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这点意思哪里能听不出来,听见齐若谷似是漫不经心的说出这番话,想起刚刚自己和一个小姑娘因着一些小怨气,而剑拔弩张半点不饶人的模样,着实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汗颜。
“行了行了,我倒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有些话既然已经点到了,大家最好是心里清楚些,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应先看看患病者如何。”
“既然如此,那现在大家就也不必再等了,先请随我来,若还有后来的人,再引进来就是。”齐若谷微微一颔首,走在前面为众人带路。
到了里屋,不知为何四周的窗户都被黑纱封闭起来,屋子里昏暗的不行,只见这患奇病者身上的皮肤有大大小小的泡。
这时便有人说道,“难道是天花?这可是会传染的!”说罢便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引得屋子里的众人一阵惊慌。
楚晚宁叹了口气,这哪里是什么京城名医,都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天花的症状不同与这患奇病者身上的症状,所以不是天花。”
齐若谷点了点头,以示对楚晚宁话中的赞同,微微含笑站出来肯定道:“楚姑娘说的没错,这不是天花,要真是天花,我也早就患病了。这病我也确实没有见过,不知众医师有所听闻?”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但是在场者众多,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确切的诊断出此为何病,众人纷纷摇头又哀叹,大家便也开始猜测是否还有得治,又该从何处下手。
齐若谷接着说:“此患奇病者,有个奇怪的病状,就是不能见光,这种病,我还从未听闻过,遍寻医书古籍也没有看见半点相关的痕迹。”
“啊?这是何病?”人群之中有人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本来此人身上的肿泡便已经够别开生面了,还以为只是个皮肤病,却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奇怪至极的现象。
“这这这,这种病状反正我是闻所未闻,你听闻过吗?”
“未,从未听闻此病,真是罕见之病啊。”众人议论纷纷,可谁也得不出结论,也不知此病是何病,应该如何医治。真是让众医师束手难策啊,大家都摇了摇头,叹了叹气。
齐若谷看了看众人,摇了摇头,便转身看向楚晚宁,他对这个年纪轻轻却敢开设义堂的姑娘在素未谋面之时便有些许好感,刚刚他也多少听见了些许,不卑不亢,不骄不馁,很是让人佩服的一个姑娘,于是特意询问她的意见,“楚姑娘,你有何见解?听闻你医治过不少人的疑难杂症,不知道是不是对此症有所听闻吧。”
楚晚宁摇了摇头装作棘手地叹道,“我所医治的人着实有限,无一人得此病,但这病得症状,很像我爷….”
楚晚宁话语一滞,这个世界里,她只有父兄,没有爷爷,眼睛不仅有一瞬间的黯然,“很像我,也许是很久之前看见的一本残籍中记载的奇症。”
“是吗?那就说说看,别吊大家胃口,一句话光说个开头,这不是故意装能耐么。”有些直脾气的神医见不得她弯弯绕绕,不耐地大手一挥打断道。
“是啊是啊。”许多人不喜她这副哗众取宠的样子,不满地附和道。
“我记着那本书里曾说过一种病,此病不能见光,泄出的小便呈红色,如血一般。有时会突然腹痛,有时会呕吐,心率加快,我刚刚摸了他的心率,确实很快,他的病大概就是我爷爷所说的病了。”楚晚宁脑子里一边飞快地回忆着自己记忆里仅存的印象,一边有条不紊地为大家解释道。
“那这是什么病吗?还不会是你胡编出来的吧?亦或是知道但却无治愈的办法吧?”看她不顺眼的人第一时间便提出了质疑,十分不屑的模样,楚晚宁刚刚那几句话说的犹疑不定,一看就是瞎蒙的。
“我虽知道此病的症状,但却未告诉过我这病症的原理何在,也未告诉过未如何医治此病……”楚晚宁并未因为其他人的质疑而生气,只是平淡地解释着,更何况这个人四舍五入也不算说错,算他歪打正着了。
“楚姑娘说的没错,这些症状这位病患者都有,但却无人知晓此是何病。”齐若谷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没想到到头来也是一场空你那个。
众人也无能无力。齐若谷看众人都没办法,强留在这一处也没什么意思,给本来就已经不乐观的病况罩上一层更加惨淡的愁云嘛?
楚晚宁自然也听到了底下的神医对自己的不相信,所以还在自己默默的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但是就是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是可行还是不可行,所以她又一次的在心里面琢磨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想了半晌,楚晚宁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实施,所以就开口对着齐神医神秘一笑,打趣道:“小齐神医莫着急啊。虽说医书并未告诉小女,但小女刚刚思考了一会,现在心中有些许猜测,但并未证实,所以还需各位休息片刻 待我试验一番,或许此番便可顺利得解。”
“姑娘此话当真?”齐若谷面上一喜,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得见此病得解,于他医术一途或许也有所进境。
“自是当真,不过小齐神医别着急,还是让大家找个地方坐会,休息片刻,让我研究一番。”
“大家今日一早便赶了来,应该都累了,让下人们带各位医师前去休息一番,喝点茶水吧。”齐若谷吩咐了下人们,带着众医师去休息,自己却半点没有动弹,他倒是很好奇楚晚宁要如何才能试验出结果。
“齐兄不离开嘛,那人已经都离开了,咱们就借一步说话?”
齐若谷点了点头,随着楚晚宁桌旁。他拿着茶壶为楚晚宁倒了一杯茶水。
“来,喝茶,楚姑娘就请随意一些吧。”
“我也不自谦的称你一句兄弟不过分吧?那就总之谢谢齐兄今天为我解围,如若没有你,我今日在众人面前,可当真是孤立无援了。”
“哪有,不用如此之客气,就算身为独木,我也未见姑娘落于下风啊,轻轻几句话,哪里当得了一个谢字来着。”齐若谷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楚姑娘的医术我有所听闻,开办义堂更是仁善之举,我也很敬慕楚姑娘。再说了,他们就是嫉妒你,才说话说的难听了些,还希望楚姑娘不要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齐兄不用担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那群人我又每一个认得的,有什么好置气的。”楚晚宁撇撇嘴,其实怼人的时候心里还是暗自有些小小的舒爽的。
“楚姑娘当真是潇洒得很,也坦诚的很,之前听过关于你的种种传闻,现下看来,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有道理的,光听传奇,难以想象出此般风采。”齐若谷感到有几分好笑,这话说得孩子气了些,却又有些许旷达之意。
楚晚宁,心想道:那人的症状不就是卟啉病的症状嘛,但是这病也确实不好治,但是齐若谷也太温柔了吧,真想嫁给他,早知道就把他写成男主了。
楚晚宁审视着安乐坊,不愧是京都最大的医坊,这药材可谓是十分齐全,哪怕是不常用的药材也多有储备,各种器具更是弯背的很,啧啧称叹,当然她的义堂也不差,可是毕竟她背后是有楚王爷嘛。
第四十七章 重逢
因着楚晚宁,安乐坊内此刻又是一片喧闹。
“虽说推出了这附加的病症,可对于这病因以及这所需的治疗法子,你却又是不知,这岂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于当前的局势又有何用?”
其间一个医者,年纪颇大,思想惯来死板,对楚晚宁这样的年轻一辈本就不喜,现下瞧着她贸然出头,猜测定是哗众取宠,就更是看不惯,说出的话也是丝毫不客气的。
他的话刚落,场上就有人寻了话头跟了上去:“对啊,这所谓的附加症状,许是你随意蒙的也说不准,行医者最需谨慎细心,万不可依着估测而行事。”
……
有了老者们的开头,这场上便你一言我一语,就着这事议论了起来。
其实这来往的医者,个个皆是行医数十载,而楚晚宁年纪轻轻且不说,更是为女子身份,他们方一进场,就对着楚晚宁是冷嘲热讽,可没成想,最后他们对这病症是没有半点头绪,却让他们看不上的这黄毛丫头抢了先,这让他们怎么也无法搁下脸面来示弱。
因此,对于楚晚宁的质疑声逐渐就大了起来,其间大多为故意为之。
楚晚宁现于人群之中,倒也没受这些话语的侵扰,只是脸上隐隐现出纠结与矛盾来。
说实话,此种病症她并未真正见过。
之所以能如此迅速说出这些症状,不过是因着她之前处于研究所时,喜爱读书,曾翻阅书籍时略微见过有这样的病例。
且有着丰富的诊治经验为基础,在堪堪见到那人时,她便猜到了七八分,心里随即也就有了医治的对策。
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些对策及理论皆是从书籍上看来,她并未亲身实践过,而且书中的那些案例,与现下的环境及各种条件皆不同,她也不知如果照搬,会是什么结果。
作为一名医者,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是断断不敢轻易上阵的。
耳边的议论声越发大了,楚晚宁一双手垂在身边,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衣角,还是难以下决定。
楚晚宁并不介意,她只是在思索着。
可这副样子,看在那些不知她心思的人眼里,就变成了被欺负后无力反抗的委屈与可怜。
下一刻,就有人站了出来。
“今日安乐坊这一行,果真让我好生见识了一番。”
本以为此人与那些医者一般,出言只是为了讨伐自己,楚晚宁干脆连个眼神都未分去。
只是这突兀的声音,倒是将场上的议论声给打断了。
而后男子的声音又在厅内响起:
“安乐坊邀诸位名医前来,乃是为了破解这疑难杂症,怎地变成了现下这副局面?”
“学堂的学子们,聚集在一处讨论难题时,若是有一人有所思路,那其余者必会一同跟上,只有集思广益,方能勘破难题。我虽才疏学浅,可也知晓此点,可你们呢?”
没成想他道出了这样的话,楚晚宁有些讶异,不觉往男子方向看了去。
只见那男子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长衫,上有珠翠点缀,其间的丝线还隐隐泛着光亮,瞧着便是位十成十的贵公子。
男子的身形瘦削却有瞧着有力,手上执着一把扇子,边说扇子边摇动着,显出几分子随性来。
倒真是个气质好的,就连这难掌控的紫色都驾驭得这般好。
楚晚宁暗自赞赏了番,可随后眼里慢慢聚起疑惑之色。
不知怎地,男子是侧面对着她,虽看不清全貌,但她却觉得十分的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男子清淡的声音又传了来。
“初进这安乐坊,你们便拿着这位姑娘的身份说事,对此多加议论,更有甚者是口出污言秽语,而后她有了思绪,知晓了这病症,你们不知虚心求教也就罢了,还仗着资历与年纪,在一旁多加抨击……”
男子忽地扇子一收,眼神变了变:
“如此作为,在我这个旁人眼里,真不觉得你们是来此看诊的,倒像是想借着此次机会,在安乐坊出名。”
他缓缓看向楚晚宁的方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楚姑娘,这些人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不过是些沽名钓誉的主儿,无需过于介怀。”
他这一转,没了扇子的遮挡,楚晚宁倒是看得真切。
难为她一直觉得此人甚是眼熟,这出口相护的男子,不正是她在花楼中见过的曲柳,只是乍一换了这样花团锦簇的衣衫让她竟有些没有认出来。
曲柳怎么会在此?
那日在花楼见过他,楚晚宁便一直以为他是花楼中的男伶,对于他无故出现在此处,也是有着不解的。
不过这丁点的不解很快就过去了。
与这些古人不同,楚晚宁对于职业的接受度是很高的,即便曲柳为男伶,可在她眼里与常人无异,更别提会有轻视之意了。
倒是曲柳此刻出言相护,实在是需要感谢的。
如是,楚晚宁便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两人视线相交,皆是会意。
许是那些所谓的名医,被人说中了心思,又或是他们一味针对一女子,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些过了,在听了曲柳的话后,现下一个个皆是面红耳赤,无人敢再加以驳斥。
就算有着心思想要开口的,在触及到曲柳嘲讽的眼神后,也是支支吾吾将话给吞了回去。
曲柳又挥起了扇子,带着玩味的笑,看向那围着的医者们。
他与齐若谷为好友,这几日又无事可做,听得齐若谷说了此处的事,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来此处转悠转悠。
没成想,倒还真是让他撞上了大热闹。
瞧着这些人吃瘪的样子,他心里头早就笑开了花。
场上诡异的气氛又持续了半晌。
楚晚宁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顺着这曲柳的话,开了口:
“身为医者,是需处处小心,即便是一味再怎么不起眼的药物,若是用错了剂量,也会酿成大祸,诸位前辈的担心与考量正是基于此,我是理解的。经了刚刚的一番思量,我想着,此人的病,我并不是不可一试。”
第四十八章 愈合
此话一出,更是无人敢话了。
心高气傲的医者们,自是不愿见着楚晚宁出风头,可有了刚刚的事,一个个也不会妄自出言嘲讽,只是带着考量的目光,心里头暗自讥讽着,等着楚晚宁丢脸。
齐若谷在一旁,倒是来了兴致,命人去拿了笔墨来。
只是与那些医者们的惊愕不同,他没有半点诧异。
与楚晚宁相处了这些日子,他早就看出来了,这楚晚宁的脑子里,总是有着他们这些寻常医者们没有的主意,且此人是有着真才实学的,毫不夸张地说,假以时日,若是与他相比,他都不定能赢过此人。
楚晚宁依着自己的想法,将方子迅速拟了出来。
齐若谷于一旁,细细瞧着她的方子,过了半晌,突然出声:
“姑娘的这一手方子,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楚晚宁心下抖了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她手中的动作未停,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