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亚斯林！”
正当他以为要折戟沉沙之时，转机出现了。
清脆的女孩儿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凯瑟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空中接二连三地亮起无数个灼眼的白色光点。闪烁的白光干扰了魔物的视觉，原本向着凯瑟的方向挥舞而出的触手被匆忙地收了回来，转而向漂浮在空中的光源袭去。
照明魔法？还能漂浮在空中，又是用了什么神奇的媒介？
凯瑟还在诧异，就听到远方的女孩焦急地大声提醒：“别愣着了！剑啊！你不结契，留着给魔物磨牙呢！？”
熟悉的语气，不用猜想也知道是是谁了。为了以防万一，凯瑟曾和奥菲莉娜提前通过气：由凯瑟先带着卡特琳娜离开；奥菲莉娜则在他们之后回到宿舍。如果没有在宿舍碰面，就八成是在猎场了。届时，将由奥菲莉娜领着外援，直接到猎场来救人……
听见奥菲莉娜的声音，凯瑟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与此同时，受到光芒干扰，魔物的攻击也变得毫无章法。四处乱挥的触手眼看就要波及到卡特琳娜，凯瑟望向手里的剑，心一横，咬破手指，把血滴了上去。
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血珠触碰到剑锋的一瞬，一个复杂而精妙的魔法阵从剑身上横展开来。以血液为阵心，发着幽幽红光的妖异纹路顺着剑柄，一路攀附到凯瑟的手上。
好疼！
纹路带来的灼痛让凯瑟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他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他能感受到剑身的微微颤抖，似乎是为久违的战斗而感到兴奋；法阵的纹路逐渐暗淡下来，剑锋却陡然绽放出寒冷的锋芒。
血契结成。来自古剑的战意透过凯瑟紧握剑柄的手，传进那颗跳动的心脏；血液随之沸腾，感官也变得格外敏锐。少年缓缓抬头，雪青色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杀意。
第一剑，挡开伸向卡特琳娜的那只触手，但还没完。剑锋一转，苍白的剑光便割开骨肉；断裂的腕手落在地上，喷出的液体浸黑了土壤。
第二剑，借挥动的触手为跳板，少年落到魔物头顶，挥剑劈断那双浑浊的眼仁里转动的竖瞳。失去视觉的魔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剩下的触手全力攻向执剑的凯瑟。后者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后跳躲开，而后，双手握住剑柄，向下一挥——
第三剑，直取命门。
锋利的剑身穿过皮肤、刺进肌肉，割断神经。魔物在疯狂的挣扎过后力竭，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确认它已经彻底没了声息，凯瑟才抽出剑，转身向卡特琳娜的方向走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神志不清的卡特琳娜的状况并不算好。少女的栗色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颊上布着几道被战斗波及的血痕。如大海一般湛蓝的眼睛依旧无神，只定定地望着前方；好在还有由凯瑟套上的圈绳紧紧地缚着她，这才阻止卡特琳娜向更深处的森林里去。
是一样的味道。
少年的眼神冰冷。越是靠近卡特琳娜，手中的剑便被攥得越紧。他在卡特琳娜面前站定，鬼使神差地抬起握剑的手——
“凯瑟！”
奥菲莉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红发女孩儿气喘吁吁地跑到少年身边，身后跟着一个身形修长的黑发女人。凯瑟回过神来，松开握剑的手。长剑在坠落的一瞬化作红色的光点，有序地飘进了他的掌心。
“你们没事吧？”奥菲莉娜打量着狼狈的二人，眼中担心，口上却作出满不在乎的语气，“一直没看到贝卡，担心她做什么坏事儿牵连上我，就和老师一起过来看看……”
“没事。”凯瑟笑了笑，目光在手心停留了一瞬，便转向卡特琳娜，“卡特琳娜中了迷幻花的花粉，我追着她一路到了这里。花粉的效果是十分钟，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但卡特琳娜依然没有恢复的迹象。
奥菲莉娜身后的黑发女人走了出来，凯瑟这才看清她的样貌。不算面生，初来学院时正好见过一次。她似乎与奥菲莉娜关系不错，看来就是女孩儿口中的“外援”了。
女人挥了挥手，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光点便熄灭了。只有零星几个飘到她身边，正好足够照亮昏暗的幻境。
“这可真稀奇。”她说着，蹲下身轻轻捏住卡特琳娜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挑了挑眉头，“她身上怎么也有个魔法阵？”
第30章 学院篇（6）
“魔法阵？”凯瑟十分诧异，“魔法不是禁止把人当做媒介的吗？”
在皇宫学习世界史时，他也曾接触过魔法的发展史。这个世界的魔法像是他前世科学与临床医学的结合，在前期因为过于强大且神秘而一度遭到抵制。直到近代学院建立，顺带着设立了一系列围绕魔法的限制法律，这才让魔法得到了相对正式的发展。
在这一系列围绕魔法的限制法律中，第一条就是，“禁止任何除治疗术外以人体为媒介释放的魔法”。
从卡特琳娜的症状来看，不可能是中了治疗术。
“禁止归禁止，但总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女人说着，伸手点了点卡特琳娜的额头。而后张口，一连串古老的咒语从她艳红的嘴唇里飞快地吐了出来。
卡特琳娜的眼瞳深处缓缓浮出了一个黯淡的法阵。还不待凯瑟看清，便化为细碎的光点消散了。与此同时，卡特琳娜的身体也失去支撑，眼看就要栽到地上——
见奥菲莉娜和女老师都无动于衷，凯瑟只得伸手，小心地接住卡特琳娜，挽过她的胳膊把女孩儿撑了起来。
“呃。”一直沉默的奥菲莉娜终于说话了，她的表情有些复杂，“这算是禁术了吧？我认识的贝卡可没有这么大能耐……”
凯瑟望向奥菲莉娜，二人对视，心照不宣地得出了结果：这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捣鬼。
“不用担心。”女人说着，推了推眼镜，“这件事交给学院调查，你们安心学习就可以。”
还真是十分学院的回答。
两个小孩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被老师叮嘱“今晚的事需要保密”之后，便被护送着出了猎场，回到宿舍。
熟悉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送完奥菲莉娜和卡特琳娜两个姑娘，凯瑟一闷头倒在了床上。前世最惊心动魄也不过是老师念月考排名的时候，现在光是九死一生的危机，他就已经经历过两次了。
真的，好！累！
枕着柔软的绒枕，叶扶望着天花板，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但她并不后悔。
阿尔维蒂给了她新的生命。凯瑟·亚斯林的躯体，年轻、强壮又健康，是她曾经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当然，性别方面一开始还是有点别扭。不过对叶扶来说，能重活一次就已经很好了，完全不再奢求其他。
而且，剑与魔法的设定，还挺有意思的……
凯瑟看向掌心，想起之前在脱手的瞬间就变为光点遁入掌心的剑。
滴血结契之后的记忆不太明晰，但他仍记得那股从剑里传来的、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意。在回忆被点燃的瞬间，心脏加速跳动，手腕上又一次浮现出红色的纹理。紧接着，红光一闪，那把剑便又出现了。
凯瑟沉默着松开手，剑从掌心掉落，化作光点飘进了他的手里。
少年的眉毛抖了抖。
这、这个……
也太酷炫了吧！？
于是便玩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晨，顶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凯瑟·亚斯林正式开启了他的学院生活。
因为模样太过憔悴，完全没有人把他和前一天礼堂门口的金发小绅士联系在一起。甚至连正巧和凯瑟分到一班的奥菲莉娜都险些没认出他来。
“我的天哪。”在凯瑟耐着性子向她解释原由之后，奥菲莉娜一边啧着舌头，一边上下打量少年苍白的脸，“你这是熬了一个通宵？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从哪个贫民窟出来的呢。”
凯瑟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眼睛，强行驱走睡意之后，问道：“不说这个，你今天看到贝卡了吗？”
按照奥菲莉娜给他的笔记，早上本应该还有段贝卡挖苦卡特琳娜的剧情。在他早起偷跑到卡特琳娜的教室之后，却没看见本应在线的贝卡。仔细一想，昨天的入学仪式上似乎也没见着她。
实在是有些蹊跷。
“没有。”奥菲莉娜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些担忧，“她昨天跑出去之后，我也没再看到她了。老师也还在调查，没有确切的消息……”
“不过肯定是还在学院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凯瑟松了口气。贝卡不在，卡特琳娜被欺负的事件也会少一些。他总算可以有点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诶诶，你可别太放松啊。”奥菲莉娜似乎看穿了凯瑟的心思，张口提醒他，“卡特琳娜那边，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吧。我总觉得她有点儿奇怪。”
“啊？有吗？我觉得她挺正常的啊……”凯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奥菲莉娜无言。用复杂的眼神盯了凯瑟一会儿，她摆了摆手，选择搪塞过去：“总之你多注意一下吧。”
担心影响凯瑟的判断，奥菲莉娜隐瞒了昨晚和卡特琳娜一起回到宿舍之后发生的小插曲。
但是，无论她自己怎么回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昨晚，凯瑟扶着卡特琳娜到了女生宿舍的门口。秉着绅士的原则，他没有进入宿舍，而是将将卡特琳娜交给了奥菲莉娜，由后者带着昏迷的女主角回房休息。
两人简单地告了别，凯瑟转身离开。奥菲莉娜扶着卡特琳娜，正想回房间，却透过窗户的反射看见她身边的卡特琳娜，已然睁开了眼睛。
但与平时的卡特琳娜不同。此时的她，蓝色的眼睛并没有往日的光华，也不像中了魔咒之后的纯粹混沌。
奥菲莉娜只是一瞥，便被惊到差点把身边的女孩摔到地上。
该怎么形容呢？那双曾经最是澄澈的漂亮眼睛，居然盛满了怨毒。
不只是怨，还有些别的情绪。怀疑、嫉恨、迷茫……所有不应该出现在卡特琳娜身上的情绪，统统出现在了那一双蓝色的眼睛里。
奥菲莉娜诧异地转过头去，却看见卡特琳娜堪堪苏醒，一如既往明亮的蓝色眼睛正困惑地望着她。
“奥菲莉娜小姐？”卡特琳娜轻声地问着，“这里是……诶，您怎么了？”
奥菲莉娜有一瞬怀疑过自己所看见的是错觉。
但女主角的反应，让她确信，那就是真正的卡特琳娜。
“哦，错过了美容觉的时间，我心里不太舒服。”奥菲莉娜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展开演技，“这里是宿舍。洛桑小姐，你刚才晕倒了。”
身为《彼岸的卡特琳娜》制作组成员之一，卡特琳娜的设定，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谙世事，善良、纯粹的贫民女孩儿，没有参加过皇家晚宴，更不了解贵族子代的成员。
在此之前，与奥菲莉娜·巴赫素未谋面的卡特琳娜，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名字？
奥菲莉娜不知道原因，也不好打草惊蛇，让卡特琳娜对她产生警惕。这个世界的轨迹已经偏离太多了，她能做的，只是尽力遵守人设，为远在世界彼端的阿尔维蒂减少一些麻烦。
把卡特琳娜送回房间，奥菲莉娜依然无法忘记那个冰冷而怨毒的眼神。联系起奥克德突如其来的转变，她愈发地感到不安。
无论如何，这个灌注了她心血的世界，绝对不能再一次崩坏。
——当然，凯瑟并不知道奥菲莉娜的这些顾虑。
上过早课，他打着哈欠，想起奥菲莉娜的提醒，决定在午休的时间去看一看卡特琳娜。
正式开学以后，他和奥菲莉娜被分在一班；奥克德则和卡特琳娜一班。跑来跑去虽然有些麻烦，但也是暂时的。因为在结束基础魔法的课程之后，学院会对新生进行再一次分班。
届时，将会以学生实际的测试情况为准，实力相近的分到一班以便教学。原作中的卡特琳娜在觉醒血脉之前表现平平，和一样身无长处的凯瑟分到了一个班级。
分到一个班级，就更方便做女主角的贴身保镖了呢。凯瑟默默想着，十分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自己工具人的现实。
于是趁着下课，他偷偷溜到卡特琳娜的班级门口，鬼鬼祟祟地向里边张望。
不出所料，主角到哪里都是自带光环的。卡特琳娜坐在窗边，面前摊放着一本书。少女的气质娴静，纤纤玉指翻动几下，正岁月静好地看着书。而在她的身边，奥克德正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家伙，这两个人居然还是同桌？
凯瑟心中感慨，终于有了一点穿越进乙游的实感。克制住恰cp的冲动，他扶着门框，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比起卡特琳娜，奥克德似乎更受欢迎。他的身边围了一群学生，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但中心人物显然不是很耐烦的样子，双眉蹙得紧紧，就差掀桌了。卡特琳娜则全神贯注地看着书，完全没有被周遭嘈杂的环境影响……
不是，男女主之间的火花呢？这两个人坐一起，怎么一点儿互动都没有？
在原作中，奥克德初见便被女主角的美丽震惊，熟识后更是视纯洁的卡特琳娜为救赎，对她是无微不至的呵护。可是，看着两个人现在的样子。男主角眼中的惊艳没有，女主角眼中的羞涩也没有。完完全全的就像两个陌生人，出于迫不得已的理由，才坐到了一起。
甚至有那么一瞬，凯瑟觉得，卡特琳娜还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亲切呢……
难道，奥菲莉娜说的奇怪，就是指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学院篇（7）
为了让学生有足够的体力进入学习状态，学院的三餐都由营养师按照标准的菜单配给。预制好的食物按照学生人数严格分配，加热后送到学生手上，既不浪费成本，还节省时间，可谓是两全其美。
就是，卖相差了一点。
凯瑟看着眼前一碗拌着蔬菜碎屑的黄色面粉糊，犹豫了一会儿，便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面糊往嘴里送。
嗯……
果然不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