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在窗口下凝视着她离去的身影。
尤金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最后他忍不住对坐着的艾利斯提议道:“我们去阻止他们吧!”
艾利斯沉默片刻,说:“尤金,算了吧,这件事我们阻止不了的!”
“怎么会?!”尤金脱口而出说出这三个字,艾利斯怎会突然放弃?!待他仔细一想,也觉得这件事阻止成功的几率很小。
在克莱曼领主眼里,弗罗拉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因此越接近城门他就越高兴!
城门外,魔王赫莱尔早已等候多时,他身后站着一群恶魔,左手边是已经见过的修。他们满面笑容地迎接了弗罗拉。
恶魔大军里有一辆低调、奢华、精致的马车,非常不符合军队的配置,弗罗拉猜测那是魔王赫莱尔的马车。
赫莱尔向弗罗拉伸手,示意她搭住自己的手。他一牵上弗罗拉的手,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他牵着弗罗拉,让她先进入马车。
马车里面和外面一样铺了红地毯,里面还有红色的坐垫,小桌子上摆着各色精致茶点,香气四溢。四周挂着红色的帘幕,隔音效果非常好。马车动了,一点也不颠人。
弗罗拉掀起红色帘幕的一角,看向渐渐远去的撒哈城,那里有她的老师雷吉诺德、师兄艾利斯、最好的好朋友尤金、任性的公主所罗门、豪迈的克雷克团长,再见了!弗罗拉放下了帘幕。
马车里,就只有魔王赫莱尔和弗罗拉,弗罗拉没有跟他搭话的意思,赫莱尔可不同,他每时每刻都致力于让弗罗拉认清楚那些虚伪的人类!这也是弗罗拉不想听他说话的原因。
“你知道传言是谁传出去的吗?”
弗罗拉立刻回答道:“是克莱曼领主吧!”她不是没有见过克莱曼多次向所罗门进言,被拒绝时的丧气表情。没有克莱曼的授意,一个小小的女佣怎么敢把事情往外面传?
“那些人为了他们自己,毫不留情地牺牲了你,人类就是如此自私。”
赫莱尔希望看见弗罗拉怨恨的表情,他一定会失望。弗罗拉淡定地说:“我也是人类,我不会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
赫莱尔的每句话都被弗罗拉驳回去了,他感到弗罗拉对自己的敌意很大,这不是他所希望的!他想要讨好对方,而不是激怒对方。
赫莱尔不说话了,马车里安静了下来。
恶魔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着,如雷贯耳的脚步声响彻天际,撒哈城已经看不见了。
弗罗拉从未走出马车外,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魔龙替代了战马,拉着马车飞上天空。
恶魔们也纷纷展开身后的翅膀,紧跟马车。没过多久,就到了底比律。
马车外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呐喊声,弗罗拉疑惑地掀开帘子,看见的是一双双紫色的眼睛,他们中有长得像人的,也有长得不像人的。
不像人的那些没有紫色的眼睛,身体的某一部分是动物的形状,她瞬间明白,这不是人类的城市。
她听见赫莱尔说:“这是底比律,这里是你以前的家,你会喜欢这里的。”
弗罗拉不发一言地放下帘子,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马车停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庄园前。屋顶是红色的,四周围着铁栏杆,推开铁制的大门就能看见宽大的庭院,白色的喷泉。
这是赫莱尔给弗罗拉安排的住所。
大厅两旁,女仆与男佣人向弗罗拉弯腰并异口同声地说:“欢迎回家,弗罗拉大人!”
他们个个笑容满面,看起来真诚热情。他们都不是人类,身体上总有某个部位像极了动物。比如毛茸茸的耳朵,毛茸茸的尾巴。
修告诉弗罗拉,他们这样的不叫恶魔,而是魔物。魔物在恶魔族的最底层,只有拥有紫色眼睛才能称作是恶魔。
弗罗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它现在是紫色的了。
客厅很大,白色的窗帘和造型美观的阳台让她很喜欢。长方形的餐桌上放着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玫瑰很香,颜色很温柔很优雅,弗罗拉一看就喜欢上了这种玫瑰。
餐桌上放了三瓶,每瓶中间隔着一个银制的烛台,烛台上上白色的蜡烛。
弗罗拉的寝室里也放了玫瑰,那是白玫瑰,不同于香槟玫瑰的纯洁、美丽。
修还有其他仆从伺候弗罗拉的动作很老练,弗罗拉猜他们做了很多年的管家与仆从。壁炉上方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画的是一个美艳嚣张的女恶魔。唇角微微上扬,虽然在微笑,但给人一种挑衅的感觉。
她的美是一种侵略性的美,就像那鲜红夺目的红玫瑰。
弗罗拉问修:“画像上的是你原来的主人吗?”
修显得很开心,“是的,弗罗拉小姐,她是我们曾经的主人,伟大的大公爵潘多拉!”
听到“大公爵潘多拉”这五个字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穿透她整个人,直达她的灵魂,让她有些呼吸不畅,还好这些感觉一瞬间就过去了。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但精神上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赫莱尔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望弗罗拉,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中午、有时是下午,每一天都会来。这天下午,他来了。
他们面对面坐在阳台上,修端上了香气扑鼻的红茶。
弗罗拉问:“赫莱尔,大公爵潘多拉是什么人?”
赫莱尔很镇定,他早就期待着弗罗拉问这个问题。
“潘多拉是恶魔族内地位仅次于我的恶魔,但,在我当上魔王之前,潘多拉才是恶魔族里地位最高的恶魔!没有她的帮助,我不会成为今天的自己。”
赫莱尔说起潘多拉的时候,眼神怀念又温柔,他的视线没有停在任何地方。此时他的眼睛里看不见弗罗拉、看不见眼前的那些东西,大公爵潘多拉就在他的眼睛里。
赫莱尔讲述着他和潘多拉的故事。
在恶魔族还没有魔王的时候,划分为十种恶魔势力,每一种势力都是每一个家族。潘多拉的家族自古以来高居榜首,有史以来都是地位最高的恶魔家族。
那时恶魔族内很容易就能引发家族之间的战斗,何况他们本身就好斗。当时的潘多拉对这一切都感到麻木,赫莱尔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潘多拉的。
第31章
赫莱尔不是出自任何一个家族,就是一个普通的恶魔,眼睛里的紫色还不是很深。他一开口就要潘多拉帮他登上魔王之位,改变当时的恶魔族。潘多拉听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像是他讲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潘多拉出于好奇让赫莱尔留在身边。看到他以过人的手段,迅速拉拢了周围所有恶魔,得到那些高阶恶魔的赏识,最后每一个和潘多拉认识的恶魔都会在她面前说赫莱尔的好话,这时潘多拉才认可了他。
要想成为魔王,必须得到所有恶魔的认同,恶魔们不会认可一个实力不济的人做自己的主人。潘多拉的帮助将困难减少了一半。时间一长,赫莱尔逐渐拥有与潘多拉差不多的地位,但是要成为魔王,还有一个极大的障碍。
亚历山大的地位是公爵,他拥有许多拥护者,他的呼声差点盖过了赫莱尔。亚历山大曾对潘多拉说:“如果要当魔王的是您,那我绝不争夺魔王之位,可要当魔王的是那个借着您当跳板的赫莱尔,那我就不能接受了!”
这句话没能挑拨潘多拉和赫莱尔的关系,却鼓动了两者手下的那些恶魔。潘多拉在恶魔们的心中地位超然,只要她振臂一呼,恶魔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追随她。
亚历山大是一个极不像恶魔的恶魔。他的脸上时常带着笑容,他会让彼此交恶的两个恶魔重归于好,他会帮助任何向他求助的恶魔,他像潘多拉一样会收留那些被打压的魔物。不能否认他是个很有魅力的恶魔,他仿佛天生就是个领导者。
他只有一个缺点,那个缺点就是他的亲弟弟侯爵欧蒙。
侯爵欧蒙是恶魔的标准模板,他忠于自己的欲望、享乐主义,什么都要最好的!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东西更刺激!更让他高兴!那是战利品,即使最后被他丢掉,都不许别人去捡。
兄弟两个的感情很好!亚历山大常常为欧蒙善后,欧蒙坚定地支持亚历山大当魔王。他们一个是好人的标准版,一个是恶人的标准版,他们亲密无间。
潘多拉针对侯爵欧蒙设下了陷阱,从来不干一件好事的欧蒙一下子就掉进了陷阱里。在决定赫莱尔、亚历山大谁是魔王的关键时刻,潘多拉把带到众人面前,将他犯的大错告诉在场所有恶魔,同时细数侯爵欧蒙的斑斑劣迹。
大庭广众之下,潘多拉说:“我也认为亚历山大更适合做我们的魔王,可是他有这样一个弟弟,亚历山大做了魔王,侯爵欧蒙必定更嚣张!我想知道,公爵亚历山大你当了魔王之后,会公平对待自己的弟弟吗?会为那些受到迫害的恶魔伸张正义吗?如果能,那你现在就处置自己的弟弟,我将头一个尊称你为魔王。”
亚历山大没有做到,要是能做到这一点,他也不会一直为弟弟善后了。就这样,亚历山大败下阵来,赫莱尔登上了魔王宝座。
弗罗拉问:“你有怀疑过潘多拉吗?也许她真的想过让亚历山大做魔王。”
赫莱尔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只有我才不会让她失望,我就是潘多拉心中最适合成为魔王的那个选择。”
……
庄园里的房间很多,且都各有特色。
比如音乐室,那里放着钢琴、小提琴、单簧管、萨克斯以及各种乐器,乐器都有使用过的痕迹,保养得也很好,可见潘多拉爱好音乐、擅长演奏各种乐器。
房间里有一扇落地窗,窗户的玻璃透明干净,窗户打开,外面的风吹动白色的窗帘,像是吹起少女的裙角。
弗罗拉虽然不会演奏,却也很喜欢音乐,这件音乐室想来是所有音乐爱好者梦寐以求的地方吧!
武器室,弗罗拉之前唯一见过的武器室就是所罗门的武器室,这间武器室的摆设比所罗门的武器室更胜一筹。原因就在于这里的武器与铠甲,看上去有不少年头,来历更是非凡,每一件都有魔法性能,武器能释放魔法,铠甲上附着了高阶的防御魔法。
书房,占据了三面墙壁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这里除了有恶魔族的历史书籍、高深的魔法书,还有不少人类的著作,可见潘多拉对人类的好奇之心早就产生了,并不是突如其来的。
画室,这里放着的是潘多拉家族历代当家人的画像,潘多拉从小到大的画像、潘多拉父母及家人的画像。
画像上潘多拉很少露出笑容,总是一副很嚣张的样子,看上去没有把任何事物看在眼里,唯一不变的是她美艳绝伦的样貌。
弗罗拉内心很抗拒了解潘多拉,但是在见到潘多拉画像的那一刻,她明白梦境中总是看不清面容的女恶魔有了清晰的样貌,女恶魔就是潘多拉。
魔王对素不相识的她那么的友好和迁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的前身是大公爵潘多拉。这样修以及那些仆从们会尽心伺候自己也说得通了。
恶魔以眼睛颜色的深浅来分辨等级高低,高阶恶魔被授以贵族称号,从男爵、到子爵,到伯爵、到侯爵、到公爵、直至大公爵,大公爵在魔王之下,是其他所有贵族的顶端。潘多拉原本就是修等人的主人,他们怎么会不尽心伺候。
听完魔王讲述他和潘多拉的故事,弗罗拉问:“我原本的身份是潘多拉,对吗?”
赫莱尔直视着弗罗拉,他很激动,“你终于明白了吗?你很想变回原来的自己是不是?只要你愿意,我立刻为你准备魔法阵,只要再举行一次仪式,你就能找回真正的自己了!”
赫莱尔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潘多拉终于要回到我的身边了!我失去她太久了!
阳光照在阳台上,微风掀起白色的窗帘,桌上的红茶冒着白烟,此时正热。
弗罗拉的内心毫无波澜,她说:“其实我的意见无关紧要,你若是把我押去魔法阵,我也没有办法。”
赫莱尔说:“我不会这样对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等了你很久,但我相信你最终还是会选择我的!因为只有我才会毫无芥蒂地接纳你。你忘了吗?撒哈城那些人抛弃了你!所罗门也没有选择你!你的那些朋友呢?他们阻止了吗?他们有那个实力吗?待在我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
赫莱尔的话十分动听,弗罗拉内心所求不过就是一个容身之地,赫莱尔给她的就是一块容身之地,他保证那个地方安全。他用这几日的安排告诉她,她会快乐舒心、没有烦恼。
“你若真尊重我的想法,就让我再考虑考虑可以吗?”
弗罗拉没有看赫莱尔一眼。赫莱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等着你。”诚恳的语气十分打动人心。
弗罗拉感受到内心的动摇,她开始失眠了。一方面她贪恋这里舒适的生活,他们不会排斥她、不会用厌恶的眼神注视她,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从没有那么诚挚地希望她留在这里。
另一方面她抗拒潘多拉,她知道赫莱尔之所以对她这么关怀照顾都是为了让她进魔法阵,变回潘多拉,修以及那些仆从也是为了潘多拉,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潘多拉,是弗罗拉。
一想到他们看着自己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她而是潘多拉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的好如空中的流云,风一吹就散了,都是虚幻的。
难道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真心愿意接纳她吗?不论是恶魔、魔物、还是人类。弗罗拉这时竟然冒出一个可笑的想法:干脆去信仰天使吧!不是说神爱世人吗?这个想法一经冒头,就被她打消了。她何时变得如此软弱了?!
思维极其混乱的一夜过去,弗罗拉第一次起晚了,她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修告诉她,上午赫莱尔来过了。弗罗拉点点头,没说什么。
匆匆吃了午餐,修许是看出弗罗拉心情不太好,提议去湖边骑马散心。他总能及时地察言观色,一眼判断出弗罗拉心情不好的好坏。
马是人族常见的普通的棕褐色的马。弗罗拉抚摸着它棕褐色的鬃毛,一翻身上了马背,双手拉着缰绳一甩,一声“驾”中,马蹄翻腾,以矫健的身姿向前奔跑。
弗罗拉在马背上感受着风吹过脸颊,吹过她的身体,像是在感受风的洗礼,心中的烦恼、不快乐似乎也被这风一点一点吹散了。
马在湖边停了下来,弗罗拉骑着它在湖边踱步。湖面五光十色,倒映着山,倒映着天空,倒映着飞过天空的鹰隼,倒映着树林,也倒映着马上的她,以后身后的修。
弗罗拉回头对修说:“修,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先离开,好吗?”她的表情明确表达了她想一个人待着的意愿,修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