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但是你却又用抢夺烈焰草的事情和陈富贵做了交易。只做了一件事情,却和两个交易对手共同达成交易,你不觉得这违背了你公平交易的原则吗?”
应琼茶里茶气地说:“所以,你出大荒的交易条件我可以答应,与此同时我要换交易条件。我做这些都是为了维护你的原则。”
维护我的原则,个鬼啊!
娆曼气过了头,也冷静下来。今时不同往日,她确实没办法反抗应琼。
若对方强行给她下命令,她将得不偿失。
想到这一层,她松口道:“你想知道,那我就将我能说的告诉你。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带我出大荒。”
“自然。”
娆曼将她跟陈富贵的交易告诉应琼。
“陈富贵找到我时,说可以帮我去找一件东西。找东西的条件是和他一起设计骗你出大荒。至于骗你的原因,似乎是不想让你涉险。不过,你还是自己问他会比较好。”
她淡淡瞥了应琼一眼,又嗔又媚。
“既然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真相后涉县,又为什么辛苦打破他的经营呢?”
应琼轻阖双目,犀利的气势瞬间转为柔态。
远山般的眉黛微微蹙着,半垂半落的眼眸犹抱琵琶,其上卷翘纤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是被风惊扰的震翅蝴蝶。
美人轻启朱唇,烟粉蜜桃般的薄唇微微嘟起,似有不满。
一向喜欢明媚张扬美色的娆曼,第一次觉得,原来清水美人也可以如此甘甜。
她侧耳倾听,想必那蜜唇发出的清甜声音,也十分好听。
应当是要原谅之类的话,她想。
可现实却是——
“我当然要知道真相,然后把陈富贵打一顿!我也算他半个监护人,这小孩居然敢自己出主意瞒着我,还联合外人欺骗我,必须打一顿。”应琼说得义愤填膺。
娆曼听得风中凌乱。
刚刚那个清水美人一定是她的幻觉,是她眼花。
当她发现应琼眉梢上扬,一脸期冀地看着她,心中警铃大作。
“你想干嘛?”
应琼粲然一笑,“你让陈富贵帮你找东西,那肯定有能联系上陈富贵的方式。帮我约他出来见个面呗。”
“不约!”拒绝得果断。
和应琼对视三秒后,娆曼败下阵来,她轻叹一声道:“我多半上辈子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否则怎么会被你如此折磨!”
她又叹了声,这才用蛛丝来牵动和陈富贵的联系,传音给陈富贵。
“我们的计划被应琼识破。应琼说如果你不出来见她,她就跟我在一起,双宿双飞。”
应琼的眉心抽了抽: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两个时辰后,右大荒出入口,她看到陈富贵风尘仆仆的身影。
陈富贵自灰川之底上来,听到娆曼的传音,便知应琼此刻和娆曼一起回了大荒。
娆曼是个手段狠戾的女妖。
当初在娆曼洞府中,他找到夜奕时,夜奕身上皆是伤痕。
不否认娆曼把夜奕当成入侵大荒的敌人对待,但他仍旧放心不下应琼和娆曼呆在一起。
他怕应琼受欺负。
此时应琼完好无损,陈富贵确认道:“没被怎么样吧?”
应琼本来准备好好将陈富贵说道说道,却被这迎面而来的一句关切问候给砸晕了,脑子转不过来,说话也结巴。
“没,没怎么样。”
她回答完,就见陈富贵眉间的褶皱变浅。
陈富贵侧身将她护在身后,语气不善地对娆曼说:“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许动她。”
娆曼无辜地双手一摊,苦笑道:“我哪里敢动应琼。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她在欺负我好吗?”
应琼总算找到发言的机会,她道:“那是,跟我签订契约,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如现在一般,受我差遣。”
作为你和陈富贵一起骗我的报应。
娆曼越想越气,道:“我就说你着急出大荒干嘛,原来是骗我去登记。”
应琼道:“不是挺好吗?你没有损失什么,还多了个主人。”
我失去的是自由!
如果不是陈富贵挡在前面,如果不是应琼身上有和她的主仆契约,娆曼发誓要和应琼同归于尽。
如今这誓言,碍于这两点,发不起来。
娆曼在暴走,应琼却出奇平静下来。
她轻轻唤了一声“陈富贵”。
连名带姓,陈富贵知道这是没原谅他的意思。
他转身,与应琼面对面,便看到应琼难得严肃的神情。
“抱歉,我不该骗你。”他先一步道歉,认错态度良好。
“态度很好,”应琼抬起手,准备拧起陈富贵的耳朵咆哮式教育,亦如她小时候做错事情荒芜老君对她做的那样。
只是手指触碰上陈富贵的耳廓时,柔软冰凉的触觉让她触电般瑟缩了下。
这一拧,终究没能下得去手。
训斥人的气质因此减弱不少。
陈富贵在应琼动手之初,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他站在原地没动。
女孩子带着些暖意的指腹轻轻搭在他的耳垂上方,有些痒意,也有些热意。
他忍住想要将耳垂解救出来的冲动,耳垂却主动被放开。
软软的指腹自动从耳垂上离开。
痒意随之褪去,热度却还未消。
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娆曼见不得这带着暧昧的氛围,“说好的要教训人呢,怎么开始调情了?”
调情......呸!
一语惊醒梦中人。
应琼重新恢复训人的气势。
其实对于陈富贵欺骗她的目的,她可以理解;但是以欺骗的手段达到保护她的目的,尤其是让她伤心很久,这个事情她要让陈富贵长记性。
她自然地将停在空中的手收回,长袖一挥,问娆曼:“听扶竹说你最懂怎么惩罚人。不如给我支几招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惩罚。”
“哦?”娆曼袅袅婷婷走到应琼面前,视线从应琼的眼睛一直向下滑进她的衣领,复而上抬,缠住应琼的视线。
“你确定要学~吗?”
应琼觉得娆曼口中的学习内容可能跟她想的正经学习内容不太一样。她小幅度地摇头拒绝。
陈富贵知道应琼只是要吓唬他,并不打算真的动手。
他确实处理不当。
也确实骗了应琼。
或许,好好和应琼沟通,她也不会贸然插手他在大荒中的任务。
只是涉及她的安危,他不想有任何差错。
陈富贵带着歉意,苦笑道:“不用跟娆曼学。想怎么惩罚都可以。”
“怎么惩罚都可以......”应琼绷着下巴,视线略微朝下垂,正对上陈富贵的眼睛。
这种带着些许蔑视的姿态,是她为了显得自己气场更强一点特别设计的。
就是挺费后脖颈的,长时间微抬下巴造成后颈酸痛。
这小孩没事窜个儿窜那么快干嘛?
她忍住想要揉后脖颈的手,继续昂着头装腔作势。
既然要让陈富贵长记性,以后不能轻易骗他,就得给他一个印象深刻的惩罚。
什么样的惩罚算印象深刻?
除却肉|体上的磨难,那必然是精神上的挫折。
娆曼给出提示,”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趁这个机会尽管提。男人嘛,可不能让他就嘴上哄哄你,要点实际的。“
应琼点头表示受教。她曾经有段时间想要玉龙雪山之巅生长的一颗龙吟花。
据说龙吟花长得极美,是三界中最好看的花。
可是玉龙雪山的进出把关极为森严,目前三界中获得准许能进去的人,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要想进去,就必须要获得准许或者与获得准许的人同行。
因此,她垂涎龙吟花已久,却一直没有采到。
如今倒没有非得采得龙吟花的念想,但龙吟花,确实是一桩青春遗憾。
她道:“帮我采朵龙吟花我就原谅你。”
陈富贵采不到也没关系,记得欺骗人没有好下场就行。
她话说完,发现娆曼和陈富贵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怎么了?”
娆曼用指尖戳着应琼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让你要些东西,是要那种对方稍微努力能拿到的,不是让你直接要对方拼了命也拿不到的东西。这不是相当于直接给人判死刑吗?”
应琼偏头躲过娆曼坚硬的指甲盖儿,她传音道:“我就是想给他个教训。实在办不到晾他一段时间我就说原谅他,也不是非得要龙吟花。”
娆曼:“瞧你那点出息。”
陈富贵倒觉得应琼的要求过于简单,他道:“龙吟花是吗,还要不要别的?”
“你知道龙吟花是什么吗,就答应得这么干脆。”娆曼心想,这两个真是绝配,一个敢提,一个敢接。
陈富贵点头,他对应琼道:“我有办法拿到龙吟花。”
应琼难以置信,“你认识那么厉害的人吗?”
三界中能出入玉龙雪山的,除了天帝、战神、西王母、三界情报阁主,就只剩几位无踪神秘人。
没想到陈富贵竟然同这些人有交情。
陈富贵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将身份告诉应琼。
去往灰川一番调查之后,他的记忆几乎完全恢复。
记得为何要烈焰草,也记得为何进大荒,却不记得为何失忆变小。
告诉应琼会让她卷入事件,但若应琼想知道,在不违背任务保密原则的条件下,他倾数告知。
应琼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她想起了陈奕,问道:“陈奕呢?你们分开了。”
她怀疑陈富贵之所以认识能去往玉龙雪山道人,大概是陈家家族的势力。
陈奕被薛梓称为“奕大人”,想必陈家势力不小。作为陈奕的表哥,陈富贵所能依仗的家族势力也不小。
陈富贵道:“他先回家族复命,我稍后会去找他。”
话说到这里,应琼想,也是时候和陈富贵说告别了。
本来找到烈焰草之后,她和陈富贵之间也没有共同的行动目标了。
她装作心情很开朗的样子,轻描淡写道:“既然你找到亲戚,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没有必要跟着我。但是你承诺的龙吟花要交给我。”
那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强有力的交集。
她接着道:“我家住在天庭东南角的荒芜老君府,你若在府里没有找到我,可以去天庭学堂天字号学堂寻我。”
“好。”
“记住去哪里找我了吗?”应琼并不是真的要确认陈富贵有没有记住,只是想多和陈富贵说几句话,这样能让离别的脚步放慢一点。
“记住了。”
......
应琼没有借口再拖延时间,大荒关闭之后就要开始上课,她要在上课之前将烈焰草带给玄漪。
于情于理,都到了告别的时候。
“那,就此别过。”
她不知道自己面上有没有显现出来,但是她的心底满是依依不舍。
陈富贵面上看不出情绪,“嗯。”
他知道应琼选择在离大荒关闭还有一日半的时间出去,必然是有事情要办,故而没多做挽留。
应琼心情有些低落,娆曼则是欢快地走在她的前面,迫不及待想要出大荒。
娆曼半只脚踏进右大荒出入口的结界,被电得弹了回去——结界在提醒她,她的主人还在大荒内,她不能单独出去。
转头,就看见应琼慢慢地提着长明灯,迈出的步伐充满离愁别绪。
娆曼一把搂住应琼,“你这走路速度可把右大荒的蚂蚁都踩死完了。快些吧我的姑奶奶。”
一只脚踏出大荒,应琼回眸,在长明灯的照耀下,陈富贵负手而立,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见她回头之后,陈富贵展颜一笑。
如沐春风,如闻涧泉。
应琼伸出手想要去够陈富贵,却终究没能抵御住大荒结界的吸引力,被卷进结界内,出了大荒。
长明灯产生的光随即消失在右大荒中,陈富贵独立于黑暗之中,又与黑暗融为一体。
另一盏长明灯在陈富贵的左手边燃起。
夜明提着长明灯,缓步走来。
他方才一直在附近,用夜家秘密的隐身术藏匿气息。只是怕再和娆曼产生口角,便没有出现。
如今应琼和娆曼出了右大荒,他才提着灯,要找陈富贵问清楚一些事情。
长明灯柔和的萤光散落在陈富贵俊逸的脸上,仿若为这人渡上一层神佛的圣光。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却不如这萤光柔和,而是带着冷冽。
夜明不怀好意地笑道:“阁下连喜欢的女子都不敢光明磊落地留下。”
他笑容含着怒气,气的是陈富贵把穹顶封印弄坏,害他费了好多精力去修复。
陈富贵回道:“自然不如阁下在暗处偷听来得光明磊落。”
夜明听到这话,反倒不气了。
陈富贵竟然知晓他一直藏在附近,能堪破夜家独门隐身术的,绝非平凡之辈。
只听陈富贵继续道:“三界情报阁的隐身术,确实高强。”
他知道附近有人,却无法辨明对方确切位置。夜明的隐身术,比夜奕的要高超不少。
三界情报阁这五个字牵动夜明的情绪,他半眯着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夜影,你弟弟,他如今是三界情报哥阁主。”
“夜影对你说我在右大荒?你第一次见我怎么不说?吐露你们的关系,我可以给你们走后门,不用你们去萤山抓萤火虫。”
“夜影没有跟我提起过你,他对你这个不负责任、只顾儿女情长的哥哥颇有怨怼。”陈富贵每一句话都往夜明心窝子处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