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恣早就听说了风言风语,但是他没想到那个晚上那个外国教练会对姬蔷下手。
去姬蔷房间拿训练表的南恣碰巧撞见了之后,将姬蔷护在身后。
那个外国佬喝酒了,神智不清,非要为难那时还是未成年的他们。
怎么说都不停手。
在他再一次将姬蔷扔到床上的时候,南恣用锋利的匕首刺伤了他。
结局是晚了十分钟进来的葛澔当场报警叫来了警察。
警察冲进来的时候,南恣握着那把匕首,双手都是血。
外国教练叫查理德,查理德捂住伤口,疯一般的叫嚣着英文,“他刺了我,是他刺了我,把他抓起来,他是个少年犯,是泳队的耻辱!”
姬蔷躲在角落,什么都不说。
葛澔也垂下头,不发一语。
在这起恶性伤人事件里,每个人都选择了自保。
因为那年的他们勤学苦练了很久,才刚开始走上花路。
花路是不能染血的。
一个为国争光的运动员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所以,就该让手里握着匕首的人去承受一切。
特聘外籍教练查理德在第二天就对警方控告南恣恶性伤人,因为不满他在队内对这帮少男少女的严厉训练,所以私下对他寻仇。
喜欢搞新闻的记者蜂拥而上。
他们用他生来就享有的富贵荣华大做文章。
因为南恣是富二代,锦衣玉食惯了,怎么可能服从教练在泳队里对他们施以的艰苦卓绝的训练,肯定会怀恨在心,打架伤人。
他们无限放大他犀利放肆的个性,将他塑造成一匹害群之马。
而那时的他不过还是一个从未憧憬过第一名的懵懂少年。
意外的拿了很多奖,忐忑的站在灯光如昼的奖台上。
他甚至还不知道人生是该继续留在为他所热爱的赛道上绽放光彩,还是回家去像他的叔伯兄弟一样唯利是图的沉浮商场。
年少的南恣短暂的成名时光很快终止,代替喝彩的是对他无止尽的谩骂。
国家体育总局将这件事列为恶性伤人事件。
南恣不仅很快被开除出队,还去岸滩看守所蹲了两个月。
一直以自己儿子为骄傲的南占淳根本没有认真的问过他伤人的理由,就直接认为他是不学无术,恣意妄为,在国家游泳队里惹是生非。
全世界都在指责他,因为他的……见义勇为。
这个世界有一个圈子比娱乐圈更残忍,那就是体育圈。
一个运动员不能假唱不能假演,必须要勤学苦练出世界领先的成绩才能出头,出完头后还要在公众面前维持自己积极正面的形象。
一点错误都不能犯。
一颗金牌代表的是整个民族的骄傲。
运动员身上不能有污点,所以当有一点阴影照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就不能继续被鲜花包围了。
那场闹剧上演了许久,那也是个夏天。
明明是很热的天气,南恣却觉得寒彻心扉。
那时候的他才十六岁。
人性可以虚伪无下限到何种程度,年少的他全都领略了。
接受警方问讯的时候,姬蔷跟葛澔都不愿意为他作证。
姬蔷害怕自己身为一个国民闺女偶像的形象被破坏。
而葛澔,是被他的成绩压在下面的万年老二。
如果他从队里走了,那么站在奖台上领奖的人就是葛澔。
他们都选择了闭麦。
自始至终,相信南恣不会无故伤人的人只有他的三个好兄弟,还有甄珍跟甄明成父女。
就连他的父母,都将信将疑也许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儿子就是那样为所欲为的人,一个不高兴,就敢犯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南恣从那之后就开始了破罐子破摔。
他在看守所呆的两个月里,经常因为一句话不对就跟人打架,打得浑身是血也不停下,像个无可救药的阴暗疯批。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人生还可以重新变得美好。
就算后来南占淳花钱找到了查理德,要他翻供,撤销对南恣的控诉,国家体育局稍后跟着恢复了南恣的运动员身份,南恣也并没有好过一点。
因为他见识了最漆黑的夜色,又怎么还会在心里向往光明的白昼。
直到……
那个软软绵绵的小姑娘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尽管平凡,尽管脆弱,尽管孤单,她却总是一个人努力又认真的活着,使出最勇敢的勇气,温暖他,改变他,在他不经意间就带给他强烈的感动。
他曾经一度以为他的心在十六岁的夏天就被寒冰封冻了。
然而,当她像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踏着姗姗来迟的步子,轻轻来到他身边的时候,
他才惊觉,原来他固执己见去封冻多时的心湖还可以被解封。
他终于弥补了十六岁那个夏天的缺陷,洗掉了纹身,回了游泳队,做完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恐怕去做的事。
然而,这个晚上,当迷路的他终于重回他的花路,那个将他指引回正途的引路人却完全销声匿迹。
司晴的电话一直关机。
姬蔷在南氏盛大的庆功宴上出现,着一身天蓝色丝绒裙子。
那裙子用diamond chip 250支的布料做成,加了钻石粉,所以她穿在身上,显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脖子上挂着一条上个月才从拍卖行拍出的稀有天价祖母绿项链。
她艳丽照人的朝他走来。
姬家终于辗转得知了南家的儿子那年是为何入狱,姬蔷连家里人都瞒着。
如今,南恣再次意兴阑珊的回到体坛,夺得一枚金牌,有力地证明了那年那个外籍教练对他的冤枉。
如果他真的是蓄意伤人的暴力狂,国家体育总局决不会让他有重归国家队伍,为国家参赛的机会。
南氏董事会里的人也都来了。
一群名流绅士端着酒,喟叹南恣终于像个继承人的样子了。
宅谷建投现在被他打理得很好,再往后面走,就是代替他父亲南占淳,做董事会的主席了。
“南恣,你可以啊,终于做了一件为自己正名的事。”二伯南宜宏说。
“怎么没看到你那个小未婚妻呢?”南宜宏问起赵玫文的女儿,司晴。
南宜宏听说南恣承认了她的身份,愿意娶她为妻。
这样的话,那年南氏在南非造的孽也许大概就少了一点。
“她不想来。二叔,你认识她?”南恣问。
南恣想南宜宏应该从来没见过司晴才对。
“她很厉害啊,才上大学,就一直在拿建筑奖,跟赵玫文有得一拼。”南宜宏喟叹。
“赵玫文?”南恣记住了这个名字。
*
对华族世家来说,这世上能有一种东西让他们跟别人也是一样平等的拥有。
那便是时间。
眨眼三年过去了,南恣用了三年的时间寻找司晴,司晴却消失得毫无踪迹。
那个晚上,南恣在南家举办的宴会,本来是要在宴会上正式官宣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准备了戒指,准备了盛大的求婚仪式,准备了将一颗从黑暗中苏醒的心对她托付。
司晴却再也没有出现。
对司晴消失的理由百思不得其解的南恣后来终于辗转得知了赵玫文的故事。
其实这样的故事在大财团里很多,特别是在南占淳跟南宜宏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领航的商业帝国里。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个财阀的建立需要经历多次的危机,而那些被财阀用来度过危机的螺丝钉有千千万万颗。
他们的牺牲会被资本看到,然后给他们补偿。
他们的家庭跟家人因而遭受的一切伤害都会被无视。
钱可以解决一切。
只是,当这个赵玫文是司晴母亲的时候,南恣才后知后觉他的爱对司晴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伤害。
第54章 .第五十四个月亮 ·
“南总, 南理事说跟香港合作的那个精品酒店的项目进展得不太顺利。近期很多酒店在香港都是亏损的,南理事请示您说要不这个项目我们南氏就撤资算了。”
秘书魏嘉萱在临下班时分进来,告诉南恣他二叔南宜恩托人来对他做暗示。
“噢?是吗?”南恣手里捏着一杆金色的RMS05机械钢笔, 快速签完自己的文件,头也不抬地道, “但是我觉得很有意义。”
“南总, 南理事现在毕竟在董事会里有很多支持者,您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的决策朝令夕改,是不是不太合适?”魏嘉萱规劝年轻气盛的执权者。
“有什么不合适?现在我是集团最大的股东,我想建一个酒店去惠顾当地的聋哑人, 帮助他们解决就业问题, 这点决策都不能做的话, 我为什么还要坐这个位置!”
知道不能在这件事上继续触怒太子龙颜, 魏嘉萱转而告诉他私事。
“另外,姬蔷姬小姐说她今天从国外比赛回来, 给您带了礼物,约您晚上八点见面。”
“不见。”南恣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时涂景来了, 蹦蹦跳跳的, 跳到他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蹲着, 依旧吊儿郎当。
“不见谁啊?”涂景好奇,问南恣道,
”恣哥, 北区新开一场子, 比我家的场子野, 纯夜店风, 男DJ打碟打一半,脱了衣服跟一群辣妹贴身跳顶胯舞, 牛逼得很,去么?我请你喝酒。他们那儿的库克黑钻卖得贼便宜,才四万八一瓶,不知道是不是假的?搞得最近我家几个店生意差得要死。”
涂景盛情邀请南恣,下班后给他搞点节目。
自从司晴凭空消失后,南恣每天就只把自己沉浸在工作里。
以前被游泳队的事情打击了,闲着没事还打打架,赛赛车,喝喝酒。
现在因为司晴消失了,他变得很可怕,什么乐子都不给自己找了。
他下班就直接回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第二天继续早九点出现在公司。
这三年,他代替南占淳做了集团首脑,将南氏任人唯亲的作风彻底更改。
董事会一半的人都被换了,那些行将就木的老头都被他一脚踢开。
很多人不服,想要搞他。
涂景知道他压力大,但是压力再大,也不能把自己当机器使。
“不去。”南恣说。
“又怎么了?”涂景问。
“去嘛去嘛,你都好久没娱乐过一下子了。”
南恣起身穿自己的西服外套,这几天降雨,天气转凉,屋外气温有点低。
“那你顺路捎我去总可行?威风凛凛夫妇在那儿开好包房等我呢。”
涂景说的是易风跟向凛,他俩现在合开了一间新兴科技公司,给很多汽车跟飞机工厂做高端电子导航系统。
两人进社会了还是天天搞在一起。
涂景依然不放弃把他倆谈恋爱的事抓个正着的机会。
听到他们在银色狐夜店,涂景偏要去搅局。
“我车在这儿附近保养,明天才能取呢。”
“那店在哪里?”南恣问。
“北区北海路。”
就在南恣回家的路上,现在他还是住在洪溪公寓。
“送我送我。”涂景撒娇。
“嗯。”南恣答应了。
*
银色狐是一家大型夜店,在城里刚开没多久。
开业的时候请了几个北欧著名的电子DJ来打碟,当晚场子被一群年轻人给挤爆炸了。
后来这里不仅酒便宜,歌带劲儿,公主跟少爷放得开的名号就传开了。
一下子抢了同行很多生意。
在这里,香槟中的劳斯莱斯,库克黑钻香槟才卖四万八人民币一瓶。
而涂景家里的高端夜场,这酒是六万二一瓶。
涂景今晚就想去看看这里是不是卖假酒,低价营销把他两个好哥们儿都撺掇过去了。
晚上九点一刻,南恣的布加迪威龙停在银色狐pub的对街,因为门口已经停满了车。
他意兴阑珊的朝那北欧哥特风的招牌一看,招呼涂景下车。
“快滚下去。”
涂景解开安全带,“你真不进去?库克黑钻四万八一瓶,不限量供应啊哥,这家店就是这么牛逼。”
“别说话,滚下去,把车门合上。”南恣低语。
说罢,他从中控台拿出一颗薄荷糖送进嘴里。
在司晴消失后的三年里,南恣连烟都戒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是他对不起她了,他让她难过了,所以他应该对自己差一点,做个苦行僧。
也许哪天神明看到他的真心诚意,会满足他的愿望。
冰凉的味道在舌苔上蔓延开。
南恣的桃花眼不经意间扫过夜店的门口。
一个穿奶白色超短裙的女子正好从一辆车上走了下来。
圆润肩膀上挎着一只银色的迷你蛇皮挎包,脚上是一双米色系带细跟高跟凉鞋。
超短裙跟高跟鞋极为成功的夸示出了她的一双大长腿。
白皙透亮,形状优美,被路灯一照,十足的引人犯罪。
她的超短裙是无吊带的露肩样式,大面积的肩膀跟胸口部位暴露。
一大片滑嫩肌肤白若凝脂。
胸间收紧的胸线被两处浑圆塞得饱满,事业线傲然露出。
做这种装扮到夜店来,很明显就是为了撩男人。
“哇哦——正妹,我来了!”
涂景见到那俏丽女郎,心都被勾走了。
女人的头发染了亮丽的金棕色,长度并不长,只到了胸前,尾部烫了卷。
夜风掠起,她精致的芳丽的五官露出。
人间至漂亮小仙女。
一瞬间,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涂景觉得她的面容怎会如此熟悉!
跟涂景产生了相同感觉的人,不止涂景一个。
还有南恣。
南恣急迫的从车上下来,急步过街,朝她奔去,差点被街道中央驶过的街道给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