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真相的群众们,从各个角度都没见着剑上的刻字。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都以为那个要价三十万灵石的小姑娘在胡诌剑的出身,想要抬高剑的身价来讹人。
可能小姑娘不知道从九层塔中带出来的东西都刻字,这才被现场拆穿。
“出来混多读点书,不然连讹人都不知道怎么讹。”
面对群嘲,应琼不紧不慢地说:“我敢报价三十万,自然有我的道理。”
矮个子灰衣男以为应琼在强撑,不屑地说:“真是给我们长了见识。我经商这些年,从未见过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要把鸡毛报价三十万的场面。”
“终于承认自己没见识了吗?”应琼以剑指天,“看好了,别低头,不然见识会掉。”
在众人或看好戏或质疑的目光中,她朝着朴实无华的剑中注入一缕灵力。
厚钝的剑身缓缓上移,和剑柄拉开一段距离。
藏在剑身之下的部分,明晃晃地,折射出道道光晕。
一个特殊图腾的“玖”字,比光晕更晃眼。
原来,他们以为的剑身,其实不过是用于保护剑身的剑鞘罢了。
当剑鞘上移,真正的剑身裸露在众人面前,他们才恍然大悟——这柄剑,实实在在是从九层塔的第九层带出来的。
剑鞘完全脱离剑身,稳稳地落到应琼手上。
那把直指天际的剑,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锋芒。
寒铁泛着白光,如星耀如晖月。皎洁灿烂的一道白光,仿佛在嘲笑众人有眼不识泰山。
矮个灰衣人看见剑身上的特殊标记,瞪大着眼睛,僵硬地站在原地。
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期。
渐渐有人低声碎语。
都是在惊叹那柄上品之剑。
应琼提着剑,走向矮个灰衣男,被陈富贵拦住。
后者低声说:“现下,找高个灰衣男谈烈焰草的事情,成功率高些。”
他看得出来,高个灰衣男更理智一些,不会因为丢脸而放弃赚钱的机会。
应琼没问缘由,她相信陈富贵的眼光。
转战高个灰衣男,她问:“怎样?三十万卖你,算我交了个朋友,不是吗?”
第九层的武器,即便是中品,也值得三十万灵石,更别说这柄寒铁锻造的上品。
高个灰衣男连忙应下,“那是自然,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只要能赚钱,面子什么的他不要了。
三十万能买到九层塔最顶尖的剑,赚翻了好吗?
他直接卖出去,至少能赚两倍回来。
应琼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地拒绝道:“我也想交你这个朋友。只是,最后问过你们三十万要不要买的时候,你的朋友亲口说不买。”
“你耍我?”
“怎么会,我这儿还有一株烈焰草想卖,可以和寒铁剑打包卖给你。就看你愿不愿意开价。”
“烈焰草”这三个字再次挑动了大众的神经。
这传说中的仙草,不要说普通人,连两名灰衣男子这样专门倒卖大荒物品的人都没有见过。
当听闻应琼要卖烈焰草时,兄弟俩对视片刻,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不可置信,以及,天降横财!
高个灰衣男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尽可能平静道:“姑娘想要什么报价?”
应琼一副苦恼的样子,“你们之前没有收购过吗?给我一个参考报价如何?”
“这个,没有参考,我们没收过烈焰草。价格全凭姑娘自己定夺。”
烈焰草可是有价无市之物,大把的傻老冒出大价钱要收藏。
应琼瞬间没了兴趣。
没有烈焰草的物品贩子,对她而言没得半分吸引力。
唉,白白演了这么久的戏。
应·演技派·琼表示心累并且不想说话。
她无情道,“既然如此——我不卖了。”
背影决绝,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陈富贵看到应琼转身离去时眼底的失落,活像一只战败的小狮子,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
物品贩子愣在当场:我们到嘴的肥肉怎么说没就没?
矮个灰衣男是拉不下脸再去求应琼,他拖拽着高个灰衣男离开当场。
*
应琼登记完物品后,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
陈富贵跑到她面前,踮起脚尖,轻柔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不要灰心。”他安慰道。
应琼注意到陈富贵艰难踮起脚尖又故作轻松的模样,心情稍稍开朗。
她想,陈富贵还在身边,事情不算那么糟糕。
“我们进右大荒吧!”
“好。”
一个高亢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拦住陈富贵,道:“你不能进右大荒。”
第36章 陈富贵的记忆
应琼和陈富贵齐转头,看向发声处。
应琼认出了阻拦陈富贵的人——是天字号学堂的武学夫子,貌似叫常衍。
当时,她和龙黎在比武场产生矛盾,常衍没站在她这边,却也没有对事实进行添油加醋。
想到这里,应琼保持着对普通夫子的恭敬,不卑不亢道:“夫子为何阻拦?只要有大荒钥匙,在大荒关闭之前,都可以自由进出大荒。”
陈富贵,应该有钥匙吧......她突然没了底气。
没有钥匙会被大荒的结界拦下,也不需要一个武学夫子来阻挡。
想通了这一点,她又恢复了底气。
常衍:“我没拦你,我拦的是你旁边那个来历不明的小男孩。”
我当然知道你拦的是他。
应琼悄悄和陈富贵传音,知晓陈富贵有大荒钥匙之后,心下稍松。
她问常衍,“为何夫子要阻拦富贵进入?”
如果是正当的理由,她配合。
常衍指着陈富贵的鼻子,不客气道:“他不在本次进入大荒的名单之内,也就是说,不能确定他是左大荒的原住民,还是从外部拿着钥匙进入的居心叵测之人。”
话语中的锐气劈头盖脸,如同挑衅。
陈富贵拧眉,周身威压渐起:“有区别?”
威压令常衍呼吸不畅,他强顶着,耐住打颤的牙齿,艰难地开口道:“若是原住民,不能从左大荒进入右大荒。若是从外部拿钥匙进入的,在大荒开启期间可以凭钥匙自由出入。”
陈富贵理解得很快,“我要证明自己不是左大荒的原住民。”
他脖子上挂着的令牌,符合应琼告诉他的“大荒钥匙”的全部特征。
可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更不记得怎么证明不是大荒原住民。
常衍给出了答案,“大荒原住名身上,都会有独特的印记。左大荒原住民,印记在身体左侧;右大荒则在右侧。只要将衣物除去,就可知道你是否是大荒的原住民。”
他说着,伸手要去扒陈富贵的衣服。
在职务范围之内验明身份是可以的,但是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扒拉人家衣服,未免欺人太甚。
应琼一脚踹开常衍的手。
“大荒结界自会拦下不能进入大荒之人,左大荒的原住民会被右大荒的入口结界拦下。夫子,您伸手就扒拉人家衣服,是何居心?”
常衍被踢开,并没有受伤,他用法术保护了自己。
他怕陈富贵是应琼从左大荒收到的神兽,伪装成小男孩的模样。
神兽可换得的大荒历练分数,是极高的。万一应琼等到最后的时刻才登记神兽,一举拿下高分,那么雇佣他的人给他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即便在以权谋私,常衍也说得正义凛然。
“天一五,不要妨碍我的正当公务。”
应琼不清楚常衍的异常举动有何目的,总归不会是好事。
对方用正当公务来压迫她,她也不能硬着来。
“常夫子的正当公务,我自然是不好妨碍的。”
“那你还挡在我面前?”
“我不是挡着常夫子,而是在协助您的正当公务。”应琼睁眼说瞎话。
“协助?”常衍讥笑道:“那我还得谢谢你踹我这一脚?”
“不客气。”应琼从善如流,气死人不偿命地接话,“我这也是为了夫子的清誉。入口处人多眼杂,要是传出去您扒光了一个未成年的衣服,大家会怎么想你?”
常衍气得双颊抽搐,他只是想假借脱衣服的空当,查探陈富贵的情况。
应琼见好就收,“我有别的办法证明陈富贵不是大荒原住民。”
常衍显然不信,“你倒是说说,除了查印记,还有什么方法?”
他决定,不论应琼用什么方式诡辩,只当应琼说的是屁话。
应琼看穿了常衍的心理,迂缓从容道:“我说了不算,不如常夫子去问一下祭酒,再过来验人。”
常衍才不会真的傻乎乎跑去问倾翰。
倾翰他的顶级上司,这种小事都要去麻烦上司的话,就相当于向上司承认自己的工作能力不足。
他不能在应琼面前露了怯。
“你以为我不敢吗?”
“您敢,您最敢了。去问吧,我们等夫子。”
应琼笃定她给的台阶,常衍不敢下。
事实也确实如此。
常衍怕事情真的闹到倾翰面前,他收钱受雇,操作大荒历练的事情会暴露,忙拒绝道:“不必,就用你的方式证明他不属于大荒。有些方法我虽然记不清,若你说出来,我会有印象的。”
应琼拿出她刚刚忽悠两名灰衣男子的那把寒铁剑。
“在大荒中生了灵智的东西,互相之间会有感应。就如这把剑,若感应到左大荒的原住民,则悬空的位置会在此人左侧;右侧同理。倘若不是大荒的原住民,剑会悬空在正中间。”
“因此,只要看这把寒铁剑会悬停在富贵的左边、右边还是中间,就可以判断。”
这个说法常衍有些印象。
大荒之间的物品互有感应。
如此一来,他查探陈富贵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
等合适的时机吧,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
应琼见常衍垂眸思索的模样,便知对方信了七八分。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拿自己举例子。
寒铁剑被抛至高空,剑柄朝上剑锋朝下,缓缓坠落,最后稳稳地悬停在应琼的正前方,不偏不倚。
用同样的方式测试陈富贵,同样的不偏不倚。
寒铁剑像个对称轴,将陈富贵分为左右对称的两个区域。
常衍看着结果,缄默不语。
“常夫子,”应琼出言提醒,“公事已了,您若是为了私事拦着我们,可就没有道理了。”
权衡利弊,常衍让出了应琼面前的那条路。
“谢夫子。”
直至两人走到右大荒的入口处,那里离常衍很远,谈话内容不会被听见。
陈富贵噙着笑,“方才的验证方法,是你胡诌的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足肯定。
“你看出来了?”应琼开心道,两条秀气的眉毛弯成了新月的弧度。
“但我说的话不全是假的哦。大荒中的物与物,确实会产生感应。只是物与人却不会。”
真正让寒铁剑悬停在正中央的因素,是应琼脖间挂着的令牌——大荒钥匙。
寒铁剑和大荒钥匙产生了感应,在大荒钥匙前悬停着。
在和陈富贵的传音中,应琼得知陈富贵的大荒钥匙也是挂在脖子上的,这才想到了依靠居中感应,欺骗常衍的办法。
陈富贵按压着自己胸前挂着的那一块和应琼一模一样的令牌,试探道:“大荒钥匙,是不同形状的吗?”
应琼点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没见到过一样的。”
而他和应琼的大荒钥匙确是一样的。
陈富贵没有将这条信息透露给应琼。
他的身世,可以在应琼找到烈焰草之后再探讨。
把话题引渡到右大荒上,“右大荒,和左大荒的环境差不多吗?”
应琼点头,顺着话题继续说下去,给陈富贵科普右大荒最基本的知识。
“右大荒异于别处的特征,是常年的黑夜。这种黑夜与普通黑夜亦有区别,黑夜中的右大荒是不透光的,寻常的火焰无法驱散黑暗。”
陈富贵在想别的事情,听得不太认真,问得也不走心。
“那怎么办?”
应琼拍拍胸脯,非常自信地将一只脚迈进右大荒。
“放心,我特地准备了凤凰火。在暗无天日的右大黄中,有了这团火,我绝对是太阳一般的存在。”
自信的表情并没有在应琼的脸上保持很久。
当她和陈富贵顺利通过右大荒入口处的结界,正式进入右大荒之后。
从所囊中拿出准备好的凤凰火,应琼睁开眼睛,准备迎接如白昼般的光明。
可是——
为什么号称能驱散世间一切黑暗的凤凰火,在右大荒里,发出的光微弱得连她身旁陈富贵的脸都照不真切。
“是我的视力又下降了吗?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脸?”应琼一只手托着凤凰火,另一只手揉捏着眼睛,企图看得更清楚。
陈富贵轻柔地握住应琼揉眼睛的手,稍稍贴近应琼,说:“不是你眼睛的问题,我也是。只有凑得这么近,才能看见你的脸。”
确实很近,近到呼吸交织缱绻。
应琼觉得气氛变得有些粉红。
她没心没肺地打破气氛,“如果时间能倒流,我要掐死那个自信地想和太阳比肩的自己。”
陈富贵莞尔,“不用时光倒流,只要我忘了,就没人知道了。”
应琼丢脸地捂着脸,“那你快忘记吧!快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