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抓了几只鸡,发现城中几乎所有的家禽都已染病,症状相似,芜华研究了一下午总算是初步配好了能抑制疫病传播的药方,先控制住疫病进一步扩散再进一步找出能彻底医治的药方。
而后与冥炎和风忆平商量,调动剩余的人手,将灵锡里所有染了病的人不论轻重全都转移至药亭以及相邻两间屋舍以便医治,然后集中焚烧因疫病而死的尸体防止病源扩散。一直忙活到天色变黑喂完最后一贴药,几人才算得了空坐下简单的吃一点。
饭桌上大家都只顾着吃,忙了一整天全靠这一顿,一时安静无话,赤焰埋头一番进食后抬头与正对面的冥炎四目相对,脑中一根弦忽闪而过,还有事没说……
冥炎气定神闲的低头又喝了一口汤,桌下某人就按捺不住的踢了踢他,他只好放下碗扫了一眼这会儿装起哑巴的人,开口道:“阿赤和我说了你们要来找我的意图。我可以帮忙 只不过我只能带她一人去。”
“什么意思?”瑶光嘴里衔着根青菜纳闷道。
“明日下午我正好要回崖中一趟,可借此将赤焰带入巫源崖。你们这么多人去只会无功而返,依照离渊的脾气他不会出去更不会让你们进去。”
“可是……这样赤姑娘太危险了。”容汐担忧道。
芜华也放下筷开口:“是啊,我们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人面对离渊。”
“这次带她进去的确有些冒险,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有我在,我也会护着她。我会将人平安带回来。”
“那也不行!”瑶光转头看向赤焰:“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的。不许胡闹!”
“我只是去说几句话,是他把事情说严重了。你看你们和我一起去我也是只问几句话而已,但是离渊本就生性多疑脾气古怪,比起你们这么多人和我一个,那自然人越少越不会令他生疑啊。而且眼下灵锡疫病还未清,这儿离不开你们,比起我他们更需要你们。”
“可是……”
一直未曾开口的风忆平出声:“我虽不知阿赤姑娘要见离渊所谓何事,但若是非见不可,那你与冥炎二人前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如若几位还是不放心,我可送姑娘一份礼,护你周全。”
“风前辈?”
饭桌上风忆平说要送赤焰一份礼却也没说是什么,让赤焰吃完到后院等他。
夜晚的风冷飕飕的,院落中的灯笼将庭中照得通亮,赤焰站在庭院中久久也不见风忆平。
身后的灯火微微一闪,一道厉风在赤焰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已经逼近身,在相隔几寸时就滑掌附在赤焰的手臂之上,点寸而下,托起她的手掌硬生生打了一掌。
一系列的动作都不过是在片刻之间,赤焰只觉得一股蛮横之力一路冲闯进自己的七经八脉,气息被瞬间打乱。
风忆平收手站在对面看着她的反应。这一掌自己只打出了四成功力,但对于她来说也够受的了,看着她逐渐痛苦到慢慢适应最后将自己打入的白骨枯容纳一体,风忆平轻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赤焰面色有些苍白,捂着还有些沉闷的胸口,能明显感觉到内部气息发生了变化,方才那股蛮力进入体内后就开始不断冲撞经脉试图打断它们,可在自己运力调整后发现居然可以和自己的内力相融合,确切的说是吞并。
“风掌门,你这是要传授晚辈功力吗?”
风忆平没有回答,将手中的竹竿扔向她:“接住,再来。”
这个熟悉的操作……这是平白无故又来一个“师父”了。
风忆平手中并无兵刃,他的掌足以化作世间最强硬的武器抵挡赤焰的一招一式。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十分的诡异刁钻,似乎算准了赤焰下一步要出的招数然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击。
赤焰被克制的死死的,这是她头一次真正感觉到了挫败,有人竟然能比自己还熟悉血影剑的剑法,心中无名的怒火开始冉冉欢窜起,手中虽然用的是竹竿可每一分力都发挥到了极致,甚至连袖间的血影剑都开始隐隐作动。
风忆平见势及时收了手,看着眼前已然被自己挑起斗士的小姑娘道:“你果然是她的孩子,血影剑,错不了。”
第54章 传授
莫非是自己露了什么破绽?还是因为这张与娘亲越来越像的脸?看来往后出门真该照个面纱了,不然走哪都跟直接告诉人家自己是娘亲的孩子一样。
赤焰将手中的竹竿放下,装作漫不经心道:“前辈这是何意?”
“当今世上能将我的白骨枯融为己用的除了十几年前的赤羽,你是第二个。”风忆平缓缓道:“你方才刻意隐蔽招式但血影剑我太过熟悉了,还有你的容貌,你若不是赤羽的孩子,那我只能当你是赤羽转世了。”
这么说来他真的认识娘亲,听他的口气倒并无恶意,选在无人之时揭穿身份也算是顾及了自己。
“前辈好眼力。事出有因隐瞒身份,多谢前辈未当众言破。”
“这些纷纷扰扰我都无心相管,我只要知道你是她的孩子就好,这样我也好将白骨枯传授于你。”
“什么?!”
赤焰之前也只是开玩笑以为风忆平要传授武功给自己,可没想到他当真有此打算,而且还是将自己的绝学平白无故的拱手送人了?这要放在武林奇事里都没人相信吧。
“风前辈,这礼赤焰可收不得,都说无功不受禄,就算您与晚辈娘亲是故交,白骨枯也是您毕生修成的武学,晚辈一来收不起二来也未必有这天赋啊。”
风忆平微眯了眯双眼,大概是没料到赤羽的孩子竟会这样多话,即便当年她也不愿收可也只说了几个字而已哪有这样啰嗦。
“别的不说我的白骨枯你就受得。”
“这是我当年输给你娘的,她没要,如今由你收下再合适不过。”
“她没要?”赤焰徒自嘀咕了一句,正巧落入风忆平的耳里,额上的青筋不动声色的暗暗一跳,那可是他记了一辈子,最受屈辱的一刻。
“我输了,说到做到,白骨枯归你,要杀要剐随你。”
赤羽收起血影剑:“不至于,比武而已,输赢凭本事。”
风忆平唤住转身就要离去的赤羽:“是我找你比的武,赌注也是我下的,你既然赢了……难道你是看不上我的白骨枯?!”
赤羽默然,气得风忆平差点又要运力拼个你死我活,赤羽偏过头对着风忆平道:“等你再练些年吧,我自会来取。”
那一年风忆平也不过少年,凭借极高的武学天赋和自创的白骨枯名扬整个武林,年少气盛的他几乎挑战过所有武林中的高手,从同辈中极富盛名的三剑再到各宗师门派,险有失败。本也称得上是武学奇才,偏偏他那白骨枯在世人眼中跟邪魔外道似的所以对其评价一直褒贬不一,也正因如此激的他更要打遍天下人证明自己有多强,只要强了就没人敢多说了。但这一次他输了,输的很彻底连同面子、气性一并都输掉了,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女用一把剑赢了,赢了自己引以为傲她却半分瞧不上的武功。
自此后风忆平因为心里不甘常常会去找赤羽比试,每一回都信誓旦旦直言大有突破必能赢她,可结局无外乎只有一个,就是气冲冲的留下一句:我还会来的!从隔几日就比一次到隔几个月,一直到最后一次在衡息顶再次落败后,风忆平这个名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有人说是因为被盟主护法打怕了不敢现于江湖,也有人说那一战他受了极重的伤最后死了,多年以后相传有人还曾看见过他只不过貌似失了妻儿就退避江湖了。
只能说这传言种种其中都各占一些吧,他的确销声匿迹了,不是打怕了也没有受伤,只为了沉下心专心苦练武学,他将赤羽的血影剑招式铭记于心,日日苦心研习她招数中的破绽,并在自己白骨枯的后几成功力上有了新的造诣,为的就是能不再被赤羽的内力所融,成功打败她成了他一生的目标。
“所以您最终也没能打赢我娘吗?”
这一句问真是问的恰到好处,把陷入回忆中的某人瞬间拉回了现实,又无形中鞭策了一番。
风忆平揉了揉眉心道:“这是事实,但重点在于我的白骨枯练成了,她的血影剑我也破了,可我最想要证明的人却不在了,如今我将它传授于你,一是也算了却一生所愿;二是也可为你此去巫缘崖多一分保障。我未曾与离渊交过手,不敢妄断,但有我的白骨枯相持至少可保你平安,所以你学吗?”
“学!”赤焰回的干净果断,快到风忆平都有些未料到而明显一怔,转瞬又恢复平静大笑道:“好丫头,果然聪明!”
赤焰羞赧道:“聪明不敢当,怎么说对我都是最受益的,我比不得娘亲武学深厚、天资聪慧,前辈既然肯无私相授,我实在没理由再拒绝了,不接受反倒显得不懂事了。”
风忆平大笑道:“好,来!”
白骨枯三个字起初是用于形容人中招之后的形态样貌而得名,后来索性就变成一种掌法的名称,这也难怪,风忆平不用武器善于出掌,自己练成的绝学偏又从没想过取个正经名字,后来世人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么叫了便也就默认了。但其追究根本不仅仅在于掌法的出招还有那股专攻人体魄的蛮横真气。
赤焰在风忆平演示了几遍之后就开始反复练习琢磨,他的每一掌都收手极快,掌风凌厉,风云变换之间比出剑的速度还要快,这是与自己之前学习师父的消云掌完全不一样的走势,一个在稳准,看似绵弱无力实则可达到推动山河之势;一个在狠厉,招招都疾风带雨让人无可退避。
赤焰碍于之前所学,一时之间总是无法很好的转换,只能心里暗暗默念:忘掉一切,心无旁骛!心无旁骛!但出来的效果可以说看着完美漂亮实际什么也不是,说的狠一点跟花拳绣腿没什么两样。
大概连风忆平都看不下去了,上前道:“打着练更有效些。”
果然这一出手相对,高下立见,真白骨对上软骨头简直惨不忍睹,好在赤焰有个学武之人最引以为傲的本事,就是越挫越勇,所谓吃过苦头领悟的就越快说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吧。
在双方交手之间,风忆平可不比慕云逸会心疼人点到为止,那该落得掌分毫不差的就落在赤焰的身法,虽然掌握了分寸但那滋味就跟平白挨揍是一样的。总归苦也不是白吃的,在躲避出手间渐渐进入了佳境,掌握到其掌法之中的奥义后就不再被动,略显稚嫩的招数趋于成熟,成功反击到人后更是乘胜追击,到最后两人竟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风忆平暗自惊叹,自己本以为这一夜她能学个五六成就已经是奇迹了,毕竟这可是自己研习了一生才成功的,可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领悟能力竟快得惊人,已然将白骨枯的招法参透了七八成,真不愧是赤羽的孩子!
赤焰与风忆平掌掌相对,手心的两股力量本是相互制衡的,在一瞬之间一股强劲的内力打破屏障顺着手臂毫无阻拦的涌入赤焰的体内,就和方才一开始风忆平向自己出手时一样的感觉。
“前辈?”
风忆平依旧以掌相抵,平静道:“要练成白骨枯,光会掌法还不够,还要有强后的内力相持,之前打入的不过四成,眼下我会全部输给你,若是受不住就及时唤停。”
赤焰最为薄弱的就是内力了,不论自己怎么修行,内力都无法有效的增长,自己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跟脑后的银针有关系,最后这些怀疑都化作了师父一句:安心潜修,收心定心,莫找借口。如今体内突然被强行灌入这样强大的真气,心中还顾不上欣喜五脏六腑传来的阵阵剧痛就分散了大半精力。
风忆平见赤焰额头布满一层细汗,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极力隐忍,心想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一些,凡是也该有个循序渐进的,在打算收手之际见她死死咬着唇,即便身体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她都没有闷哼一声,竟一时不知是自己疯了还是她疯了。
风忆平犹豫道:“丫头,继续吗?”
赤焰已经无暇分神开口说话,艰难的从喉咙间挤出一声“嗯”。全身上下犹如被万蚁啃食,经脉急剧扩张,若不是自己在强力化解感觉下一秒就要爆裂了,证明还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极限处在什么位置,纵使再想学也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风忆平顿了片刻,最后使出全力将余下的真气尽数打入赤焰体内,收掌之时赤焰整个人也跟脱离了树干的落叶一般向下倒去。风忆平将人扶起,盘腿而坐,急促道:“丫头,快运息调整!”
赤焰神识还未模糊,忍着疼痛,双掌交合运力平托于双膝之上,游走在体内的真气就像是一群脱缰的野马,肆意乱窜,连带着赤焰的内息都紊乱起来。
风忆平坐在她身后也为她运力,帮助她尽快容纳这股真气成为她自己的内力。
时间在慢慢流逝,两人都出了不少的汗,赤焰的周身就像火炉一般,炙热难当,根本感受不到夜里起风了,吹在人脸上带着不少的凉意。
赤焰缓缓睁开眼,体内的真气终于平息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历了一次劫,嘴角不免勾起一丝哭笑,果然白拿的也不是这么好拿的,师父要知道定要骂自己偷懒走捷径了。
风忆平收掌,将赤焰扶起,手中的人轻飘飘的就跟个纸人一样,一定是耗尽了气力,难为这小丫头了。
“真是青出于蓝,要不了多久,你的能力必将在我之上了。”
赤焰有些虚弱的笑道:“前辈谬赞,我是捡了前辈的便宜,凭自己本事只怕再过个几时年也不是您的对手。”说完这句话人就有些立不住了,眼皮沉的上下打颤,最后脚下一软人就晕了过去。
后院墙角传来一阵窸窣声,风忆平将人接住,道:“把人抱回去吧,小丫头需要好好的休息。”
那头的墙角的黑色阴影下走出一个人,一身鸦青色,就是走出来也与这黑夜几乎融为了一体。
冥炎快步上前从风忆平手中接过赤焰,一手轻轻扶住腰一手绕过膝腕内侧将人抱起。
“有劳风掌门了。”
风忆平看了眼冥炎,这个一声不吭守了一晚上的人竟真是巫源崖的少主,令世人惧惮的巫源崖竟都是痴情种……风忆平收回视线转向在他怀中的赤焰,道:“护好她。”
冥炎眼底流过一丝诧异,须臾就恢复平静,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视线也像怀中的人看去,声音近乎温柔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