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新加坡,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想找一份称心的工作难上加难。
整整一个多月,她都在被各种各样的公司拒之门外。
之后终于进了一家公司,那所谓的企业文化更是恶心到令人想吐,他们看上的,也不过是自己的这张脸。
至于威腾科技,虽然是小企业,算不得称心如意,但总归不至于太过分。而且当时正值他们内部金融危机,人员流失严重,让她有了这么一个机会,钟寒烟过去后思维新颖,颇受赏识,没人为难。是从技术部门的小学徒一点一点做起来的。
最近两年公司形势越来越好,甚至于今年能够与中禾这种大集团搭上话。
但是利益诱惑多了,人心也会愈来愈复杂。
长着一双眼,又怎么会看不透彻?
毕竟,她也真的不是当年不顾一切的小女生,也真的是,学着,一点一点的在长大。
任性是个奢侈的东西,年近二十四岁的她,如今已是要不起。
小时候可以无所顾忌的跟Kiven哥表露心迹,甚至十七八岁还可以不顾一切的在高考前夕辍学,不要命的去撞别人的车,跟着俱乐部一群社会青年......“胡混”。
总之,大家是这么说。
街坊邻居,也是这么说。
杨琴当年的病发,将她的“恶行”,不日,便昭告了天下。
“杨琴真是命苦,十七八岁的孩子了,还是女孩子,这么不懂事。”
“听说她在学校名声可差可出名了,我孩子说学校通报栏上就没下过她的名字”
“还会吸烟,一个女孩子,听说小小年纪就开始吸烟。”
“她辍学还跑去跟那些个玩赛车的混子,乱了很长时间。要不然杨琴这病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玩赛车可不都是男的,半大的社会青年,家里条件好,爱玩,流里流气的,染着头发,扎着小辫。”
“是啊,谈男朋友就正正经经的谈。”
“一点都不自爱。”
......
她想出国吗?
不想。
但外婆的眼神甚至都一度在告诉着她,是她自己作的。
以至于让他们都在背后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
外公一辈子好面子,在人前趾高气昂了一辈子。
可后来出了杨琴。
后是她。
尤其是她。
说是出国给杨琴换个环境,有助于治疗。
又何尝不是给她换个环境,遮掩是非。
“诶,我说,你别愣着了,时间快到了,赶紧进去吧。”宋之杨催促,一并发动了汽车准备走,“可以的话我就陪你进去了,但是这中禾规矩很变态,只许一个人进去。所以,等你好消息啊!我就在附近,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再过来接你。还有,”说着说着,宋之杨声音变小,“你不是一直想在产品设计专利证书上面加上自己的名字吗?老板说了,只要你这次将项目拿下,别说以后的产品设计,就是之前的,也会想办法把你名字写上。而且这次的产品,会破例以你单独个人的名义申请专利,只属于你自己。所以,把握住机会,听见没?”
这个条件开的,的确极具诱惑。
上一秒她还是无所谓的态度,下一秒,她就已经想将项目收入囊中了。
为的就是,这个荣誉,她是真的需要。
不是想要,是需要。
依誮
需要一个证明。
证明——
差学生怎么了?
差学生也会有春天。
只是可能会,来的稍迟一点。
中禾的商务大楼有十层,钟寒烟要去的是第九层,谈判区,也可以说是演示厅。
整个商务大楼地方很大,好在有人接应。
到了第九层下来电梯后,钟寒烟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宋之杨给自己的电话。
过来的是一个男职员,胸前挂着中禾工作牌,领着她往右边过道走。过道两侧是高高竖起的玻璃墙,里面摆设着不少的汽车赛车模型,还有零部件模型。
国内汽车行业的领头企业,光排面,的确就很足。
钟寒烟从文件包里将准备好的资料拿在手上,跟着男职员进了一个会议室,里面没人。
“钟小姐,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下,商总他们正在开会,等下就过来。”
钟寒烟冲人礼貌的笑了笑。
抬手看了眼时间,方才九点多一点,来的的确有点早。
宋之杨催促的紧,害她都忘了会议是十点才开始。
需要等一会儿。
可谁知她刚落了座,原本只开了一排灯只能说算不上暗的会议室,灯彻底被打开了。
整个会议厅亮堂堂的,前面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台投影仪。
接着是皮鞋落地的声响。
钟寒烟坐在角落,偏头往门口看。
第49章 风季 他拒绝她的示好
这是闻漠北第一次同钟寒烟如此正式的对视, 虽然距离有点远。
给他一瞬间的恍惚就是,她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将人骗的团团转的小女孩的影子?
落肩的短发,蓝色别在腰间的衬衣, 一身职业化黑色女士西装, 散发着职业女性特有的气质。
连目光都是职业的。
除了那张脸。
钟寒烟蓦地在脑中想到昨晚的情形,新仇旧怨,正想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破这个冰的时候, 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不少的人,人手一份资料, 各自找地方坐。看着装,也并不像是中禾内部的员工,工作牌都没有,钟寒烟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今天并非是威腾科技专属的数据技术分析展示会,而是众多研发科技公司的一个竞争场。
也是, 一个小小威腾, 哪里会来那么大的面子?
闻漠北一路向后排走, 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像一个混迹在一群技术人员里的伪装者, 钟寒烟想着大概除了自己,没几个人知道只有他拥有这个项目的最终决策权。
这么说来, 她还算占了点优势。
却又明明是最大的劣势。
那这劣势该怎么减弱它的伤害值呢?
除了工作之外, 闻漠北会有什么喜好?
钟寒烟想。
那不就是赛车了。
难不成, 她需要买辆赛车来贿赂吗?
这代价似乎有点大, 况且她也弄不来。
即使弄来,人家也绝不会收。
还差半个小时才到十点,钟寒烟翻开手机,看到几个未读的微信消息, 都是慧姨发来的,在给她说一些杨琴的基本情况。
钟寒烟简单回复叮嘱了两句。
看着那一个一个的微信聊天窗口,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闻漠北的微信,她一直没删,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将自己给删了。
点开通讯录,一个一个的翻,去找印象中的那个头像,但是没找到,钟寒烟又开始回忆当时的备注,突然发现,她没给他备过注。
所以通讯录列表里,她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大写的闻漠北。
至于电话......
忘了。
是真忘了。
五年的时间,他真的,彻底,被深埋在了回忆。
出国几年,每天忙的像是上着发条,哪里会再去想这些。再说当初闹得那么僵,钟寒烟从没想过会再跟人碰上面。
而且在她看来虚妄的事情,已经习惯去遗忘。
钟寒烟转了方向,找到了宋之杨的微信,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然后就没再管了。
翻开带来的资料,认真的看。
接下来,可是有一场硬仗。
商总几乎是踏着十点的点过来的,进来后挥手让开始,自己则是直接往后排坐到了闻漠北的旁边。
而前面同时走上台一个挂着中禾工作牌的职员,“大家好,今天大家这么多科技公司能够聚在一块也是缘分。接下来呢,咱们各自会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来阐述各自产品的优势和特点。首先有请晨兴科技的技术代表来上台给大家演示。”
钟寒烟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外加自嘲,“明明是大型修罗场,说的那么好听,哪里来的缘分。”
“兄弟真是一语中的。”
“过奖。诶,你哪家公司的?怎么之前这种场合没见过你?”
“新悦科技,我们就是去年雨后春笋那其中的一笋。”
另一人止不住的闷笑,“那能挤进这里也真是笋头够尖的。谁的关系?”
“靠!我们是真才实学。”
......
整个过程很长,而钟寒烟几乎轮在了最后。
其实她的内容很多,十五分钟,根本不够用。
删删减减,到最后,还是差那么一点没讲完。
而抬头往后看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闻漠北的身影。
钟寒烟一时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自己开始之后何时走的,还是快要结束时走的。
如果一个人对你的偏见,足以在门外就能够将你彻底淘汰,那准备的再多,再充足,又有什么用?
你明明连一个被公平对待的机会都没有。
一股冲动涌起,钟寒烟抓起手边的资料便冲出了门外。左右看了下空荡荡的走廊,向右拐,她记得过来这里的时候走的是哪边。
最近的一趟电梯在往下走,已经快到了一楼,钟寒烟原本想要走步梯追,但是刚抬脚发现电梯在一楼并没有停,而是又下到了负一楼。
地下停车场!
不管电梯里坐的是不是闻漠北,她都愿意赌一赌。
万一呢?
钟寒烟等不及电梯,直接顺着步梯往下走。
而且她也的确没有猜错,负一层就是地下停车场。车辆很多。不远处背对着她立着一个人,正在讲电话,正是闻漠北。钟寒烟记得他进去演示厅的时候旁边跟着一个助理,但是现在只剩他自己。
电话里说的什么,钟寒烟也没那个心思去听。她在想着如果现在直接过去,他大概率,只会更加的讨厌吧。目的性太强。
但是如果是道歉呢?不提合作,只是道歉呢?
在钟寒烟踌躇未前的时候,再回神却是发现闻漠北不知何时已经挂了电话,看过了这边。
眸光沉沉的宛若深潭,揪着人不放。
钟寒烟牵强却又不失礼貌的扯了扯嘴角,缓下刚刚因下楼跑的气喘嘘嘘的声线,浅浅出声,“好久不见。”
闻漠北没有立即接话,盯着他右耳廓上那个小巧的助听器愣了片刻,方才说:“你心急火燎的追我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说这个?”接着点了点头,声音透着故作的轻松婉转,“那现在见到,你可以回去了,你应该也知道我有多么不想看见你。”
“那个——昨晚......对不起。”钟寒烟话说的有点急,“我酒喝的有点多,说了一些不礼貌的话,希望闻先生能够谅解。”
闻漠北盯着人看了片刻,转而垂眸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咬进了嘴里,陇上火吸了一口,接着腾出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烟雾缭绕,烟吸了有半截。
空气静谧的让人不忍喘息。
他变了不少,钟寒烟盯着人看。
从不抽烟的人,学会了抽烟。
“烟还是少抽,对身体不好。”
闻漠北闻言嗤的一声,不知是笑了,还是被烟给呛到了。
咳嗽了几声。
接着将所剩不多的那截烟掐灭扔到了一旁柱子边,摇起车窗,在车窗彻底合上前淡淡丢下三个字:“回去吧!”再接着油门一踩,磨转车头,开往了车库出口方向。
钟寒烟刚巧手机响,进来一条信息,是宋之杨发来的,一个手机号。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轻摁着那串手机号不放,接着复制,粘贴进了添加好友那一栏,搜索。
无限极光!
钟寒烟脑中,突然就有了印象。
他没换号。
头像是一面红色国旗,钟寒烟不记得他之前是什么头像。
五年时间,她不清楚自己的遗忘,值不值得被原谅。
可她又为什么要想这些,被谁原谅?
原谅什么?
原谅之后呢?
她在想什么?
点进去那个微信,聊天界面空白一片。
点进头像,查看了一下他的朋友圈,是一条线。
而那好像,不单单只是一条线。
那像是拼了命也游不到对岸,也不能够欣赏对岸风景的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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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啊寒烟,直接问我打听闻队长的手机号,你这是准备直接从老巢下手啊。说说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闻漠北在海城的住处在哪儿?”钟寒烟在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你能查到吗?”
“住处?”宋之杨打了一个梗,但紧接着笃定,“能!我全力配合,不光我配合,老板都会全力配合,你晚上等我具体消息。”
“嗯。”
之后钟寒烟没让宋之杨过来接她,她说有点别的事。其实,她不过是想独自走走。
中禾大厦往前走的这条街很热闹,有点窄,不像上海其它很多的街道一样,来往的全是车。这里烟火气比较浓郁,周边全是小吃摊。刚巧钟寒烟有点饿了,立在了一个煎墨鱼丸的小摊跟前,还没开口,就听见支摊的大爷开口问:“小姑娘,来一份?很好吃的。”
钟寒烟点头笑着应着嗯。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老家北方平城的。”
大爷呵呵的笑,手下捏过一撮葱花往正在铁板上煎烫的墨鱼丸上撒,自豪着,“我这耳朵,可灵了,听你口音就不像。”
谁知话音刚落,旁边竟有人接腔:“那您听听我这口音,算不算得上是本地人?”
卖墨鱼丸的大爷连同钟寒烟一起往旁边看,中午太阳有点烈,来人个子高高挡住了部分光,衬得肤色有点暗,是个长相很气质儒雅的男人,三十来岁,戴了副眼镜。
“小伙子这口音,地道的很呐,来一份墨鱼丸尝尝?”大爷年岁长,看着年轻人不管年纪大小一律姑娘小伙子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