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却余怒未消,继续嚷道:“我不去!你为什么要把我向里拉?还不是因为你做了这见不得人的事!你既然有脸做,还怕被别人知道?”
被她这么一推搡,银君珠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对你客客气气的,你诋毁我做什么?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我是卖东西的,别人来买东西,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我有什么怕被别人知道的!”
“你!”妇人被怼的哑口无言,扫了眼围观上来的众人,她突然就一阵哭嚎道:“大家伙都来看看啊,在场的谁没有家,没有男人啊!
外面的贱人本来就多,这个小蹄子竟然还把肾衣卖给那些娼妇!她这是什么意思?怂恿那些娼妇勾引咱们的男人吗?
这些丧天良的奸商,绝对不能纵容啊!”
围观者闻言,顿时对着银君珠一阵指指点点。
见状,银君珠下意识地辩驳道:“又没有哪条律法规定,这东西不能卖,卖这东西就是犯法,所以我做错什么了吗?
就算是你们对自家男人去做这种事心有怨气,根本原因也不在我身上啊,难道我不卖这东西,他们就不去找了吗?我之前没卖这东西的时候,他们就没去找吗?
而且,就是因为这样,我卖出这东西,才会不出人命,对人也更安全一些!我当你刚才是情绪激动,这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赶紧离开吧!”
似是发泄无望,妇人突然一阵哭天抢地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男人整日里不回家,还拿钱往外花,家不像家的,可怜我的几个孩子,我真该带着他们一起去跳了河,死了才一了百了,省得活受罪啊!”
又情绪失控的肆意谩骂。
“这些个不要脸,该天杀的娼妇,把别人的家搞的家破人亡的,真是活剐了她们都不解恨啊!她们的世世代代都应该遭到报应,被人唾弃,生不如死……”
银柳儿看着妇人恨毒了的面孔,突然想到了什么般,心内亦似被狠狠地蛰了下。
就在银君珠要直接将人赶走时,银柳儿已经走了出去,搀扶起那妇人。
“我能理解你,都是当娘的人,遇事还是多想想孩子吧,你的生活除了他们可能还有别的,但是他们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一句话似戳中了妇人心底深处的某个点,妇人再度痛哭出声。
这次却不再有怨,只剩无尽的悲凉。
银柳儿见状,心内叹息一声,直接从荷包里摸出了一串钱,塞到她手里。
“这钱你拿着,就当是先救救急。日子还是要过的,你要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如果你这边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来找我,我可以给你找个活做,但是万不能再有那极端的想法了……”
绝境处伸过来的手,黑暗处投过来的光,让妇人千疮百孔的心瞬间一片汪洋。
“老板,你是好人,我,我刚才还那样对你们发泄,你不计前嫌还帮我,我真的是,呜呜……”
银柳儿一副理解的表情,拍了拍她的后背。
“无妨,你先回家去吧……”
妇人来去时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众人不禁又多看了银柳儿几眼。
其实这事仔细想想,又和人家正经营业的铺子有啥关系呢!
难得老板大度,以德报怨,一时间众人对银氏的好感也增加了几分。
铺子里。
看着目光一直游移在自己身上的陶守义,银柳儿淡道:“有话你就直说。”
陶守义凑上前去。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把棒槌甩出去。”
按照她以往锱铢必较的性子,是不怪陶守义会这么想。
只是,这件事情……
就在这时,银君珠也走到了她身侧。
“娘,那以后那些个姑娘来买,我们还卖吗?”
不等银柳儿回答,她又似自言自语道:“可我觉得我之前并没有做错,只是……”
她的表情有些蔫蔫的,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陶守义见状,一语点出了她心底的矛盾。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谁对谁错,如果真要说谁错了,那就是百姓们不能安居乐业,这是错的。”
话是正理。
只是,话虽如此,银柳儿却有种直觉,此事若是不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来,今日之事,怕绝对不会只是个个例!
正踌躇之际,月娘忽然走了进来。
“生意谈好了?”
银柳儿知道,她今日出门去谈一桩制衣生意去了。
“还没确定下来。”
原来,县城有个大户人家想要定做一批夏衣,对月娘的手艺也满意,只是,一直都挑选到合适的布料。
“汪家想用物美价廉的布料,我推荐了几种她都不满意,她倒是看上了白叠布的,也就是棉织品,但是这种比较稀缺,不好买到。
质地上乘,‘吴棉细软桂布白’那种的,更是千金难求。”
又想好又想巧?
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银柳儿笑意道:“这有何难的,我给你推荐一种布料,保准她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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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老子今晚可是花了钱的
两人促膝而谈,不知不觉中,外面天色都暗淡了下来。
银柳儿见状,突然起身道:“要不今日先到这里,我还要去趟金满楼,去送货。”
闻言,月娘眸光微顿,想了想,最终还是道:“要不你避避嫌,今晚我代你去送?”
很显然,白日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银柳儿只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无妨,你早些休息吧。”
金满楼。
银柳儿前去时,小梦似是与人发生了争执。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呢,都说了不要这样的,你还赖在这里不走!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让人把你给扔出去了啊!”
她瞪着面前一个拄着手杖、衣衫褴褛,身材消瘦,形如乞者的中年男人。
男人却只是把身边一个同样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往前推。
“求你们行行好,收下她吧,她啥事都会做,洗衣做饭都行,而且她没有病,只要多给两口饭吃,很快就能养起来的,到时候就能接……”
“接你妹啊你!”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小梦突然一把推开了他,表情凶恶。
“你现在还有机会做人事,为什么非要做畜生?赶紧带着你女儿滚!”
男人被骂,反而更加卑躬屈膝,只是把女孩按跪在地上。
“阿茵,你快跪下求她们,求她们收下你,以后你才能吃饱饭。”
阿茵便膝行至小梦的脚边,双手拽着她的裙角。
“姐姐,求求你收下我吧,我会好好听话的,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哎,你……”
就在这时,老鸨从屋内走了出来。
略一打量,不肖询问,她似是就猜出了发生了何事。
当下只淡淡地看着男人:“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这里进来容易,但是一旦背上这名声后,几乎可就是出去无望了。”
男人面上一瞬的迟疑后,只是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我不要多,你给我一两银子就行,只求你,能给她一条活路。”
见他似是考虑清楚了,老鸨瞪了眼似是还想阻止的小梦,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锭银子。
男人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银子,再度看了眼阿茵后,终是狠心转头走了。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状,瞬间泪如泉涌,却始终强忍着,没有追过去。
老鸨看着她,摸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转头又吩咐下人。
“赶紧把她带下去,好好给她洗一洗换身衣服,给她点吃的,这皮包骨的可不行。”
抬头,在看到银柳儿后,立刻扭上前去,摇曳生姿。
“哎呦,银老板,快请进来。”
老鸨把她向里迎,看了眼她挎着的小包袱,笑意微深。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呢。”
银柳儿:“……”
小镇这么小的吗?
什么消息都如蒲公英,能随风吹遍各个角落?
“我为什么不来?有钱为什么不赚?”
“既是如此,那你今日可就不该给那妇人钱……”
银柳儿脚步微顿,似要说什么,蓦地,一道斥骂声从二楼传来!
“你这贱人,不是你把花柳病过给我的,那我为什么会得这种病?老子来这里消费,你却害我得了这种病!
你今天要是不赔我五十两银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拖出去,把你扒光了扔大街上,让大家伙都看看你是有多下贱!”
一个男人直接扯住了一个风尘女子的头发,将其顺着地面向外拖着。
女人吃痛,下意识地挣扎着。
“你放开我,不是我过给你的,老板娘会经常给我们检查身体的,我没病,你身上的病,肯定是你从别处得来的……”
“啪啪!”
男人突然又狠狠地给了她两耳光,啐骂道:“你这下贱玩意竟然还敢狡辩,我看你是皮痒了,你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不待他继续拳打脚踢,老鸨已经带人上前将其拦下了。
“这位客官,你要是再这样,我只能让人把你扔出去了!”
男人从鼻子里哼了声:“你别忘了,老子今晚可是花了钱的!那我想咋对她就咋对她,就算是打死了她,也怪她自己短命!”
老鸨:“……”
强行压下怒意,她又道:“其实这事也简单,只要找个郎中来,给嫣紫检查一下,只要她没这种病,那不就能证明……”
“能证明什么!”
男人骤然打断了她的话。
“就算是她现在没这个病,也不代表她之前就没得过这个病,也不代表,我身上的病就不是从你们这腌臜地方得的!总之是和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脱不了干系的!
我不管,今日要是不赔我五十两,那你这金满楼的生意可就别想再做下去了!
我就日日堵在这门口,说你这楼里的货色都有病,我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还敢再上门!”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男人的真实目的!
嫣紫气怒至极:“你这分明就是讹诈!”
男人却脸一扬,一副“我就算是讹诈你又能拿我咋样”的嘴脸。
“到底给不给?不给我现在可就出去宣扬了,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眼见着男人就要离开,嫣紫气血冲顶,突然就从二楼的栏杆处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啊!”
“嫣紫!”
一楼。
余光瞥见了那抹身影的坠落,银柳儿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扯过了从楼上垂下来的帷帐。
手上重物落下的同时,她只觉得双臂一麻,随后便是一阵尖锐强烈的钝痛传来!
不过片刻,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刻向着楼下冲了去。
“嫣紫,嫣紫,你没事吧?”
“快去找大夫,快去把大夫找来!”
有人依言向外跑了去,跑了几步后,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急道:“平时请大夫上门他们都不愿,眼下这么晚了,谁会给我们开门啊!这可如何是好!”
“莫方,”银柳儿忍痛上前:“你去银氏杂货铺去找白殊衍,就说我在这里,让他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察觉,她似有些不对劲。
她双臂近乎僵硬地下垂,苍白的面上冷汗直流。
“你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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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是谁干的
老鸨走到了银柳儿的面前,抬起了她的胳膊。
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后,对身边人吩咐道:“去井里打些凉水过来。”
她的胳膊伤了,嫣紫的脚似是崴伤了。
“你们把布浸湿,敷在患处……”
边说,她边给银柳儿冷敷。
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显然是久经沙场,熟能生巧的。
“你这龟孙子,你惹出了这么多事来,险些害了我们姐妹,你还想跑?大家快过来打他!”
原来,男人见势不对,正要溜走时,却被楼里的姑娘察觉了,顿时对着其一顿好打,直打的其屁滚尿流,四处逃窜!
不多时。
“娘,娘,你伤到哪了?快给我看看!”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银君珠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身边还跟着拎着药箱,紧跟其上的白殊衍。
“我没事,胳膊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殊衍,你先给这位姑娘检查一下吧。她从二楼掉了下来,你给她仔细查查,免得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一番检查后。
“还好没有直接就掉到地上,现在只是伤了脚,其它的地方无恙。不过,即便如此,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得卧床休息一些时日才能恢复如初。
我给你开一些药吧,你记得每日都要贴敷。”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老鸨对着银柳儿和白殊衍一阵千恩万谢后,又走向嫣紫,狠狠扭了她一把。
嗔怒道:“你这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把老娘吓死!我没被那个王八犊子气死,倒是要被你给气死了!”
嫣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