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久之前的事还拿出来嘲讽,果然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时父见场面僵住,立马给司仪使眼色,让他继续宴会。
不管发生什么事,今晚一定要将时零认回时家,至于时文曜和时清蕊,他们做错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承受后果吧。
司仪接到信息,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恢复状态,刚刚那一步,瞅着时父的反应,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时文曜肯定没和他爸说这件事呀。
唉,希望他们不会锅扔到他们公司身上吧。
司仪继续主持,尽量活跃气氛,在轮到时父的流程时,果断将主场让给他,内心舒了口气。
总算能休息一下了。
时父走上台,手持话筒,满面笑容,按照传统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语,又回顾一下以往,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半天才扯到今天的重点。
“……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由于一些人恶意陷害,导致我们对刚找回来的亲生女儿产生极大的误会,不得不强忍心痛将她逐出家门。”时父说得声情并茂,像极了一个后悔的父亲,“……幸而误会已经解开,今天我们将重新认回亲生女儿,从此就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
他动情的目光投向时零,如同一个渴望子女的父亲。
终于到了现在。
时零幽幽放下香槟,白皙的下巴微扬,看向台上,红唇微勾,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想呢。”
一句话如同掉进海里的鱼雷,目的性极强地冲向目标,轰然爆炸,溅起阵阵巨浪,原本安静的大厅几秒内变得喧杂,众人毫不避讳开始和身边人讨论。
今晚说是生日宴会,但所有人心知肚明,时家举办宴会的最终目的是让时零回归时家。
他们想过时零可能和时家关系不好,但没想到她这么刚,当众狠狠打了时父的脸,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她是故意等着这一天的?
“嘶,时小姐的性子这么烈的吗,当众不给脸,时总有点惨。”
“时总到底还是她的父亲,这种做法未免太过极端,让人心寒。”
“果然有好戏看,之后就看时家和时零怎么让今天的闹剧收场了,这要是不好好收尾,两方名声可都没了。”
时父不可置信地站在台上,他想过时零会对时家有怨言,他可以在她回到时家后好好补偿她,可从没想过,对方竟然当众撕破脸面,她难道不要名声了吗?
她知道现在的做法会为时家、会为自己的未来带来多少弯路吗。
名声越大,越应该爱惜羽毛。
时零应该只是一时上头,现在还能补救,时父勉强压住情绪,扯出一个笑容道:“小女刚才酒喝多了,不小心说了胡话,做不得——”
“没有哦。”时零打断他的话,悠然扬了扬香槟,细如葱白的手指在浅金色的衬托下煞是好看,“我一杯还没喝完呢。”
第二次被打脸,时父和善的面容快挂不住了,台下时母最开始感受到的心惊之感,再次疯狂袭来。
时零,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父心思转动,既然对方不给面子,那就只能走舆论感情牌了。
他长叹一口气,仿佛一个被伤心的父亲,微微露出苦涩,“是我之前做的太差了,才伤了孩子的心,她有怨气是应该的。”难受表情加上略微苍老的脸,一时间勾起不少人的同理心。
“时总虽然以前做的不太对,但到底是时零的父亲,她这样未免太过绝情。”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时零面不改色:“确实挺可怜的,让找回来的女儿一直住储物间改成的房间。”
窃窃私语的声音一静。
“在时家一两年,也不让人上户口本。”
一连两个炸弹,炸得在场人目瞪口呆。
这、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分明是把时零当成外人啊,看不出来时总家户口这么难进,亲生女儿都不行,还让人住储物间,听着有些过分了。
时父无话可说,这种事说不了谎,一查就能查出来。
时零没给时家人说话的机会,现在是她的回合了。
时零向前走了两步,所有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跟随,越看越觉得,旗袍与她实在再搭配不过。
众目睽睽中,她的姿态依旧优雅闲适,带着天经地义般的从容,时家人的怒火,周围人的惊讶、不赞同、鄙夷、好奇全都无法影响她。
在许多人看来,即使时家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在众人面前和亲生父亲对上,还是太傻,但她是会打无准备之仗的人吗?
“时先生,我说过今晚还为宴会准备了礼物。”时零低低一笑,说不出的华美昳丽,“现在该是礼物上场的时候了。”
时父眼皮子疯狂跳动,他想制止对方,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只得用眼神示意时母行动。
时母对时零是愧疚的,但这份愧疚绝对无法越过时家,她捏紧手指,准备去时零那边,却见——
时零抬起纤细的手,犹如艺术品一般,在灯光的映衬下越发好看,这只手曾经在钢琴键上跳跃,演奏出无比美妙的音乐,现在却带给时家人浓浓的心悸感。
下一秒。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
仿若附和一般,所有灯光骤然变暗,与之相对,大厅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一头雾水的来宾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看看时零今晚到底想搞什么玩意,然后越看越惊讶。
屏幕上赫然是前段时间时文曜买水军抹黑时零的交易记录,一笔一笔的支出与旁边罗列的不堪入门的肮脏话语形成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多大仇呀,这可是他亲生妹妹,有钱人的家庭确实会出现兄弟姐妹竞争的情况,但那是为了继承人位置,时零回时家都已经二十多了,还是个女的,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竞争力。
他是疯了吗,那些话语,就是他们这些见过大风大浪的看着都辣眼睛。
时父眼前一黑,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有这份能耐,瞧着时文曜的模样,就知道证据是真的,瞒着他拿钱就拿钱,做什么不好,非要黑时零,还收尾得一塌糊涂,被扒了出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时母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做!
那是他亲妹妹啊!
时清蕊倒是不意外,她这个哥哥也只有这点能耐了。
时文曜的瓜放完,又开始出现新的内容,时父立马大声喊道:“关掉!关掉它!”可惜完全没用,他只能气急败坏地让在场的工作人员去后台关掉。
在场人这下知道了,时零今晚就是来专门搞时家的呀,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他们很好奇时零手中还有什么大瓜。
时零瞧着时家人傻掉的模样,轻抿香槟,笑吟吟道:“别急,今晚我们一个一个来。”余散的尾音丝丝缕缕,化为刀刃狠狠刺进时家人的心中。
新的内容清楚呈现,时清蕊瞧着瞧着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惊恐地瞪大眼睛。
那是一个曾经在时家工作的佣人的证词,他详细说了自己曾经亲眼看到时清蕊将自己烫伤,然后诬陷给时零,他作为指认的帮凶得到了一笔钱财,不仅如此时清蕊还要他到处散布时零的谣言,说她品行不好,故意欺负时清蕊。
最后他愿意为自己的每一句话负法律责任,还附上了账户中转账的未知收入,时清蕊算是比较聪明,一笔钱走了好几个账户,可惜还是被查出来资金来源是她的账户。
时清蕊快疯了,她明明让那个人离开时家,走得越远越好,为什么他的证词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无可辩驳的证据摆在眼前,时清蕊几乎不敢看任何人,她费尽心思维持的形象彻底完了。
像是被人扔进冰窖,寒冷在每一个骨头缝里肆虐,让她无法动弹。
一旁的时母浑身冰凉,她想起来了,因为这件事,她曾经狠狠打过时零一个巴掌,时零死都不承认自己伤害过时清蕊,她一下怒火攻心,动了手,那是她对时零态度最恶劣的一次。
至今,时母仍然记得自己女儿望向她的目光中,那碎裂一地的心,像是在狂风中努力支撑自己的小火苗,咬牙维持最后的希望,最终却在那一巴掌中渐渐熄灭。
如果这是时清蕊的自导自演,那她当天的行为就是往亲生女儿的心上重重插上一刀,给了一巴掌,还不断指责她撒谎成性,她究竟做了什么呀。
她的女儿。
她还没有好好补偿她,就先一步将她伤得遍体鳞伤。
当时作为母亲,她有多么失望自己的女儿是个品行低劣的人,现在就有多么后悔,肆意攀爬的悔恨折磨着她的精神,她不由想到,时清蕊为了陷害时玲,甚至能狠心烫伤自己的手,那么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她的女儿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她不敢想。
时母茫然地看向时零,想寻找以前那个渴望家人的孩子,却发现再也不见了曾经的模样。
时零垂眸,避开时母悔恨的视线,那个需要母亲的孩子已经离开了。
时文曜无法相信自己看到,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他心中纯洁善良的妹妹怎么会做出陷害别人的事情,甚至不惜弄伤自己。
他还记得自己得知时零伤害时清蕊的时候,内心有多愤怒,恨不得用开水烫一次她,让她尝尝蕊蕊受的苦,本来只是看时零不爽,经过此事,他恨不得从没有过这种恶毒的亲生妹妹。
结果,证据告诉他,那件事是时清蕊自己做的。
简直就像是内心的信仰破碎一般,对时文曜打击不可谓不大,他从小发誓保护的妹妹,捧在手心的妹妹,怎会是这般模样。
可白纸黑字的证据摆在那,这个人确实在他家工作过,时间完全对上,而且对方说愿意付责任,那就代表纸上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时文曜震惊的目光慢慢落到时清蕊身上,他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骗他,然而嗓子像是塞了铅块,无法出声。
时清蕊不敢看向哥哥的目光,却无意中对上了人群中郗文翰的眼睛,对方的眼神中再没有从前的温和和喜爱之情,而是冷静的、清醒的。
到底是郗家的继承人,虽然有些自大和傲慢,但当他扔掉滤镜,重新审视这个颇为满意的未婚妻后,郗文翰不得不承认,或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美好,多年感情摆在那,他会自己去查证一番,时清蕊是怎样的人,之后再做决定。
如果情况属实,那么这份婚约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郗家不需要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时清蕊知道自己和郗文翰之间也完了,她对郗文翰不说百分百了解,至少有个七八分,对方最讨厌面善心狠的双面人,而她完全踩中他的雷点。
如果是私下,她还会追过去,尝试努力一下,但现在几百号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这,她不能扔下时家跑过去,不然时父明天就能将她赶出家门。
时文曜还在盯着时清蕊,见她没有反驳,心里更凉,原来他的妹妹真的没有他想象中善良。
他像是渐渐失去了精气神,整个人显出一种颓废。
吃瓜的人瞠目结舌:“这时家的一双儿女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太能折腾了。”
“时零也真是惨,我记得以前圈子里到处传她恶毒拜金,原来都是她这个养姐故意陷害的,太可怕了。”
“可不是嘛,这个养女能被收养,还是因为当年时零走失了吧,现在人家回来了,就对付她,没见过这么自私的。”
“最毒妇人心啊,时零能在那个家待那么长时间,也是不容易。”
时父听着周围鄙夷的话语,头脑阵阵发昏,他知道今天的生日宴会完了,时家的美好蓝图也完了,时零到底要做何种程度才甘心。
时零对上时父的目光,嘴角一挑,勾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弧度。
还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钢琴部分我瞎写的,我自己还五音不全,唱歌走调,大家看看就好
第58章 ·
时父喉咙干涩, 他真的没办法,屏幕是直接嵌在墙体中,除了后台和遥控器, 没有任何工具能控制它,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走向最糟糕的境地。
一些离他比较近的合作者不赞同地看向时父。
“时老哥, 我知道你宠孩子, 但万事都有个度,太过放任不是好事,我们作为长辈还要是及时将子女引到正确的道路上。”
“家和才能万事兴呀。”
时家长大的两个孩子,一个买水军抹黑亲妹妹的哥哥, 一个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栽赃的养女, 光是看着就让他们这些老家伙心惊,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狠了吗。
这样一想,他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女,到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至少不会干伤害亲人的缺德事。
时父嘴中苦涩,他知道两啾恃洸个孩子私下有一些小动作, 但没想到他们能做得这么过分,还被人扒了出来,说给谁听都是他这个长辈没尽到教养责任。
一个长歪了就算了,两个竟然一起长歪了。
合作者有些唏嘘, 好好一个家庭弄成这般模样,身为父母还是要一碗水端平啊,“以后好好补偿她吧。”
时父很无奈,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生日宴会毁得彻彻底底,时家的面子里子也丢的一干二净, 付出损失这么多,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让时零回到时家,等她回来后,时父决定要好好教再教她做一个合格的子女。
时父在心里冷酷衡量一番,他是彻底看清楚时零对时家已经形同陌路,感情牌是废了,为今之计,他只能单打舆论牌,让在场的人帮他将时零“说”回时家。
将一切责任推到时清蕊和时文曜身上,让别人相信作为父亲的他对一切毫不知情,时父毕竟对时零有生恩,只要他做足姿态,不愁没人帮他开口。
时父淡淡地想,是该让时文曜吃点亏了,不然总是拖时家后腿,等到他以后继承时家,他会明白父亲今天的良苦用心。
时父在心中打完腹稿,酝酿好情绪,才沙哑着嗓音对众人道:“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尽到责任,才会让膝下两个孩子养成这般糟糕的性子,唉,是我的错呀。”
“时零刚回到的时家的时候,我想着三个孩子是同龄人,就想让文曜和清蕊多照顾照顾时零,以免她刚回家不习惯,我真是没想到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情,想想我之前还满怀信任地将时零全权交给他们,我真是枉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