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画风不对——思君如月
时间:2022-01-06 11:43:06

  这时,杨思弦的话才传进他的耳朵。
  张文林又缓了一会,才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
  他的眼睛红肿,脸色惨白,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有点像是淋着雨的、可怜的小狗。
  他动了动眼珠,看向秦柒衣。
  他并不擅长掩饰,所以很容易就看出端倪:点点茫然和哀痛像是冲破土壤的芽,很快便长成树木,遮住光芒,落下深深的阴影,酝酿出死寂的痛苦。
  秦柒衣挑了下眉:“你是莫洲的徒弟吧?”
  张文林顿了顿,从床上爬起来,踩在地上,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是,张文林见过师姑。”
  杨思弦愣住了。
  张文林的师父是莫洲。
  他喊秦柒衣为师姑。
  那秦柒衣就是莫洲的师姐了。
  可莫洲是剑修啊……
  所以秦柒衣也是上清门的人?
  她的猜想显然是正确的。
  因为秦柒衣受了这一礼,然后掐了个法决,手中变幻出一块红玉,漂亮的红似乎吞吐流光般潋滟生姿,红玉上刻着简单的纹路,勾勒出欲展翅而飞的重明鸟。
  她把这块玉递给了张文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先拿着吧,日后再补。”
  张文林知道这是上清门的传统。
  他也没有推辞,恭敬地接下这块玉:“多谢师姑。”
  红玉触手即暖,像小太阳似的,而且还能吸纳灵气,反哺给张文林。
  张文林立刻感觉松快了许多。
  但他依然不敢看秦柒衣。
  他怕会自己会忍不住回想起那些叠起来的尸体,回想起上清门覆灭的惨烈,回想起师祖们身死道消时如云雾般缭绕的溃散的灵力,回想起师父入魔时无声滑落的血泪,回想起师姑面无表情地一点点收集起上清门众人的血混着试剑石一起浇进赤红的熔炉,以此锻出寒凛的知古剑……
  好在秦柒衣并不在乎。
  她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其他人估计也快了。你应该也知道没啥事对吧。你们想来也是要交换情报的,我在也不太方便,那我先去睡会。”
  杨思弦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她是善解人意还是任性肆意。
  她抿了抿嘴,说道:“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张文林看了眼杨思弦,应道:“是。”
  秦柒衣摆了摆手,身形蓦然浅淡,如矫捷的流光般穿过玻璃、蹿出窗外。
  张文林看着她融入天光云影,才慢慢收回视线。
  杨思弦为他倒了杯温水:“喝点水。”
  张文林:“谢谢。”
  他其实并不认识杨思弦。
  但既然师姑和她一起,并且说“交换情报”,那想必也是他们的人。
  杨思弦大概能猜出他的想法。
  她拿出证件,笑道:“我是网安部的人,张同志,久仰大名,幸会。”
  杨思弦这话没掺假。
  她确实是“久仰大名”。
  作为“普通人身边的隐藏大佬”“老老实实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的剑修”“疑似拿着扮猪吃老虎的主角剧本的伪学渣”……的自家人,“张文林”这个名字在A国领导层也算是如雷贯耳的程度了。
  张文林被她这种郑重的态度吓到了,像鹦鹉学舌似的重复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杨思弦挽唇笑道:“同志,不用这样的。对于你们冒着生命危险送人回来,我代表网安部致以最高的敬意,也很高兴你们能够安然无恙。”
  这是与暴力恐怖作战、常在生死一线徘徊的警探们常能听到的话语。
  张文林非常熟悉。
  他不自觉地卸下紧张和防备。
  ……
  在杨思弦和张文林交换情报,陆枫和领导层交换情报的时候,天渐渐暗了。
  城市通明的灯光似乎将天空映亮。
  D市的郊区,一个小区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身上还在滴水的男人只拿了块毛巾便惊恐地冲出了浴室,甚至毫不犹豫地拉开大门冲到了外面。
  就像有着暴露癖的变态似的。
  在楼道引发了一阵骚乱。
  但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狰狞,太阳穴鼓着,眼球也凸凸的,嘴唇疯狂颤抖着,露出豁口流血的牙齿。
  他似乎是重重地摔了一跤。不仅磕掉了牙,还蹭掉了腿上大块的皮,露出滚红的肉。
  而且他还只一个劲地颤抖。
  所以没有人敢骂他,都只小心地后退,还拿出手机报警。
  也有胆子大的人喊道:“兄弟,你要不先穿件衣服?!”
  男人猛地一抖。
  他扭过头,眼泪哗地流下来:“里面有东西。”
  “东西”这个词涵义很广。
  它即可以指物件,也可以指人,也可以指……鬼怪。
  有人立刻蹿回家砰地关上了门。
  男人继续说道:“先是水里,有张脸,冲我笑,然后浴室里到处都是,瓷砖上、玻璃上、门上,全部都在冲我笑,我跑出来……镜子里不是我。”
  “它说,我死了?”
  “我怎么可能死了呢?!你们还能看到我,对不对?对,你们能,看到……”
  男人一直在哭,像是要流出身体所有的水。
  他的声音忽上忽下,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偶尔还会冒出短促的气音,透出满满的恐惧和绝望。
  而恐惧是会传染的。
  其他人也都不自觉地害怕起来。
  温度似乎下降了许多,冷得他们头皮发麻。
  “你,你先别哭了,要不你直接去警局吧?”
  “对,去警局,警探肯定能救我的,我不可能会死的,我还要……”
  男人像疯子似的裸着就想下楼去警局。
  没人敢拦他。
  但他也没有成功。
  他在哭,身上也在滴水,在地上蜿蜒出一条亮闪闪的水道。
  这样的水量明显不正常。
  有人提醒他。
  他裸/露的皮肤已经皱了。
  他站住脚,慢慢地、一点点地回头,露出干瘪的脸,已经在流血的眼珠萎缩得像葡萄干,被血一冲,噗嗤滑出眼眶,拽着血管,挂在他皲裂的嘴边。
  他张了张嘴,风干的皮肤像纸屑般洒落。
  “你,说,什么……好,黑……”
  吸饱了水的毛巾啪嗒掉在地上,还扯落了大块枯碎的皮肤。
  他的脑袋已经皱得像畸形的大核桃一样了
  但他还在说话:“警,局,救,我……”
  所有人都吓得尖叫,有的往家跑,有的往外跑。
  但他都不知道。
  他站在离小区大门还有两百米的位置停住了,他已经干得就像没裹绷带的木乃伊一样了,干肉贴着骨头描摹出如火柴般拼接的人形,黑洞洞的眼眶依然渴望地看着小区外面。
  警车呜哇哇地朝这个方向跑。
  苏梓抬头,看了眼迸出来的电子地图:“果然来了……”
  总觉得之前的雾很不干净所以把所有东西都洗了一遍导致她现在还在叠衣服的周妙妙随口问道:“谁来了?”
  苏梓挽唇笑道:“一个讨人厌的偶像团体。”
  她把“人”字咬得很重。
  似乎指的是全人类一样。
  周妙妙在心里嘀咕:果然追星人的爱恨情仇就是这么鲜明。
  不过她记得苏梓之前不追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主体5+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
  苏梓之前确实不追星。
  但她现在也是真的在“追星”——追着要把“星”弄死。
  此“星”指“外星”。
  虽然她时刻想用马甲冲上太空跟它们互A, 但看着主线任务的进度条就知道,凭她现在的实力上去也是送。
  况且苏梓从未小瞧过它们。
  人类用智慧填平时间的沟壑,将文明推到了一个又一个崭新的高度, 创造了瑰丽辉煌的历史。而在发展的过程中,他们并非没有遇到过灾难, 地震、洪水、陨石等, 这些都留下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但也都没能浇灭人类文明的火种。
  人类历史本就是一部复杂曲折的进化史。
  ……但是这样璀璨夺目的文明、这样坚强不屈的火种还是被毁灭了。
  被“宇宙高等文明”。
  所以作为人类的苏梓怎么敢小瞧它们。
  她最初根本就不相信系统的话,觉得浓浓的荒谬感扑面而来,什么“地球被捕”“人类灭绝”“救世主”, 听着就非常扯淡, 直到她亲眼见到了变异, 地球的物种被辐射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恶心, 她才在巨大的幻灭感中接受这确切存在的事实。
  而随着了解的程度加深,苏梓也明确了自己最初的猜测。
  所谓的宇宙辐射是被控制着的、用来消灭人类的武器。
  先是分散在世界各地, 轻描淡写地杀死一个人、两个人、一村人,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削弱边缘。
  然后再逐渐扩大, 到一座城市、一个省会, 让如影随形的恐惧成为利器, 刺穿人类的灵魂。
  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磨掉人类反抗的意志。
  这样实力非常强大又小心谨慎的敌人, 足以令人绝望。
  苏梓没有猜错的话, 它们很可能还在监控着地球。
  就像她用马甲所说的话一样——太阳和月亮都是它们的眼睛。
  所以她不能过于肆意, 而且还得用反派马甲来“自相残杀”, 以此降低它们的戒心。
  这场小心翼翼的博弈战, 除非地球实力上升到足以抗衡的程度,否则决不能露馅!
  ……
  苏梓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堆。
  她意识到, 自己似乎有点紧张。
  不同于之前,这次的事全部都是真正的狠角色搞的。
  ‘是,会有死伤的吧……’
  苏梓虚虚地盯着手机,不自觉地咬着腮肉,让它涌出一阵阵的疼。
  她挑了个光点点开。
  光幕顿时投落清晰的画面,将惊慌失措的人群呈现出来,纤毫毕现。
  有躲在家中的人捏着手机瑟瑟发抖,抬眼却在桌上的狭小的水杯中看到一张脸。
  很难形容这张脸的美丑。
  知道它的五官次列排开,似乎还带着温度的皮轻轻扯动水纹,露出一个微笑。
  仿佛有惊雷在脑中炸开。
  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出去!
  ‘你死了。’
  这道声音伴随着门砰地撞在墙上的声音一起在耳边响起。
  “不!我没死!我不想死——”
  “救救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他随手拽住一个人,他的脸皮因为恐惧颤抖得就像被敲击后的鼓面。
  被他拽住的人吓得脸色惨白,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胳膊上如铁箍般的手,他喊道:“你想让我怎么救你?!你说啊!”
  男人蓦地安静下来。
  他眼里充满祈盼,小心翼翼、一字一顿地说道:“请告诉我,我,还是,活着的。”
  如果不是怕他跑掉,这个男人似乎能立刻跪下来哀求。
  被他拽着的人咽下口水:“你当然还活……”
  他的话戛然而止。
  男人逐渐亮起来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突然变得恐惧的表情,他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就像在跳之前网上流传的抖臀舞一样,上下碰撞,辗碎喉咙里冒出的字词。
  “你,哭了……”
  男人茫然地重复道:“哭了?”
  怎么可能呢?!
  他绝对不敢哭的。
  但是为什么脸上湿漉漉的呢?
  好奇怪啊。但他是肯定不会哭的,因为哭了就会死啊。他不想死,他还没有跟女朋友求婚呢,他爸妈还没见过未来儿媳妇呢……他肯定不会哭的。
  混着血丝的水顺着他的脖颈,一直淌到他的脚。
  他固执地重复道:“我没哭没哭没哭……”
  一直到干涸的喉咙无法支撑,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最后在喉管崩出一个漆黑的窟窿。
  他的手干得就像蜷缩的鸡爪,牢牢的抓住似乎是救命稻草似的的衣服。
  而被他拽着的人已经抖抖索索地脱了衣服,红着眼睛,连头都不敢回,朝着外面跑去。
  但是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
  苏梓看得心口郁气横生,她将嘴里咬得破破烂烂,腥味溢散。
  系统已经放弃等着张文林他们的“观后感”了,专心地陪着她,细腻的绒毛贴着她的手,传着柔软的暖意。
  【宿主,要不我们别看了?】
  【总是要看的,这样才更明确外星人到哪步了,】苏梓咽下血水,露出笑容,摸了摸系统,【没事,别担心。】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
  似乎真的没事。
  但就算是不算聪明的系统也知道是假的。它没反驳,是蹭了蹭她的手心,抱住她的手指:【好。】
  苏梓重新看向光幕。
  尽管透着漫长的空间,但她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远比在场的人要多多了。
  她看到长发覆面、形如焦木的婆利兰①藏着水里,仰着头,朝着人,张开粘腻的乌黑的嘴,接住水,发出贪婪的吸吸溜溜的声音。
  等喝干后又顺着下水管道攀爬,寻找下一个目标。
  苏梓听见它在喊:水,更多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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