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时零没有从小走失该多好呀,那么他的未婚妻就会是她。
念头一闪而过,郗文翰摇摇头,清蕊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他挺喜欢她的,不应该因为其他女性的美丽,就心生邪念。
然而他的表现早就被时清蕊看得一清二楚,她内心的情绪翻滚,妒忌和惶恐悄悄蔓延,却只能强自忍住,柔声喊了一下自己的未婚夫,在对方转过头,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中,心中才好受点。
时家人皆是松一口气,人到了最好。
时零走进时家人,打量他们,这一家子打扮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零零,怎么来的这么迟,是路上遇上什么事了吗?”时父和蔼问道。
时零还没回到时家,他要避免两人关系继续恶化,即便对方故意踩点到达,也要忍住脾气。
一声“零零”差点让时零破防,头皮发麻,这称呼着实恶心到她了。
时零沉默一下,道:“没什么事,另外今晚为您准备了贴心礼物,您可一定要接受才行。”
时父饶有兴致,还想追问,只是时间所限,没有继续下去。
生日宴会照常举行。
大多数人就是冲着时零来的,眼下人已经到场,行动快的早已经端着香槟走了过去,很快时零就被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起来。
身着旗袍的女人发乌如檀,嘴角含笑,整个人散发出从容而自信的风采,她在人群中言笑晏晏,周围每一个抛出的话题都被恰当接上,每一次应对完美而优雅。
她立于众人中心,谈吐自如,天生的聚光体,和她聊天,你永远不必担心会冷场,会被忽视。
这时候再没有人会不长眼地提起以前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如果这等出色的人都是无才无德,那他们大概就要掩面羞愧了。
与众人簇绕的时零相比,时家这就要冷清不少,只有那些没来及凑过去的人,来到这边,打算另辟蹊径。
要知道时零手握巨大利益,更别说她最近似乎又有新项目要推出,旁观者哪能不急。
时父被两方对比气得面色有些黑,勉强安慰自己,没关系,那些以后都是时家的。
时文曜目光复杂,时零太过出色,她一来,别说蕊蕊,就算是主场时家都被压制得黯淡无光,不难预料,一旦她回到时家,蕊蕊的地位会有多糟,他想保护她就更难了。
“……现在请时清蕊小姐为父亲送上一首钢琴曲。”台上的司仪慷慨激昂。
时家人和郗文翰俱是鼓励地看向她,时清蕊作为得到许多钢琴比赛奖项的人,在钢琴上从不让他们失望。
时清蕊温婉一笑,来到早已准备好的钢琴面前坐下,双手放在黑白键上,流畅而悦耳的音乐响起,不得不说到底是苦练多年,确实相当出色。
何况为了能在时父的生日会上演奏,她这段时间更是下了不少功夫。
一首钢琴曲被演奏得极为动听,感情技术恰到好处,在场有的人已经闭上眼睛静静欣赏。
等一曲结束,大厅响起鼓掌声,不少人面露赞赏之情,时家这个养女在钢琴方面确实出色。
与一开始少有关注相比,时清蕊在演奏完钢琴后,得到了大厅内大部分注意力,她心中自傲,面上一副谦逊温和的模样,旁人看了不由暗自点头。
就连围在时零身边的一个人,也夸了两句,夸完才想起来,身边这位似乎和时家养女不对付,不由得一僵。
时零笑着点头:“确实不错。”
时清蕊的钢琴技术的确出色,她并不会因为对她感官不好,就否定这一点。
时清蕊回到时家人身边,时父自觉涨了面子,对她更加温和,时文曜含笑看着自己的妹妹,蕊蕊就应该这样,在所有人心中都是耀眼卓越的存在,谁也不能夺走她的光彩。
“时清蕊小姐的钢琴动听又美妙,让我这个不弹钢琴的人都不由得沉醉不已呀……”司仪继续按照安排好的流程走,“……那么接下来请时零小姐为献上一曲……”
大厅一静,时家两个女儿都要上台演奏吗,可他们没听说时零也擅长钢琴呀,流程错了?
时零忍不住面露惊讶,她没听说这件事,那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她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直接在时家几个人身上打转,最终落到时文曜身上。
呵,动了小手段,开始心虚了。
时文曜面上镇定,手心却沁出汗水,这是他临时让司仪添上的,作为时父的儿子,司仪当然以为这就是时父的意思,直接照办。
时文曜喝完酒后醒来的第二天,就想起昨天有人对他说的,他和蕊蕊会被时零压制到死,他想了很久,绝对不能让时零永远压在他们头上,绝对不能让蕊蕊的光芒被夺走。
他自认为不是故意为难时零,只是她现在太过扎眼,直接掩盖了蕊蕊的光芒,他想,至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蕊蕊在钢琴方面远远超过时零,这样以后大家提起时家的两个女儿,才不会忽视蕊蕊的存在。
至于时零弹得怎样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越烂越好,左右越不过时清蕊。
时零弹得再烂,她又不是专门弹钢琴的,顶多丢一下脸,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是科研很厉害吗,让一下蕊蕊正好,就当是为她以前伤害蕊蕊的行为赎罪。
时父虽然不知道儿子内心的弯弯绕绕,却知道肯定是他弄出来的事情,内心几乎吐血,他儿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时零丢脸对时家一点好处都没有,这蠢货简直是疯了。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时清蕊,时父看着时清蕊的目光由温和到冰凉,她对文曜的影响太大了。
时清蕊身体一抖,暗骂时文曜多事,今天这种场合也敢惹事,这下好了,时父一定会把错误记到她身上。
时父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等回去处理,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摆在眼前的问题,他刚准备想办法补救,就见到时零已经向钢琴方向走去。
他一愣,他知道时零学过钢琴,但在众人面前演奏还是太勉强了。
原身确实学过钢琴,在餐桌上被拒绝后,时清蕊私下又劝说时父时母意,之后便是时清蕊毫不犹豫的碾压,她毫不客气地用的钢琴一次又一次打击身为新手的原身。
总是似乎不经意间说道自己曾经怎样,最后原身在连番心理攻势下,不得不放弃钢琴,甚至不敢触碰。
时零也学过钢琴,她想今天正好可以抱一个小仇。
身着黑色旗袍的美人徐徐走向钢琴,繁复精致的花纹衬得她越发优雅,纤细的高跟落在地面上,连敲击声都仿佛带着独特的韵味,低叉的旗袍在走动间翻飞,隐隐约约露出莹白的小腿,说不尽的暧昧风流。
她落座于钢琴前,熟悉的黑白键于眼前展现,先是试了几个音,随即敛目,熟练的姿态让人不由一怔。
时零眉眼间俱是气定神闲,时清蕊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
她知道时零的实力,对方最多只有入门级别的水平,不会出意外的,她告诉自己,时零在钢琴上绝对无法超过她。
绝无可能。
众人的目光投向钢琴处,那真是极美的画面。
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动,第一个音符悄然落下,随后便是狂风暴雨的侵袭,那双犹如艺术雕琢的手不断在钢琴键上跳跃起舞,撼人心魄的钢琴声响起。
席卷天地的暴风雨中,飓风猛烈如滔天恶兽,张牙舞爪,迫不及待要吞噬小小的帆船,勇敢的水手抛下船锚,努力稳定身体,舵手死死把控船只,眼神坚定无畏。
随着越发急促的钢琴声,在场人的灵魂仿佛也来到大海之上,与水手们共存亡,血液在奔腾,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
勇敢无畏的船员正面直视灾难,没有什么能将他们打到,他们努力,坚韧,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在绝处求得一线生机。
燃烧灵魂与生命!灾难永不能使他们屈服!
一曲终了,满场寂静,无人可言。
许久,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久久回荡在华美的大厅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安慰,事已至此,也只能努力活下去了。
还说一个特别搞笑的,之前听说有人给省长写了一百八十多封信,然后省长受理了,我们也想试一试,无论写多少封,都想试一下。
然后写了,跑去邮局,工作人员和我们说,必须要知道省长的私人号码。
就……很迷,我要是能知道省长的私人号码,我还用写信?
第57章 ·
时文曜和时清蕊在满场的掌声中早已面色苍白, 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他们的预料。
什么叫做碾压!
这就是毫无疑问的碾压!
时清蕊的钢琴单独听尚可,可惜的是,在她之后的演奏者是时零, 两人的水平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就算是一个普通的门外汉也能听出两人弹奏的区别。
好听和震撼人灵魂的音乐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掌声仍在继续, 时文曜却如同耳鸣一般,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他明明是想让大家知道蕊蕊有多优秀,为什么会反而再一次成就时零。
他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时零一定是作弊了,她绝不会有如此高超的钢琴技术, 明明她在回到时家前, 都没有接触过钢琴, 他要去揭穿她的谎言。
对,他要去揭穿她,时文曜这样告诉自己, 他不能忍受大众被欺骗。
只是身体刚刚动一下,手臂立马被拉住, 回过头,时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父亲眼中的冷意如同森寒的冰水灌下,让他入魔的思绪终于清醒。
时文曜一个激灵, 他意识到如果刚才真的冲过去指责对方,那么时家今晚将成为最大的笑话。
时父见他清醒过来,冷声道:“你要是再出任何岔子, 就给我滚出去, 我说到做到。”
一旁的时母焦急劝说他:“文曜,你就别在瞎折腾了, 安安心心地等宴会结束就好,不要再乱来了。”
时文曜涩然点头,他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除了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愧疚地不敢看时清蕊,原本是想帮助她,结果反而让时零踩在她头上,光是想想,他都要窒息。
后悔的情绪充斥着他的灵魂,早知道他就不走这一步了,时零也是,明明因为她,蕊蕊失去这么多,她怎么就不能宽容一点。
他都不打算计较她以前伤害蕊蕊的事情了。
时清蕊早已木在原地,失去表情,连以往的面具都没有力气挂上。
怎么可能呢!
那样的、那样的激昂澎湃、震撼人心的钢琴曲怎么会是她记忆中,那个连入门都很勉强的时零演奏出来,专修钢琴的时清蕊清楚地知道刚才那首曲子有多出色。
她想告诉自己,说不定时零在钢琴上做了手脚,但才使用过同一架钢琴的她,知道钢琴没有任何问题,临时上场的时零也不可能有机会做小动作,正因如此她才绝望。
明明身处温暖的大厅,时清蕊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浑身发冷,她最引以为傲的钢琴技术在对方眼里不值一提,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来到时家,她的一切都是时父时母给予的,她所接受的一切都随时可能被收回,包括和郗家的婚约,正因如此,她才会不断讨好其他人,来保证自己的地位。
在随时可能失去一切的惶恐中,唯有苦练多年的钢琴是独属于她自己的,谁也夺不走,哪怕被赶出时家,她也能继续弹钢琴。
然而她唯一引以为傲的却在此时此刻被人毫不客气的碾压,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差距是如此残酷,如同天堑一般亘在两人之间。
身边的未婚夫轻声安慰她,她只能木讷点头。
“本来以为时清蕊的钢琴在她这个年纪已经不错,没想到时零小姐已经达到了大师境界,是在让人惊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时零的年龄还要比时家养女小一些,这大概就是天赋异禀吧。”
四周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几乎让她无地自容,原本投向她的赞赏目光纷纷变成遗憾,她从明珠瞬间变成鱼目,在真正的明珠便被反衬得一文不值。
是啊,作为时家养女,她从小学习钢琴,竟然还比不过半路找回来的时零。
何等可笑,那些赞美本应该是属于她的。
为什么的事没有将她彻底摧毁,她好恨呀。
陶先生对音乐颇为精通的,尤其喜爱古典音乐,大大小小的演奏会去过不下几十次,现在他眼中的赞赏遮都遮不住,刚才他无疑经历了一场听觉上的盛宴,即使已经盛宴已经结束,也让人回味不已。
他忍不住对身边的朋友道:“高声部声音清脆不拖沓,低声部声音厚重而又不会喧宾夺主,这首《暴风雨》被时零小姐演奏到了极致,绝对堪称大师级的水准。”
说完,他又忍不住疑惑道:“如此高超的钢琴技术,竟然从没有人知道,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怎么也不该一点消息也没有呀。
朋友对陶先生的鉴赏水平深信不疑,现在想想,难道时家早就知道时零的水平,才会让她上台演奏?
但看时家人的表现完全不像呀,那个时文曜和时清蕊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时父时母也是一脸惊愕。
更像是想暗算不成,却翻了船。
来宾中不少都是人精,落在时家身上的的目光几番变化,意味不明。
时母眼神复杂,她竟然从来不知道亲生女儿已经将钢琴谈得如此出色,这无疑在她本就愧疚的心上又划了一刀。
不仅如此,她的儿子今晚太让她失望了,总是和亲妹妹过不去。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啊,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
为什么文曜就是看不惯时零?
时零弹完钢琴,起身,周围一群人又迅速涌了上去,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赞刚才的钢琴有多美妙。
突然,有人问道:“没想到时小姐钢琴也这么厉害,是从小开始练习的吗?”
时零轻轻摇头,意味深长道:“这其中倒是有一个小故事,我曾表示想学钢琴,然后有人居高临下地问我是不是天才,有没有自知之明,就想随意学钢琴。”
她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到时文曜身上,声音正好能让他听见,“现在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他,我很有自知之明,谁让我是个天才呢。”
时文曜脸色清白交加,他知道时零的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随着时零一起投过来的视线更是让他恨不得转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