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中,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名女子,四肢都被紧紧捆住,陷入沉沉昏迷中。
“嘶——”
白清芜头痛欲裂,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努力恢复清醒,慢慢睁开眸子,一股子发霉腐烂的味道,充斥在鼻翼间。
她抬眸环顾四周,迟疑的低吟出声,“这里是哪?”
记忆倒放,她回想起来,在昏迷的最后一瞬,看到了筠桃那张狰狞的脸。
全身被捆麻绳,估计是被卖了。
狭小的房间中,白清芜发现不仅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些年轻女子睡着,索性她喝得酒不多,提早醒来了。
很快,她看到角落里,有个废旧生锈的船抛锚,无疑是个惊喜的发现,慢慢挪动着身子,费力的过去。
借用锋利尖角,将手腕处的麻绳磨开,快速解开脚上束缚的绳子。
白清芜猫起腰,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边,有些惊讶,“竟没有人看守?”
她尝试着推了推门,也没有上锁。
这,逃跑计划进行的意外顺利!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到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们,实在不能狠下心来,弃之不顾。
想挨个叫醒,发现她们昏得太沉,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白清芜不能耽搁,只能先替她们解开身上绳索。
做完,她往门外跑去,顺着看不到尽头的楼梯,拾阶而上,空气寂静的只能听到她喘息声。
楼梯尽头近在咫尺,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
而眼前一幕,令她怔在当场。
发现自己身处于一艘行驶的船只上,四周全是激流河面,问题是她不会游泳啊,根本没有逃生之路。
“谁在那!”有巡逻的水贼喽啰,发现了逃跑的她,高喊一声,举着火把就冲了过来。
白清芜无暇多想,下意识往相反方向奔去。
可很快,许多水贼惊闻动静,提着刀出来追她,团团围住,将她逼到船尾。
“小娘们,还有点本事么!”水贼们有意挑逗,用色眯眯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没有急于抓捕。
白清芜紧紧靠住船壁,抿了抿唇,镇定的说道:“几位大哥行走江湖,缺的是银子,那直接开门见山吧,卖我多少价,我愿三倍之数替自己赎身。”
就当破财免灾了。
“哈!”有水贼讥讽的笑出声,拍了拍胸脯,颇为自豪道:“哥哥们行走江湖,靠的是义气守承诺,答应了买主几个人头,缺你一个,还怎么交差?”
打消她这个愚蠢的念头。
白清芜:你特么的真讲义气。
“小娘们知不知道,通常用什么手段,对付你这种逃跑的女人?”
白清芜耸拉着眼皮,她不想知道。
她不说话,也不影响水贼们高昂的兴致,迫不及待的搓着双手,下流笑着,“不听话,好好调教就能懂事,正好哥哥们好久没开荤腥了。
眼看,这群水贼们步步逼近,白清芜绝望的体会到,什么叫插翅难飞。
回身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河面,她不再犹豫的飞身跳了下去。
巨大水花飞溅,打在水贼们的脸上。
他们也没有料到这个娘们会跳河,折损了人没法交差,捅出了个大篓子,难免慌了神色,“快去禀告头儿!”
而话音未落,又见一道劲装黑影,疾步冲了过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往落水的人儿方向游去。
“头儿!”他们纷纷发出惊呼,往船壁靠去。
这里可是‘魔鬼十八弯’两岸皆是断崖峭壁,暗礁藏于河面下,船只路经此地,都要小心翼翼,稍不注意船毁人亡。
而头儿涉险下水,这种义气着实打动了水贼们。
“看见没,头儿能年纪轻轻,成为雄霸一方的水上雄领,靠的是什么!”
“义气!”
“守信!
水贼们齐刷刷的喊道,振臂高呼,对头儿深表佩服,这种精神,也令他们备受鼓舞。
而在水中沉浮的男人,好不容易扯着白清芜的手,游到船只边上,他吐出灌进嘴里的河水,黑着脸喊道:“你们有功夫喊口号,没看见我还在水里么!”
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货!
水贼们听到头儿吩咐,才后知后觉的放绳子拉人。
绳子在河面上飘忽不定,牧野衍废了半天劲将将攥住,结果手边的女人不老实的闹腾,挣脱间他手滑,绳子又飞了出去。
牧野衍桎梏住她,凶道:“你不想活了!”
白清芜嗤笑出声,眉眼间皆是倔强,“我宁死,不受尔等宵小玷污!”
果然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牧野衍深懒得废话,按着她的头,强行往河里扎去,反正他熟知水性,还有体力消耗,陪她玩玩也未尝不可。
白清芜猝不及防的沉入水里,胸腔灌进大量河水,窒息感紧紧包裹,头一次感到,死亡离得这么近。
牧野衍算着时间,看差不多了,提溜着领子,将她从河面里捞出,兴致颇高的问,“还想死不?”
白清芜怂了,连连摇头。
“嗯?”牧野衍不满,光摇头就行了。
白清芜满脸水痕,攀着他胳膊,“不想死了,我真不想死了,大哥咱上去吧。”
濒临死亡时,她脑海里浮现出娘和小凝儿的面容,若她任性一死了之,尸身沉在河底喂鱼,那她们该怎么办。
“好。”牧野衍见状,也不继续不逗弄她了,抓紧绳子提起轻功,两人破水而出,稳稳落在夹板上。
水贼们赶紧围了过来,关切问:“头儿,你没事吧。”
白清芜瘫坐在地,连连咳嗽往外吐水,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死白色,单薄身影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牧野衍指了指她,“找个老嬷嬷,给她泡个热水澡,换套衣服,送我房里。”
“得咧。”水贼们领命。
他们找了个厨房做饭的嬷嬷,用大锅烧了捅水,白清芜洗刷干净后,换上一身极其艳俗,露大片皮肤的纱衣。
她抱紧身子,被推进了另一个房间。
牧野衍第一次瞧见她,孤身立于船壁,摇摇欲坠的可怜样儿,很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而他惊奇发现,她坚毅的另一面。
两者本就矛盾相悖,却能在一个柔弱女人身上淋漓展现。
他不舍得她死,救了她。
看见她换下男装打扮,是个经耐看的美人胚子,只是……
牧野衍颇为嫌弃的说道:“你身上穿的是什么玩意儿?”
白清芜则一副你让我换的,还装什么纯情大尾巴狼。
第四十四章 割发代首,放过
牧野衍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她身上,问:“叫什么名字?”
“白清芜。”
“白?”他像是想起了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我叫牧野衍。”
白清芜点点头,察觉他与那些粗野的水贼们不一样,最起码是个能说通道理的。
“我乃上京城慕国公府人士。”她开门见山,介绍自己出身,“若你放我归家,愿出三倍之数,当做路费。”
牧野衍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倏地沉下脸色,“慕国公府?”
白清芜以为他不寻常的反应,是想多要些银钱,于是补充道:“路费好商量。”
“呵,你知道我生平最恨谁吗?”
牧野衍突然间仿佛变了个人,周身笼罩着阴狠,紧紧攥着拳头,牙根咬的咯咯作响,一字一句的说道:“慕国公。”
“啊?”
白清芜懵了,大水冲了龙王庙?
冤家路窄?
“我就是个丫鬟。”她尴尬的挤出抹笑容,试图撇清关系。
“你不是普通丫鬟。”牧野衍捏住白清芜小巧的下巴,逼她抬起眸与他对视,狠厉如刀狠狠刮在她脸上,不由一颤。
“你父白易,可是凌莲心手下的‘得力干将’!”
白清芜心中大骇。
得,让你秀,秀到仇家头上了,真特娘失算了。
她在脑海里疯狂回想原身记忆和书中内容,怎么都想不起,她爹做了啥事,能和眼前男人有关联。
说实话,她爹真的替凌莲心,做了不少缺德事……
天下之大芸芸众生,刚出上京城的门,好巧不巧就碰上仇家,看来就连老天也在捉弄她。
“我父已与十多年前亡故,死于凌莲心之手,我亦恨她。”
白清芜绝对没有欺瞒。
父亲已死,家人还要好好活着,她虽投入二小姐门下,但时刻谨记杀父之仇。
“是么!”牧野衍讥嘲一声,反手撕碎她身上的披风,怜惜荡然无存,双目猩红能够吞人,充斥着浓浓恨意,“父债女还,天经地义,如此就从你开始吧!”
白清芜害怕的往后退去,脚踝死死被牧野衍攥在手里,就如折翼的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欺身而上,刚要去撕扯衣裳,却听到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他停住手中动作,分神之际,给了白清芜可趁之机。
她微屈膝盖,用力往他裆部一顶。
牧野衍吃痛,低叫出声,“啊!”
身子蜷缩成团,往旁边倒去,豆大的冷汗涔涔冒出,脸色涨红,脖颈处青筋暴起。
白清芜捡起披风裹住自己,抱歉说道:“大哥,没得办法,是你想先伤害我的。”
她用防狼术,自卫而已。
牧野衍恶狠狠的瞪着她,艰难挤出句话,“你下手够狠的!”
隔着门,有水贼惊慌失措的喊道:“不好了,头儿!有官船正从四面靠近,将我们死死困在这了。”
这庞大阵势,谁都没有见过。
牧野衍忍着痛意,命令道:“立刻掉头,备好弩箭,突出重围!”
“是。”
脚步声快速消失了。
白清芜松了神色,“明明可以叫你手下进来,将我押住,为何没有?”
牧野衍冷哼一声,别过头,“用你管。”
看来,他心底还是不坏的。
“官船应该冲我来的。”白清芜知道她失踪,阿九不会坐视不管,只是没想到,他竟来得这么快。
于是,开口与他谈条件,“等我和后舱那些被劫持来的姑娘们,平安上了官船,我会和阿九说情,放你离开。”
牧野衍喘了口粗气,紧咬牙关,道:“哼,你做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全功夫,白易的女儿既然落在他手上,怎会甘心就让她这么跑了!
白清芜深吸一口气,劈头盖脸的骂出口,“为了报复我,弃船上几十条兄弟的命于不顾,你也算个爷们!”
“呸!瞧不起你!”
“你恨慕家,有种上战场拼得一身功名回来,出人头地,如今你就是个落草为寇,苟且偷生的孬种。”
她一连串骂完,顿觉身心舒畅。
冲牧野衍挑悻一笑,有本事你打我呀,现在恐怕连爬起来都困难吧。
“你!”牧野衍息掩了怒火,眼神复杂,怅然的重重叹气,“你说的对。”
白清芜:这人好好说话还不听,非得等她痛骂一顿就好了?
“知错就改,尚不晚矣。”
白清芜蹲下身,与他平视,认真且诚恳的说道:“我知道,曾经对你的那些伤害,无法弥补不能洗清,我等你堂堂正正回来,复仇的那一天。”
牧野衍放她离开,连带后船舱里的那些女人,潜着小船送到官船上。
夜久殇接白清芜回来,她看到他那一刻,彻底心安了。
委屈莫名涌上心口,她带着缕哭腔说,“你怎么可以把我弄丢。”
夜久殇将她护在怀里,生疏笨拙的安慰着,“没事了,有我在。”
“我将他们都杀了,可好?”他眼底划过浓浓杀意,既敢劫他的人,百死都不为过!
白清芜记着与牧野衍的约定,“我父亲欠水贼头目一条命,阿九放他走,就当替我还了。”
夜久殇沉默片刻,开口,“他为害一方,不能放过。”
她咬了咬唇瓣,试图再劝,“他愿意洗心革面,从此从军,不会再做害人的勾当了。”
夜久殇没办法,顺了她的意,他只想早点带她离开这里。
示意官船们掉头,撤退。
水贼船上,牧野衍率众人遥遥一跪,谢过能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官船渐渐驶离,夜久殇拉满弩箭,对准牧野衍的头颅,他没有躲,闭目做好赴死打算。
“嗖——”
箭宇锋利的刃划破长夜,直直冲牧野衍而去,擦着他头皮而过,将长发拦腰而断。
夜久殇磁性暗哑的声音,穿透所有人耳膜,“割发代首,只此一次,若再犯,格杀勿论。”
第四十五章 除掉太子眼线
白清芜重新换了身正常的女装,缩在船舱里,小口小口的喝着姜茶取暖。
她尚没有从劫持中缓过神,眼眸空洞的盯着一处角落发呆。
夜久殇掀开帘子进来,看见她这幅受惊的模样,想都没有想,本能关心道:“我命船靠岸,找个郎中看看。”
“不必了。”白清芜温声开口,“只是惊厥,没什么大碍,我得赶紧回府了,若是让人发现我失踪了,就不好收场了。”
夜久殇自然的坐在她身边,双手交叠在一起,与她商议道:“慕国公府不是长久之地,你……”
“我也不想为奴为婢。”白清芜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打断了他,“我乃家生子,父辈之事又与国公夫人纠葛不清,赎身之事,得长远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