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沈镜,忽然觉得眼前站着的是荣王一般。
沈镜离开城北小筑后,便与阿福去了震沅镖局。
而五日后,城北小筑便传来太妃薨逝的消息,沈镜闻言眼中未曾闪过一丝波动。
另一边苏攸棠也已经在京城住了下来,说来也巧,苏攸棠刚到京城便遇见何柔。
何柔自从住到外祖家,虽然衣食住行方面都不曾被短缺,但却很怀念与苏攸棠、文静在一起玩闹时回忆。
她的外婆看不下去她这样终日消沉的样子,便让她们几个表姐妹们一同出门散心,没想到恰好见到了苏攸棠。
何柔也是见到苏攸棠时差点以为自己大白天出现了梦魇。
孙勖自是认得何柔的,只是没想到她们竟是好友。
见她们说的开心,孙勖多少有些慰藉,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攸棠在京城也没有另租铺子,毕竟她的银子大部分都被她用来扔沈镜了。
好在京城的这间文宝阁后面带了一个小院子,苏攸棠与小蝶住进去倒是刚好,里面虽小但东西倒是很齐全。
何柔自从知道了苏攸棠来了,不是往文宝阁去,就是将苏攸棠请到外祖家中与自己小聚。
何柔从孙勖那里知道苏攸棠与沈镜的事后,一直没有问过她,倒是一直努力说着开心的事。
说起来,何柔在外祖家中平时闲着无事,倒是有更多的精力用在木雕上,现下技艺已经非常不错了。
两人凑到一起的时候总是围绕着木雕说个不停,只有苏攸棠刚到的那几日每天沉迷于华容道。
这东西是文静在信中提起过的,说着如何如何有意思,到让文静馋了好久。
若不是不愿麻烦外祖一家,她真想任性一回让人回俞州买上十套八套来。
所以苏攸棠一来,她便缠着苏攸棠给她做了一套。
这日两人在何柔独自住的小院里,跟着苏攸棠学木雕。
“阿棠,你瞧我做的这个小球如何?”
前些日子两人逛街的时候,瞧见一个绣花的球,何柔瞧着好看,缠着苏攸棠教她。
苏攸棠被磨的没办法,一边给她示范一边教她,虽说进度慢了一些,但进步却是很大的。
一旁的小白看着何柔手中的小球呜呜叫唤着,何柔瞧着给它扔了一个残次的小球。
苏攸棠正在给她指点着小球上的不足之处,何柔听着听着就看着苏攸棠莞尔一笑。
苏攸棠见状,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何柔微微摇头,“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我也去过沈家多次,小白与花猫的感情挺好的。
只是没想到你们和离,竟然连着一猫一狗也要跟着分离,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让步。”
苏攸棠微怔,这还是她来京城后何柔第一次提起沈镜。
心中虽是微微颤动,倒也没有离开俞州时的心痛。
“阿柔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是小白自己跟来的。
当时孙叔的马车都已经到了城外了,小白追了上来,我原本是让人帮忙送回去,可小白总是嗷呜叫唤。
我就一时心软把它带来了。”
一旁玩着刻刀的小蝶也跟着应和:“何姑娘,苏姑娘说的是真的,小蝶从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狗狗。”
何柔自是知道小白是狼,但人养着狼怕是会引起恐慌,对外说的都是特殊的狗狗。
何柔也与小蝶说了几句才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听说文宝阁内的六转玲珑球被卖了出去,阿棠知晓是谁买走的吗?”
苏攸棠摇摇头:“不知,对方听神秘的,而且要求孙叔也不能说。
阿柔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自从六转玲珑球在文宝阁出现后,许多人都冲着它去文宝阁一饱眼福。
更何况孙叔可是在文宝阁开业时,变说过玲珑球要在文宝阁展示半年,半年内都不会卖出去。
可这转眼连一个月都不到就被买走了,百姓们都很好奇是什么人买走的。
虽然我爹只是个知府,可在京城中也是有些人脉的,而孙叔因为与我爹这层至交好友的缘故,倒是没有人去找他的麻烦。
所以我猜测能买走玲珑球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阿棠,你说会不会是那位?”
苏攸棠看着她指了指皇城的位置,心中一惊。
不愧是文静多年好友,两人这大胆的性子倒是一致。
一旁的小蝶听得云里雾里的,傻乎乎的问:“何姑娘说的是谁呀?”
何柔见状捏着小蝶脸笑着说:“你啊,真是被阿棠宠坏了。”
待她松开手后,小蝶揉着脸:“何姑娘与苏姑娘的情分不一样呀,若是旁人,小蝶才不会这么说话。”
何柔心中暗叹,到底是苏攸棠身边的人,倒是她多虑了。京城终究与俞州不同,若是小丫鬟不懂事得罪了贵人,反而连累了阿棠。
见小蝶是个有分寸,她也能放心许多。
苏攸棠:“不过不管是谁,对方一次付清了银子倒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可是八千两啊,不过孙叔拿到银子后就还了钱庄一部分银子。”
这八千两她理应分的四千两,可是之前她便欠了孙勖七百两,再加上其他的东西以及这段日子受孙勖的照顾,所以最后苏攸棠拿了三千两。
不管怎么说,她现下也是一个有钱人了。
何柔:“要我说八千两还是太少了,那般精美的玲珑球便是放眼大楚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苏攸棠才告辞带着小蝶离开。
小蝶抱着小白,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苏姑娘,今日又遇见了赵公子诶,小蝶觉得赵公子就是故意的。”
小蝶口中的赵公子是何柔的表哥,赵舟。
苏攸棠心中想着事情,顺耳听了这么一句,疑惑的问:“什么故意的?”
“赵公子其实是想见苏姑娘所以才会假装在院子里找东西,为的就是与姑娘说上话。”小蝶俏皮的说。
苏攸棠看着小蝶这张小脸,忍不住笑了,小蝶这丫头真是想多了。
何柔同外祖家姓赵,同他们介绍何柔时,就提过她是和离的。
这个时代,一个未成亲的男子怎会喜欢她一个和离过的女子?
虽然她觉得离过婚,她也仍然还是她,但这个时代的人想法可没这般放得开。
小蝶见自家姑娘不认同,瞥了瞥嘴,并且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苏攸棠瞧着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是不是小蝶动了春心?小蝶不用害怕,若是真的,姑娘我会为你做主的。”
小蝶被她说得羞红了脸,作势要要追着苏攸棠,苏攸棠当了真,向前快走了几步,只是没想到前面转弯处也走过来一人,顿时撞到了一起。
第103章 半年后
苏攸棠向后趔趄一步, 撞上了赶过来的小蝶,两人跌坐到一起。
小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将苏攸棠扶了起来:“姑娘没事吧?”
苏攸棠强忍着不去摸自己直接坐地上的屁股, 毕竟被她撞到的人是个男子,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
苏攸棠示意小蝶去将那人扶起来,“对不住公子,是我们二人莽撞了, 若公子有不适之处, 我们定然不会推卸。”
那位公子被小蝶扶起来后才瞧清撞到自己的人, 不过他神色焦急, 行色匆忙只道了一句:“无碍。”
便要离开, 只是还未走开几步又踩到一样物件, 苏攸棠与小蝶瞬间闭上了眼不忍直视。
只听‘嘭’的一声, 那位公子又摔了一跤, 比起之前一次更甚。
这次躺在那里好一会起不来, 便是小蝶上前帮忙也无法将人拉起来了。
偏偏那人还盯着让他滑倒的东西看的入神,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苏攸棠没办法,让小蝶拿着碎银寻了两人来, 将那位公子送去了药堂。
一阵兵荒马乱后,这事总算解决了。那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闪了腰,需要多休息。
苏攸棠让小蝶包了十两银子当做赔礼, 结果那人竟然抓着苏攸棠的手不放。
苏攸棠正惊诧时,小蝶气咻咻地直接咬了上去, 愤恼的冲若那人凶道:“你这登徒子!我们姑娘不是已经赔礼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那人捂着自己的手腕嘶声道:“对不起,我并无恶意,只是想问这个物件是姑娘的吗?”
说着便拿出了一个绣球木雕, 那是苏攸棠给何柔做示范时雕的。
何柔的那个已经做好了,小蝶跟着她们学,最后只雕出一个坑坑洼洼的小球,所以苏攸棠便把自己那个送给了她。
这位公子就是被这小球滑倒的。
小蝶怒气冲冲地从他手中抢了过去:“这是我的!”
“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想知道姑娘这木雕是从何处买的?”
小蝶:“哪里都买不到,这是我家姑娘亲手刻的!”
苏攸棠拉了拉小蝶,她觉得小姑娘今日像是吃了炮仗似的。
那位公子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敢问姑娘师承何人?”说完又觉得不妥,解释道:“我真的并无恶意,只是瞧着姑娘这木雕手法与文宝阁之前展出的玲珑球十分相似,也许是出自同门,所以才会想打听一番。”
苏攸棠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行家,竟然只是看了几眼这木绣球就认出与玲珑球雕刻手法相似。
玲珑球自从到了京城,便有不少人向孙勖打听出自谁手?
她不愿沾上是非,所以并没让孙勖说出她的身份。
苏攸棠:“公子说笑了,只是粗劣之物,不敢与之想比。
既然公子无事,我们便告辞了。”说完便带着小蝶离开了。
那位公子又心想要追上去,却因为闪了腰只能缓慢的走。
两人刚离开药堂,便有一人匆匆赶了过来。
若是小蝶还在这里,定然要惊呼一声,这人便是何柔的表兄,赵舟。
“易先生您没事吧?我听说您被人撞伤了,您伤到哪了?”赵舟十分焦急的问。
易沉摆手,“我没大碍,只是遇到一位有意思的姑娘。”说着还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绣球。
赵舟心中疑惑,易先生什么时候对女子有兴趣了?
易沉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他父亲、姑母的好友,听说他们三人年少时一同求学,易先生却总是沉迷木雕而被先生训斥,却没想到易先生凭着木雕的技艺成为大楚颇具盛名的大师。
曾经更是被先皇亲自赐下一套金刻刀。
易先生本人也是出自江南易家,祖辈上曾经出过开国国公爷。
即便是现在易家本家定居在江南,可在朝为官的也不少。
只是这位易先生什么都好就是泰国热爱木雕,虽然曾经娶过一位夫人,但身子却不大好,两人只相守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现下听到易先生觉得一位姑娘很有意思,很难让他不惊讶。
易沉:“对了,你姑母的信呢?”
易沉今日会出现在那里,便是要去赵家。
赵舟一怔:“啊?我忘了带出来了……不如我让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算了,今日本就是要去见你父亲,叫辆马车来吧。”
另一边小蝶跟在苏攸棠身后依旧气呼呼的模样,苏攸棠有些好笑:“好了,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何必这般动怒?”
小蝶:“话虽如此,可小蝶就是不高兴,那人看起来衣冠楚楚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登徒子!”
“小蝶越来越有文采了,都会用衣冠楚楚了。”
小蝶脸一红:“姑娘就莫要取笑我了。
对了,姑娘为何不说玲珑球是出自姑娘之手?”
苏攸棠弹了小蝶脑门一下:“且不说我这个年纪说出去,那人不相信。
便是相信了,也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小蝶不明白:“这会有什么麻烦?”
“那人显然是个行家,他们定然有自己的圈层。
这就像商会一样,若想在京城做木雕生意,定然要遵守他们的规则。
不过,有文宝阁在,我也无需守他们的规则,倒不如现在这般自在。”
小蝶似懂非懂,不过既然是苏姑娘做的决定她都觉得是最好的。
而俞州那边,林氏也终于知道事情的原委。
那日她去了夏先生家,确实如沈镜所料,住在夏先生家中的的确是林氏藏起来的那幅画中之人,凤觉。
林氏看着紧闭的杂物房,唉声叹气着,阿福也无措的站在她身边。
之前沈镜让刑昊与沈寿去查俞州城外的山匪,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寻到苏攸棠。
从那之后沈镜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杂物房中,连花猫都被赶了出来。
两人正无措时,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林氏心中一动,抱着一丝希望,门外的人会是苏攸棠。
阿福去开了门,来人竟是凤觉。
林氏:“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沈镜,顺便告诉他一个消息。”凤觉开口道。
阿福闻言立刻问道:“可是关于夫人的消息?”
凤觉点头。
下一刻杂物房的门便从里面打开来,沈镜站在一片阴影之中,周围充满着丧气。
仔细看还能发现他手中拿着一个账簿,那账簿便是苏攸棠用来记小帐的那本。
扉页上还写着离开沈家的话语。
“她,还活着吗?”沈镜的嗓音嘶哑低沉。
林氏与阿福闻言顿时一惊,他们都已经知道罗太妃手中握有一批暗卫。现在她已经薨逝了,难不成还留下遗言要杀苏攸棠不成?
毕竟沈镜与蓝心的谈话,并无其他人知晓。
沈镜之所以会这般问,自然是因为想到苏攸棠上一世的结局。
凤觉:“她现在很好。”
沈镜终是松了一口气,体力不支的靠着门框缓缓滑了下去。
一番折腾之后,四人齐坐在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