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漠北冲人应了声是。
客人多,饭上的很慢,闻漠北一连喝了三杯茶之后才给端上来。
闻漠北也的确是饿了,其实除了面,其它的他都不怎么挑。
闻漠北吃的很慢,一口一口,将一碗炒饭都衬托的高贵起来。
袖口向上稍卷,露出一截手腕,阿迪新一季度的联名款黑色运动套装,将他的肤色,经过灯光这么一打,衬得显白了不少。
“嗯,还不错,店面不起眼,但是味道挺好的。”闻漠北将口中的饭咽下,伸手拿过旁边的水杯,猛喝了几口水。
钟寒烟手背托着下巴有点无精打采的犯瞌睡,此刻她已经瞌睡的睁不开了眼。强打着精神。
睫毛长长的,轻扫着下眼睑。
闻漠北喝了几口水,看过对面,突然就生出了许多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要高中没读完就不上学了?
如果刘真真那天说剩下的拼图是钟寒烟完成的,那她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逻辑思维能力,都应是佼佼者。小小年纪不上学,实在有点讲不通。尤其家里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从浑身上下的穿着,到近在眼前的临海岸别墅,真的不缺钱。
但她又像是真穷。
从她所谓的债务关系,和一点一点挤着将钱还给自己的方式来看。
走出饭馆的时候,闻漠北抬手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不到十点。接着偏过脸看了眼钟寒烟,“伯父伯母是出去了吗?我在你家门口立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
钟寒烟游弋了片刻,方才嗯了一声,“出去了。”别的也没多说。
“这次比赛姜橙的那辆改造过的赛车,具体数据是不是在你那里,我这两天一直找不到。”闻漠北边走边将话题往工作上扯。
“改造数据?你...没存档啊!”钟寒烟目光存疑,接着喃喃自语,“我还以为资料你都会存一份呢。”
“我给你的俱乐部资料,全部都是只有一份的,”闻漠北直接停下了脚步,面对钟寒烟站定,扫了一下眼皮底下的人,蹙眉,“你别不是都直接删了吧?”
“的确是删了。”钟寒烟看着人,不可否认,因为东西都存在她的硬盘里,太占内存了。
“......”闻漠北咬了咬后牙槽,用舌尖顶了顶半边脸,看上去一时难以接受,口气都变了,“你删它干什么?”“你知道一个数据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吗?”“你这么一删,你有想过俱乐部接下来会遇到的境况么?”
钟寒烟抬眼看过此刻情绪已经有很大波动的闻漠北,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整晚的心不在焉,荡然无存,瞌睡都没了,“那、损失折合成钱,你看行吗?”她也真的是无心之失,没人给她再三的强调过什么。她反而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机密性文件,自己带走不好。删了反而妥当。“需要多少钱?我算给你。”
钟寒烟的目光很淡定,不过声调稍稍拔高。
她从来不喜欢欠人什么。
话也说的财大气粗。
“科研成果,”闻漠北话说的慢条斯理,“拿钱买不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能让人心生亏欠般的落寞。一缕刘海,被风那么一吹,就挂在眉梢,有所期待,翘首以盼。
第27章 逐蝶 她明明就是在因爱生恨!
“那、我该怎么赔给你?”
钟寒烟顿了片刻, 终于撩起眼皮,看向闻漠北。
表情很认真。
那一股子的认真劲儿看在闻漠北眼里有点刺眼,他甚至都不用开口问她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 就已经看破了。“这样, 我有位朋友电脑方面挺精通,带上你的电脑,我们一起过去让他看看, 看数据能不能恢复吧。”闻漠北说的不咸不淡。
“好。”钟寒烟回答的很干脆,她做事情也从来不是一个爱拖泥带水的。更不喜欢欠人情。
其实她这次回家后原本打算去一家单位去上班的, 姥爷给她安排的法国留学,她没同意,选择了上班。
那是一家很大的生产医疗器械的集团。好像老板,是姥爷的朋友。钟妈妈不怎么喜欢的一个朋友。
其实邵城距离平城真的不远,Kiven她也联系上了。伺机守着这点地方,总能发现点什么。
钟寒烟仿佛走进了一条崎岖小路, 道路曲曲折折她走了很久。尽头不知道有什么, 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她就是从没想过回头。
孤注一掷。
十九岁女孩子的脑袋里装的没有逛街, 没有八卦,没有神神叨叨的小心思。全部都是她短暂童年记忆里唯一快乐的那点故事, 以及带给她快乐的那个人。还有那唯一的温暖的过往被强行掐断, 让她唯一光源消失的执念。
朋友少, 不喜欢交流。从不将内心所想说与人听。
只是现在距离最终方向弯出了一条岔路而已。钟寒烟从没想过自己将来会怎样, 有什么向往。会做些什么。
所以多走一段路,对于她来说,根本没什么。
从小到大,这么些年, 都过来了。
没理想,没抱负,没特殊爱好,浑身上下名牌,什么都不缺。
大家眼中的学渣,叛逆,骄纵富家女。
不听话,不合群。
小小年纪就已经退了学的不良女青年。除了外貌能入点眼,剥开这层皮,浑身上下,那哪儿都看着不正常。
厌世还偏激。
所以她会做出瞒着所有的人离家出走,投奔一个高中早自己两年,虽然之前关系还可以,但是其实并不怎么联系的朋友的事情。然后也会没想过退路的让自己山穷水尽,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慌,还会因为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去撞上豪车。
没考虑过后果。
她走的每一步,都没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
甚至是在将自己逼上绝路。
“那今晚...我住哪儿?”闻漠北打眼扫了一圈儿黑漆漆的周边,不轻不重的抛出来一个问题。接着从新看过钟寒烟,脸上挂着轻描淡写。
很正常的一件事,需要立刻马上考虑到的问题。
“你有打算住哪儿没?”钟寒烟呼出一口热气,虽然是夏天,但是在平城的晚间,温度还是很低的,呼出的热气泛了一团白雾在空中飘着,接着散去。“不远处好像有家旅馆,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还正常营业。”钟寒烟说着看了眼远处,那里的确有灯亮着。
平城是一座观光旅游的山城,地方不算大,到了晚上,霓虹也并不多。
“你家那么大,都没客房让男朋友——”闻漠北少有的拖着腔,但是表情看上去这话说的不过是顺着口。
“闻先生,”钟寒烟没让闻漠北将话说完,“我们、分手了的。”慢条斯理。“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有打扰到你,挺对不——”
“行了!”闻漠北将脸偏过另一边的远处,口气漫不经心的,但是音调有点高,鼻息很重。
钟寒烟顿住,撩起眼皮看人,背着灯光的右侧脸,优雅又迷人,但他不是Kiven。在她几年后再次见到Kiven后的第一眼,便确定了这件事情。而且两人区别,其实很大。
但她不可否认,见到闻漠北的第一眼时候,的确心情是不一样的。
因为两人的侧脸,的确太像了。
“我家有客房,也不是不能住。”她刚刚只不过在否认闻漠北话的后半句。
闻漠北听到这里诧异的看了人一眼,显然出乎意料之外。“你家里没人,你就不怕——”
钟寒烟落下眼皮,直接抬脚向前走了。
甚至那一刻闻漠北矛盾的又以为,钟寒烟其实还是舍不得他。
而之于钟寒烟的想法其实,一个这么多天都没想过怎么样自己的人,能怎样呢?他又不算是坏人。
而且似乎,她也真的没想那么多。也根本没将闻漠北留宿这件事当回事。
再者,对她来说,没人应该更可怕。
钟寒烟走在前面,进门时候顺手将大门口院子里唯一的那盏灯的开关打开,眼前瞬间变得亮堂起来。从周边不远处的邻居家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几声嘈杂的吵闹声,大致方向正是下午时候失火的地方,多半是在清理东西,像是在发生着争执。
立在院子里,听得不甚清晰。
“你家这么大,自己在家,不害怕吗?”闻漠北后脚进了门,左右看了看,顺手砰的一声将门关了个严实。
闻言,钟寒烟向前走的步子顿了那么一下,也就那么一下,就又抬脚绕过了院子中央的小花坛。向中间客厅方向走。没接闻漠北的话。
别墅院子里的小花坛虽说是花坛,但是种满了单调的四季常青树,不用打理,也不容易死。春夏秋冬,不用照料,依然能活。
活的简单又容易。
闻漠北没听到回应,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前面的身影。也就此作罢。
有点今昔不同往日的感觉,闻漠北自己都搞不明白,发疯了,这么去迁就她。
客厅的灯很快也亮了起来。
客厅特别的大。中式装修风格,红木雕花镂空的隔断。
富贵人家热爱的装修风格。
从客厅深处旋转而上的是一道梯子。
整个装潢格调十分的别致,可见房子装修时候,干活的人花了不少的心思。
精致的壁画,漂亮的摆件。
每一样东西,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置办得起的。
可就是从这样子家庭走出来的姑娘,两个月前还在张口给自己借钱。家庭条件这么优渥,可她确实好像又真的很穷。
怎么做到的?
闻漠北左看右看的在找着什么,但是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给他拿了一瓶饮料从里屋过来的钟寒烟身上的时候,蹙起了眉。
“怎么了?”钟寒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芒果汁,“你是很讨厌喝芒果汁吗?”
“喜欢,”闻漠北将饮料夺过拧开喝了一口,盖上盖子继续说:“一点都不讨厌,”说的时候拿着水杯的手,竖起其中一根手指在空中轻点着又在重复,“非常的喜欢,我喜欢喝酸酸的东西,任何能喝的。知道了吗?”
“......”
她其实不怎么想知道这些。
钟寒烟转过身,没搭理人,径直进了厨房,去给自己倒热水喝。外边很冷,她冻得手脚都是冰的,需要暖暖。
暖瓶里没热水,饮水机里面也没水。看的出来,她走了这么些日子,家里多半也是没人回来过几次。
钟寒烟接了壶水,插上了电。可能插头用的时间长了,钟寒烟用力插进去的时候,刺刺拉拉的响了两下。有点接触不良的现象,但是一时半会,还是能用。
钟寒烟习以为常。
“你家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挂?”突然响在钟寒烟后耳根处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猛的转身看了一眼,接着复又转过身,踮起脚尖,伸手去拿壁柜里的杯子。
闻漠北看到人反映,两只眼睛从后面盯着人侧脸一并勾了勾唇,“是不是你小时候长得很丑,所以你家里人把照片都藏起来了,不让人看。”说着拧开手里的芒果汁,又喝了一口。
钟寒烟拿过杯子,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了一番,一点一点的用旁边的干毛巾擦拭了一下。
“没照片。”
半晌,她说了三个字。
热水壶咕噜咕噜的开始响,十几秒后,啪嗒一声断了电。
钟寒烟捞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接着微侧过身斜对着闻漠北方向,将剩下的热水倒进了暖壶里。她半靠在厨房的灶台边上,重新将烧水壶归位。
一切妥当,她长长睫毛扫着下眼睑,背对着人,口气轻飘飘的又说:“我小时候,没照过照片。”
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这谎话说的......
闻漠北嗤的一声从鼻间发出一声笑,阴阳怪气的。接着转身,一边喝着芒果汁,一边向客厅的另一边迈着步子走,“你家客房是哪间?在这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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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凌晨一点钟的时间里,闻漠北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开始疼的死去活来。他怀疑钟寒烟因爱生恨,在芒果汁里,投了毒。
他捂着肚子,从客房一路摸索着找到印象中钟寒烟睡之前进的屋子,开始狠狠的敲门。
砰砰砰一连敲了几下,没人应,他又怀疑钟寒烟是故意的。为了拖着时间,让自己受罪。
闻漠北不罢休,后背靠着钟寒烟卧室门口的墙壁,反手曲起指骨扣着门,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门锁的地方,咔哒的一下响了一声,接着钟寒烟拉开门,立在了门边。
闻漠北第一反应,她反锁了。
但是他现在疼的不行,根本顾不了去想那么多。
“你又怎么了?”这次钟寒烟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倦,然后看到闻漠北额头上细密的薄汗时候,蹙了蹙眉,“你屋里有空调,热了可以开空调。”
“......”
闻漠北后背靠着挪到门框,一手捂着肚子,可能站的姿势太优雅了,面前的这位罪魁祸首,愣是没看出来他怎么了。“我说,”突然肚子又一阵绞痛起来,让他难耐的闭了闭眼,接着强忍着继续,“我跑这么远过来看你,你、你、我、再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至于弄死我吧?”话都说的不利索了。说着,看了眼不远处茶几上放着的他喝完的芒果汁空瓶子,又转而看过钟寒烟,“投毒?嗯?”
钟寒烟穿着一身睡衣,原本睡得迷迷糊糊,还没醒过来劲儿,“你帮过我,我应该感谢你,哪里会想着要去弄死你,你到底怎么了?”
“......”这话听在闻漠北耳朵里,根本就是反讽。她明明就是在因爱生恨!
闻漠北闭了闭眼,直接挑明,“我肚子疼,疼的要死了,我怀疑你在给我喝的果汁里面下药了。”
这时钟寒烟的瞌睡劲儿方才散了一半儿,漠然的双眼映了旁边的灯光,发现闻漠北脸白的的确不正常,回味了一下他的话,又看了看茶几上放着的芒果汁瓶子,几步走过去,拿着瓶子在手中细看了一下,蹙起了眉,转脸看了眼疼的不行,只能靠着墙壁稳住身子的闻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