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炎看着他半响,苦笑道:“总是不方便的。”说完便离开了。
穆子舒轻拍了拍阿城的肩,道:“他来过的事还是不要与其他人提了,慢慢忘记总比再次记起又不得见的好。”
阿城无奈的点了点头,却又听到,“当然,你若实在憋不住,容汐倒是可以例外一下的。”
巫源崖。
冥炎退去身上的衣服,露出雪白却纵横疤痕的背脊,除此之外两腕间还有一圈细密的血点痕迹,不像是新鲜的,新新旧旧已经成了如茧一般的印记存在,这还是拜那铁链枷梏所赐。
倒也不是避讳,只是总归也不愿旁人去看去触碰的。又回想起那日泽离提及的那尸身脚腕上的痕迹有些相似。
冥炎轻抚了抚这伤痕,换上崖里的衣服,系腰带之时适才发现自己的腰带上间隔着嵌有紫玉髓,平日倒也无暇留意,如今却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少主?”
“进来吧。”冥炎将腰带系好,在桌前坐下。
冥炎打量着眼前摆放粥菜的侍从,面孔生得很,看着模样比自己还小。
“你叫什么?”
那小侍从闻言抬头笑嘻嘻道:“小的叫泽月,是新来的,崖主让我以后伺候少主的起居。”
“我用不着人伺候。”
泽月依旧笑着道:“少主放心泽月不招人烦的,泽月会的可多了,少主闷了乏了只管唤我。”
“你……”
“你走近些”冥炎突然瞥见泽月的腰带上也有一圈的玉髓,只是成色暗青,混在其间不易发觉。
“你们腰带可都是一样的?我指这玉髓。”
泽月闻言也低头看看了自己腰带,笑着回道:“是呀,这是我刚进崖时发的,所有侍从都一样。也只有侍从是一样的,统一配有黛蓝色的玉髓。往上不同级别的颜色都不一样的。”
说着泽月指了指冥炎的腰间,“少主你看,你的是紫色的,紫玉髓。”
“那你可知道这崖里可有配赤色的?”
泽月想了会儿笑道:“赤色?那我真不知晓,太多了我一时也记不过来,只知道只要不是黛蓝色我都得小心绕着走。”
冥炎点了点头,简单用了些菜便去见离渊。
离渊:“难得就你一人,回来的倒是比我想的还要早。”
冥炎:“早晚也无分别,也免得你太过‘挂念’。”
离渊放下手中的书,示意冥炎坐下道:“炎儿真是长大了,不枉为父苦心教导。”
冥炎走至一侧坐下,此角度倒是能瞥见离渊的腰间一侧,是琥珀玉髓……
这一路冥炎想了许多,诸多因素和线索都指向了巫源崖,不得不令人怀疑。那张大海说的‘血’如今看来也定是这崖里特制的腰带,那凶手定是配有赤色的玉髓,这些玉髓里面都参有萤石,入了夜又因着慌张自会认错。
想着若真是离渊所为,他能做出此事也并不奇怪,只手遮天瞒天过海也有这能力,只是为何要吸人血?要它有何用,莫不真是江湖传言的以人血练邪功?
离渊开口道:“云水山庄的夏夫人如何了?”
冥炎回过神道:“有送去的药,等入了春就会好转些的。”
离渊点头:“这药也名贵,若久不见好也是头疼啊。”
“也待了几日了,可有遇上什么趣事?”
冥炎轻轻抬眸,“却是有一件。”
离渊:“哦?何事?”
冥炎:“三桩命案,传言皆被抽血而亡,有趣的是凶手无影,官府无声。”
离渊笑道:“如此说来确实值得一听。炎儿当是有所发现吧?”
冥炎:“不过也只是好奇。那人既能与官府中人沆瀣一气,想来也来头不小又怎会漏出线索让我查个明白。”
离渊点头道:“想不到这浥城竟还出了这号人物,倒是有点意思。”
冥炎:“我只是想不明白。”
离渊:“什么?”
冥炎:“江湖上可有以人血练邪功一说?”
离渊笑道:“都不过是传言罢了,若这世间真有,怎还会有人比为父我还先早一步呢?”
冥炎看着离渊意味深长的眼,只觉眼前的人远比自己想得还要深不可测。
还有容汐的事,只可惜如今自己依旧没能力去对抗他,也无能力质问什么,反而只会让容汐陷入危险之中,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等冥炎走后暗卫从门外走入禀告,“少主去找了张大海,还有城西的一个孩子。”
离渊闻言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孩子还有个哥哥吧?”
暗卫:“是的,叫泽月现在负责照顾少主。”
离渊点头,指尖缓缓磨过杯沿:“这么多线索想来他也应该是知道了。”
暗卫:“那……”
离渊罢了罢手,笑道:“你看到方才他看我的那双眼了吗,满是厌恶、揣测还有警惕。长大了,可惜还是不懂掩饰呢。无妨,你只管继续做你的。”
暗卫:“是!”
第20章 白笛青剑
一间充溢着药香的屋子,不光是药香,还有花料香。整间屋子像是收置药材的药房,可这格局布置又实在不太像平常药房该有的样子。
高高低低,纵横交错的药柜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都是精心布置过的,而此刻眼前两位少年每抓取一味药的动作,也不像是在抓药倒像是在练武?
他们就是九峰山卫酒天的两位弟子,江湖人称‘白笛青剑’,大弟子芜华善吹竹笛,二弟子瑶光则喜欢随身佩戴青剑,都知道二人医术了得,但这武学功力如何,就和他们的师父一样一直都未曾可知。
赤焰环抱着手臂依靠在门上笑道:“卫爷爷这屋子可真是有趣,就不见重样的。”
个子稍矮些的少年应道:“可不是,刚记着没两天就又给全打乱了。”
少年嘴里说着动作却未停下,在一小药盒里轻抓了一把,一回身就没了去路,无奈只能单手支着半腰高的药柜旋身一侧便翻了过去,点足又绕了几个柜儿才到前头的展柜上,将手里丝毫不差的药材放在药纸上,转身就欲走。
赤焰:“怎么不用称,这药量准么?”
那少年回头差异的看看自己的手又对着赤焰道:“准么?我瑶光的手可比那称还准。”
只见赤焰一脸狐疑淡淡的摇了摇头。
瑶光:“不信啊那咱来比比?”
赤焰:“好啊!输的人要吃一记!芜华哥哥你也来!”
另一个少年浅浅笑着点头应道:“好!”
芜华:“五味子5钱,赤芍2钱。”
说完俩少年一个翻身往西侧,一个点足从东南侧药柜上头一跃而过,往里取药。
赤焰悠闲地喊了一句:“两位哥哥可别避着我偷偷拿小称过称啊!”说完又往里瞅了几眼。
俩人由里一口应道:“放心!”话音刚落就齐齐出现在了赤焰面前,将手里的药材递至赤焰面前。
赤焰轻指了指芜华的手。
芜华:“五味子5钱”。
赤焰又看向瑶光,瑶光自信的笑道:“赤芍3钱”。
赤焰满脸狐疑又拿眼细细瞅了瞅俩人手中的药材,总归还是不信的,挨个指了指二人的手道:“你这应该差点,你这应该多了,就这怎么可能会只有3钱呢!”
俩少年相视一笑一齐用嘴努了努赤焰身后的小称。
赤焰转身就去取来,一点也不含糊将少年手里的药轻轻扫到称里,一过称,5钱,丝毫不差。
芜华:“过来。”说着在赤焰乖乖凑过来的额上轻扣了一记。
赤焰揉了揉走到瑶光身前,看着眼前的人笑得一脸得意,心里顿时又气又怕,若是输了,他这一记可不比会心疼人的芜华,估计得疼好几天呢。
心里想着手上依旧小心翼翼的称着。
2钱6分,5钱不到!
赤焰大笑道:“你输了你输了!额头!”
瑶光震惊的拿过赤焰手里的称不敢相信的看着上头的数,直到脑门上重重吃了一记,才捂着嚷道:“不可能!刚刚不算!再来一次!”
赤焰摇摇头退回至门边:“不来不来,输了就是输了。”
芜华:“平日里又偷懒了不是,让师父知道还该罚你。”
瑶光低着头愤愤的看着赤焰,忽又开口道:“刚说的是比试,你只过了称都没参与!”
赤焰:“我又没那本事!”
瑶光被噎的小脸一红,复又道:“给你三次机会,你只管猜,对了我让你记3下,可敢?!”
赤焰也是激不得的,手里刚偷藏的小半块赤芍拢在袖间上前道:“来吧!”
瑶光:“我随意抓一把,我一次机会你三次就看谁准,怎么样?”
赤焰做了个请的姿势,心想着再不济三次总该懵对吧,大不了输了就逃呗,小嘴得意的翘了起来。
瑶光:“师兄,你来评定!”又冲着赤焰道:“我师兄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这量。”得意的跟夸自己似的。
赤焰:“那又不是你。”
瑶光也不计较:“你先说吧。”
赤焰接过药材轻轻垫了垫,又用手指拨了拨后放回瑶光手中,道:“4钱,5钱,6钱,你不准与我说的一样。”
果然这丫头论耍赖就属她心眼多,心里想着嘴里吐了俩字:“7钱。”
芜华无奈道:“阿赤你输了。”
“笨!”瑶光还没等赤焰反应过来上来就是一弹。
赤焰:“再来再来!”
赤焰:“6钱4?”
芜华:“不对。”
赤焰:“9钱!”
芜华:“不对。”
赤焰求救的看着芜华,轻声试探:“多了?”
芜华笑着轻点了头。
“笨!”赤焰额上又吃了一响记。
赤焰:“我还没说呢!笨笨笨你才笨!”
说着也要去弹瑶光,不料动作一大袖里那小半块赤芍就掉了出来。
芜华捡了起来,却恰巧让瑶光见着了,瑶光一愣随即吼道:“赤焰!你使诈!”还没等他回击眼前的人早就冲出了房。
“哎呦,怎么了这是!”卫酒天被突然冲出的赤焰撞的眼冒金星。
“师父!”身后追出的芜华和瑶光看见卫酒天忙止步作揖。
“卫爷爷好!”赤焰也笑着作了一揖,又往后瞅了瞅,“我师父呢?”
卫爷爷俯身道:“被我打发走了,去山里寻药了!”说着冲赤焰眨了眨眼。
赤焰也凑上去道:“那咱去哪儿?”
卫爷爷:“摸鱼去!”
赤焰:“好!”
卫爷爷:“芜华,瑶光你俩把东西拿上,今晚有鱼吃咯。”
师兄俩相视无奈一笑,眼前这一老一少若是分开了,一个妙手神医,一个清秀少女。这要凑一起,就是一个小没正经一个老没正经,也真只有逸泽云境那位能治得了了。
卫酒天:“这这这,快!哎呀笨死了你。”没好气的白了眼没抓着鱼的瑶光。
卫酒天:“又来了又来了,看我的!”
……
卫酒天:“啧,这鱼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滑手,真滑手!”
“师父,有了!”那头的芜华抓找了一条。
“好好好,我的好徒儿!”
“你们好好抓啊,我上赤焰那看看,她那鱼多。”
赤焰的小背篓里已有不少鱼了。
卫酒天:“我说阿赤啊,我看你这也怪沉的,卫爷爷给你分担分担怎么样啊?”
赤焰一瞬不瞬的盯着水里的鱼,悄声道:“好说好说。”
卫酒天乖乖的噤了声,只见赤焰猫着腰,手呈半捧姿势,慢慢的一点点逼近水面,除了手外身体一动不动,连投在水上的影子也是,故而水下的鱼儿也丝毫未有察觉。
卫酒天屏着气看看水下的鱼,又看看水上的人,有那么一瞬,竟然分不清这是阿赤还是阿羽。
时机一到赤焰双手迅速探入水下一拢,手里就多了个不停扭动的活物,往上一抓笑道:“卫爷爷,你看!鱼儿!”
“好好好,我们阿赤最厉害了!”卫酒天嘿嘿笑了一声,将背后的篓子往赤焰面前拱了拱,赤焰立刻会意将鱼放了进去。
赤焰:“我这里头的是我和师父的,阿赤接下来抓的都给卫爷爷。”
卫酒天听了开心的笑的跟孩子似的应道:“好啊!有你我就放心了!”
这一高兴水面的动静大了不小,赤焰忙嘘了一声,指了指水下,卫酒天忙点了点头。
“卫爷爷,我能梦见我娘亲了。”
卫酒天盯着水下的眼睛忽的颤了一颤。
卫酒天:“怎么突然梦见你娘了呢?”
赤焰摇了摇头,怕惊扰了鱼儿所以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道,难得梦见过,也记不清什么样子了,但应是很好看的,我师父说的。”
卫酒天回过头道:“你师父与你说的?”
赤焰开心的点了点头道:“第二日我便与师父说了,还缠着他问了好多关于娘的事,因是心情好就全与我说了。”
卫酒天笑了笑却是若有所思,云逸都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