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离国公府还有几步之遥时,白清芜只觉眼前发黑,被一股强悍陌生的气息笼罩住,脖颈间抵上锋利的匕首。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她屏住呼吸,僵住原地,“好汉,有话好好说,”
能感觉到,冰冷的刀刃划破皮肤,流出点点血渍。
“你有药,救我!”
药香隐隐流动在空气中,低哑磁性的嗓音,透着虚弱,拂过白清芜耳边。
身上发重,男人失去意识,扑在白清芜身上,两人重重摔倒在地。
白清芜重心不稳,跟着摔在地上,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嘶!”
敢情男人把她当成肉垫了?
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她没好脾气的踹了他一脚,“碰瓷?别装死!”
男人一动不动。
白清芜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脸,触感不错很有弹性,伸手探了探他的鼻翼 ,还有些微弱气息。
“堂堂七尺男儿,干什么不好,非要做打劫的勾当。”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劫着劫着自己就晕倒了,她现在没空多管闲事,以防节外生枝。
白清芜起身欲走,余光瞥见了男人的衣角,停住了。
她若有所思,念出声,“蟒纹?”
衣角有片用金丝勾勒的云团蟒纹,怎么似曾相识,像是在原身的记忆里出现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但她倒是很清楚,非皇室宗亲,谁敢身着蟒纹衣袍。
直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散开,白清芜才注意到,“你受伤了?”
男人没有回应,四周又空荡无人,任他晕倒在这,等不到天亮,就会血尽而亡。
白清芜纠结了好一会,实在做不到直接忽视走人,“谁让我家世代行医,祖训讲过,若有人求助治病,不能见死不救。”
白清芜认命的架起男人胳膊,让他倚在身上,如同巨石压顶喘不过气,缓慢往慕国公的角门处移去。
在他们离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空空如也的巷子不见踪迹。
“人呢,怎么不在?”
“他被我从背后一剑穿胸,不可能逃这么快!就在附近,快追!”
黑衣人看到石子路上,有血痕拖拽过的痕迹,赶紧提剑追了过去,最后停在慕国公府门口,血痕从角门处消失。
“慕国公府的人救了他?真是有意思。”
为首的黑衣人玩味一笑,眸中折射出嗜血的光。
第五章 白凝初见美人姐姐
“头儿,我们还追吗?”
旁边黑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能轻举妄动,回禀主上再议。”
……
白清芜好不容易回到庑房,悄悄将男人带回隔壁屋子,累得已经快虚脱了,“严重怀疑你的肌肉,是石头做的。”
自夕儿死后,这间屋子空了,藏人是个不错选择。
安置好男人后,她回到自己屋子里。
赵菱点着烛火苗子,撑着额头打盹,听到开门的动静,立马惊醒跳起来,她焦急的问,“抓到药了么?没有别人发现吧。”
白清芜将药包放在桌子上,“平安的很,娘放心,辛苦你去煎药了,我去外面静静心,想想怎么治小凝儿的病。”
“好。”赵菱总算安心了,没有再多问就去煎药了。
白清芜翻着柜子,找出针线和白酒,意外发现一瓶能止血的金疮药,应是原身经常挨罚受欺负,常备着。
她带着这些东西去到隔壁屋子。
脚步匆匆,没有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个糯米团子。
白清芜低下身,专心致志的将男人衣襟寸寸剪开,血迹黏连了大半身,能听到衣衫和皮肤剥离,撕裂开的声音。
当时街上太黑,没看清楚男人的长相,现在烛火衬映着,一张极度俊美的脸倒映在她的眼帘,不由呼吸一滞。
宛若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凤眸剑眉,即便静静躺着,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可惜了这幅好皮囊,竟让你这般糟蹋了。”
白清芜觉得惋惜,衣衫之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寸完整地方,遍布各种刀伤痕,狰狞不已,尤为可怖。
男人伤在胸口处,几乎一剑穿胸,捅了个大窟窿出来。
她得加快时间处理,用干净的帕子擦拭掉污血,清理伤口附近碎石子,将满满一瓶金疮药全部倒进去。
男人疼得闷哼出声,从剧痛中转醒,一睁眼就看到,几乎趴在他身上的女人,正在低头忙碌包扎伤口。
“你是谁,我在哪?”
磁性低哑的声音中,透着浓浓怀疑。
白清芜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塞进他嘴巴里,让他咬着,别等疼得在咬到舌头,没好气的道:“闭嘴!我救你还那么多废话!”
夜久殇幽蓝色的眸子变得深邃,第一次有女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虽然不清楚女人的来历,但能感觉到没有坏心,渐渐放松了身子,任她摆布。
“现下正值炎暑,你伤口太大恐能感染,我帮你缝起来,没有麻醉剂,你忍着点啊。”
说完,白清芜就开始消毒起缝合用的针线。
夜久殇困惑的歪着头,缝合?麻醉剂又是什么东西?
显然,她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只是通知。
快准狠扎针,强烈的阵痛令他感到眩晕,冷汗瞬时冒了出来,感到针线在伤口处翻合,他紧紧咬着木棍,硬是扛了过来。
结束后,白清芜感叹,“挺是个爷们的。”
夜久殇吐出木棍,虚弱开口,“谢谢姑娘出手相助。”
“医者仁心罢了。”白清芜撑着下巴,看着他俊美的面孔,倒是挺赏心悦目的,不禁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夜久殇看着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脸色微微泛红,艰难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上。
“姑娘问我问题,我也要问姑娘的。”
“好。”
白清芜答应。
“我叫阿久,被仇家追杀。”
“阿九?”白清芜嫣然浅笑,“你在家中排行第九么?”
夜久殇没有过多解释。
“这里是慕国公府,我是丫鬟白清芜,晚上出去办点事,撞见你拿匕首胁迫我,便把你带回来了。”
慕国公府?
夜久殇皱眉,拳头紧紧攥住,脸色倏地阴沉。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白清芜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庑房地偏,你待着的屋子前两天刚死了人,没人会来这寻晦气,你可以安心养伤。”
夜久殇颔首,“多谢。”
她惦记着给小凝儿煎的药,也怕不回去,赵菱会找到这来,于是说,“你先休息吧,明天我来给你送饭。”
等白清芜走后,白凝偷偷冒出脑袋,扒在窗边满脸好奇。
夜久殇刚阖上眼眸,内力感应到附近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谁在那!出来!”
他凌厉的目光直逼窗户,吓得白凝差点叫出声,捂着嘴巴打开房门挪了进来,茫然的看着美人姐姐。
她小小脑壳不能理解,如此美丽的姐姐,怎么凶起来这般吓人。
夜久殇与白凝视线相撞,不知为何,从心头涌现出莫名的熟稔,她清澈的眸中蓄满了泪水,显然是被吓坏了。
他卸下防备姿态,忍着疼招招手,“过来。”
白凝听话的过去。
她主动从布兜里掏出糖块,放在美人姐姐手心里,“你吃,吃了就不痛痛啦!”
都是哄小孩子的把戏。
夜久殇摇头淡笑,换做平时,懒得去和孩子多说什么,但眼前这个小人儿,他并不排斥。
将糖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充斥着舌尖,化解掉苦涩,“好吃。”
白凝颇为自豪的说,“那可是娘亲亲手做的,当然最好吃了。”
夜久殇问,“你这么晚到处乱跑,娘亲呢?”
白凝甜甜的告诉他,“是娘亲把美人姐姐带回来的呀。”
哦?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我不是美人姐姐,你应该叫我哥哥,或者叔叔。”夜久殇耐着性子教她。
白凝很懵,“姐姐和哥哥有什么区别?好看就行了呀。”
夜久殇不由扶额,那个女人是怎么养孩子的,连男女都分不清。
“哥哥是和爹爹一样,都是男人,而姐姐和娘亲一样,是女人。”
白凝伤心的低下头,委屈巴巴说,“我出生起就没有爹爹,只有娘亲。”
夜久殇心底微微触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他自小没了母亲,生父视他为耻辱,皇室的污点,被逐出宫门,被养父养大,在十五岁那年,也卷入阴谋争夺中丧命。
“小凝儿,小凝儿!你跑哪去了?”
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打断了室内的谈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往房间这边走来。
第六章 寿宴中并蒂花开
白凝踮起脚尖,是娘亲在喊她,偷跑出来被发现了,脚底抹油开溜,临走前,还不忘甜甜的说,“美人哥哥,我明天来看你。”
夜久殇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算是默认了。
“娘亲,我在这。”白凝从树后面跳出来,一脸人畜无害。
“你怎么乱跑?害得我担心。”白清芜抱起她,惩罚似的捏了捏她鼻尖。
她老实说,“屋子里热,我睡不着。”
“回去将药吃了,娘亲给你扑扇子睡觉。”白清芜带她回去。
白凝小脸皱成一团,捏着鼻子将药喝了下去,舌尖苦的发麻,吃了好几块糖才将药味给压下去。
没过不久,缩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吃了这药,小凝儿的病情就能暂时遏制住一段时间,但也并非长久之计。
就在白清芜怔神思考的时候,赵菱拿过她手中的团扇,撵去歇息,“明日是府中开大宴,贺老夫人大寿,你要去前厅做活的,可别耽误了。”
白清芜也不过多推辞,“辛苦娘了。”
养足精神,明日还要应对呢。
慕国公府,正厅
一派热闹喜庆的场面,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马车将府门前的路堵得水泄不通,贺礼堆山马海,丫鬟小厮穿插其中,忙碌的几乎脚不沾地。
慕国公世代都是朝廷重将,手握兵权建立无数功勋,世袭至今,宅内几乎不见男人,都投身疆场,马革裹尸。
然而到慕正山国公这一代,已呈没落态势,老国公英年战死,只留他一个独苗,老夫人在教养时格外娇宠些,导致年少纵情声色荒废学业,现只能靠祖上荫庇,维系荣华至今。
慕微澜挽着老夫人刚露面,三三两两散开的夫人小姐们,顷刻围了过来攀谈,多半是奉承恭维之语。
“恭贺老夫人六十大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老夫人君瑛容端着雍容气度,原是梁朝郡主,下嫁给老国公,守寡几十年,在京中女眷中素有贤名,谁人见了不是恭敬有礼。
她将慕微澜领到身前,毫不吝啬的夸赞,“今儿这席面,都是我这孙女一力操办,若有疏忽的地方,还需大家多多担待。”
“老夫人这是哪里话,大小姐帮衬着管理内宅,条理清晰,治理有方,是难得的娴静人儿。”
那些女眷们惯是会说漂亮话的。
“请祖母安。”
“可见是我来晚了,还望祖母不要怪罪。”
人未到,声已至。
慕明珠出现,她俯身行礼,珠环佩响,身着绯红对襟夹袄,翠玉装点发饰,明艳灼灼,美得不可方物,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如她般出挑的美人。
一来,便吸引了不少王孙公子的目光,
可惜只能远远观望,不敢去肖想,谁人不知慕国公的二小姐早已与太子定下婚约,是内定的准太子妃。
君瑛容淡淡开口,“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何谈怪罪?”
话里话外,透露出对慕明珠的些许不满。
慕明珠心里很是不舒服,祖母只疼大姐姐,又不喜她,来得早又有什么用,给祖母添堵?
她也懒得看祖母臭脸。
慕微澜亲昵的去牵慕明珠手,打圆场道:“二妹妹来得巧,宴席就要开始了。”
慕明珠装作看不见,侧身躲过了,领着她那群小姐妹们落座去了。
慕微澜也不恼,转身笑语晏晏的陪着祖母应酬。
两姐妹细微动作,又怎能逃过那些精明人的眼,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戏台上,大戏开锣,唱的正是七仙姑贺寿,台上吹吹打打,台下屏风隔开,男女分席而坐,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慕明珠是‘太子妃’,又出手阔绰,有不少闺中密友,身边花团锦簇。
反观慕微澜这边,冷冷清清。
原本这一切荣光,都应该属于她的!
慕微澜嫉妒得就算吐血,也只能端着摇摇欲坠的面子,表现大度毫不在意。
男宾客席一阵骚动,是太子君离渊姗姗来迟,他隔着屏风,对老夫人表达歉意,“临时有事没有处理完,来迟了。”
慕国公连忙迎他落座,“太子殿下哪里的话,公务要紧,公务要紧。”
慕明珠远远看着屏风模糊的身影,她垂下眸子,心里小鹿乱撞,身边小姐妹们纷纷打趣,“害羞什么,迟早都是要成婚的呀。”
“你们有没有个正形!”慕明珠虽是嘴上反驳,但心里却是极高兴的。
太子君离渊温润尔雅,风度翩翩,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