化的样子出现。”
“如果他们死了，墙里的影子就会顶替他们，他们则大概率，又会回到墙里去！”
“院长的职能，或者说是力量强于老师，老师则强于护工，所以早上那些护工才会嫉妒新的‘白大褂’，因为就像纸条上所说，力量强大的能得到更多更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