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话一说出，易念暗暗咬牙，最后还是应下了周之逸。
第四十八章
当天晚上，易念就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耳边传来的声音温柔有礼，“是易念嘛？我是之逸的妈妈。”
电话来得突然，打得易念措手不及，“阿姨您好。”
“之逸跟你说过我要去嘉城附近开会了？”
最后一通电话说完，除了沉浸在与想象中盛气凌人完全不同的柔和语调中，易念又开始抓狂。
紧接着给周之逸发消息，“救命，你妈妈突然说要顺便见一下我爸妈？？？”
明知道周之逸那边大概睡得正熟。
当晚易念与妈妈提到见面的事情的时候，还被说了一通，怎么不早点说。而后紧赶慢赶地出去买礼品，生怕招待不周，怠慢了未来的亲家母。
易爸爸和易妈妈对周之逸极为认可，让易念和易忱一度怀疑谁才是亲生儿子。
周之逸那边睡醒之后给她回电话，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得出睡眼惺忪，偏生嘴上不忘调戏易念，“这么说等我回国，差不多就能办婚礼了？”
易念差点噎着，一个人在房间愣是生出点害羞的情绪，“你可闭嘴吧！”
周之逸仍未完全清醒，迷蒙间语带调戏，“你不是打算下学期申请来美国交换，到时候顺便去结婚吧？”
易念头一次觉得没见到人也挺好的，至少看不到她蔓延至耳根的红。
偏偏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如此隆重的话题，好似在讨论一日三餐吃什么。
仿佛俩人已经转移篇章，迈入婚后的生活日常。
第二天易爸爸和易妈妈特地盛装抵达约定的包厢，周之逸早早被易念赶去睡觉，不然他甚至想让易念全程直播。
等到一点半时，服务员进门问是否需要上菜，一家三口摇摇头，易父易母还担心周母是不是路上出了意外。
易念电话打过去却直接被挂断。
等到两点半时，服务员进来提醒中午的营业时间即将结束。
周母的电话一直没接通，直到临近三点才发了条短信过来。
“易念，我临时有事，忘了跟你说，要不跟你爸妈约下次吧。”
易爸爸当场脸色变黑，带着母女俩离开了餐厅。
下午五点，周母才又打电话过来，约易念去附近的咖啡厅。
这次易念没喊上爸妈，一个人前往赴约。
抵达的时候咖啡厅只坐着一个人，看向门口，眉眼与周之逸六七分相似，周身气质却仿若置于高处，冷眼看人。
手边放着的包，恰好前几天陪易妈妈看电视剧的时候看过科普，大几百万可能还买不到的样式。
易念心底嗤笑，果然直觉没错。
易念坐下的时候，看桌面已经摆放了一壶茶，她面前的杯子已经盛满。
出于礼貌，易念还是点头问好。
周母维持着冷冽做派，开门见山，“我不会同意你跟阿逸在一起。”
与电视里的恶毒婆婆如出一辙。
易念只皱眉了一瞬，脸上又恢复平静，出声询问：“阿姨，中午约我爸妈，您是故意的吗？”
特意卡准时间点，在周之逸睡觉的时候。
周母面上一笑，“挺聪明的，可惜了。”
易念当下还是存着些不解，“我与他在一起，您为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替他安排准备了两年，就是让他一毕业就出国，结果因为谁突然就改变主意，也不用我多说。你觉得我会让一个能拿捏得住我儿子的人嫁给她吗？”
易念嘴角抿起，没再搭话。
工作日的咖啡厅不能更空旷，只有坐在前台的服务员偶尔探头看着角落的动静。
听不到声音，只隐隐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举手投足间带着点盛气凌人的气派。
“阿逸还会在国外五六年年，毕业之后不出意外也会留下，你等得了吗？再者，你也不可能会出国永远陪他待在国外，不是吗？”
她不可能离开爸妈，这点倒真被她猜中。
易念垂首看着杯中平静的红茶水面，“您就不怕，我把这些话直接跟周之逸说吗？”
既然说她拿捏得住周之逸。
周母笑开，“他最近这个项目事关他学业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我有信心你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分不分手，好像是我们自己的事吧？”
没有看到自己料想中的小女生软弱哭泣的画面，周母双眼微微眯起，“可我一直会是这个态度，即便你熬过了这四五年，之后你和你家受的委屈只会比今天更严重。”
“你也知道，我之前刚生过一场大病。”
场面沉默了几分钟。
与周之逸在一起的画面如走马观花在易念脑子里走了一遍，平静的画面却突然撕裂开。
易念终于再次抬头看向周母。
眼里已是充满讽意，“您很聪明。”
周母脸上泛起微笑，“你会按照我期待的做，对吗？”
易念跟着笑开，笑意却未达眼底，看向周母早已没有一开始的尊重，“我不是按照你期待的做，我只会遵循我自己的想法。”
说完就起身离开，去前台结了账。
杯子里的红茶，完全没动过。
回到家时，易爸爸和易妈妈坐在客厅，昨天连夜满城找的礼品随意搁置在沙发旁，倒做一堆。
易爸爸温柔地开口：“不说他妈，之逸这孩子挺好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就起身去书房，已感受不到中午在餐厅临近离开时的怒意。
易念乖乖坐到易妈妈身边，靠着她。
眼眶却逐渐红了起来。
易妈妈摸了摸易念的脸，叹了口气。
“你爸说的没错，之逸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我也知道你特别喜欢他，但是呢，妈妈要想得比你远一些，将来你们结婚呢，万一你们要一起在京平生活呢？”
她边说边拍着易念的肩膀，“所以像你爸爸说的，接下来要怎么做都随你，你觉得开心就行，爸妈没关系。”
本来强压抑制的情绪终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爆发，易念在易妈妈的怀里泣不成声。
回想起当日的情绪，易念站在海边又出现了久违的酸胀感。
深吸了口气才控制住。
她淡笑着看向听完过程已眉头紧皱的周之逸。
“你当时跟我电话里也挺兴奋的样子，我总不可能跑去跟你说你妈的坏话，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外人，不是吗？”
易念手继续撑着栏杆，稍作整理了一下被吹得完全不成型的头发。
“我本来打算永远都不跟你说的，我知道你其实很在意你爸妈，所以这个问题，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会一直存在。”
“我解决不了，你也解决不了。”
易念看着海面一飞而过的海鸟，自嘲一般笑了一下。
故事说完，心底竟然有了种解脱的感觉。
周之逸一言不发，眼底多了层深意，易念不确定他是还在消化这段过往的经历还是在想别的。
“走吧，再晚就没吃的了。”
易念等不到他开口，转身就要往别墅的方向走，手臂却突然被拽住。
“又不给我申辩的机会就要判我死刑吗？”
易念一时无语，刚憋着不说话的不是他吗？
但是这语气里竟然听出来全是委屈是怎么回事？
把事情说开之后易念仿佛放下了很多，她抽回被拽住的手，平静地转过身，看回周之逸。
却只看到周之逸摇了摇头，表情满是无可奈何。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那年春节你妈妈要对我说那种话了。”
易念疑惑，“春节？”
周之逸无奈地笑了下，“我妈从小就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大学之前她全身心跟着我爸，直到我拒绝出国的时候，她才将目光转移回我身上。”
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易念听后眉头又皱起。
“怎么听起来有点病态？”
这是她从来没思考过的可能性。
冬日白昼渐短，天色昏沉，隐约可见别墅片区的灯光渐起。
易念说要去看他妈妈那次，周之逸是非常高兴的。
虽然在那之前周母陪他的时间实在算少。
周之逸抵达病房的时候，已打算跟周母说明白，却在病房里看到了许久没见过的人。
周母躺在病床上，面上已无病态，看到周之逸推门而入，铺满笑意。
“阿逸，快进来，这是你庭琳妹妹，以前不是经常在一起玩吗？”
周之逸这才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在看到他之后眼神娇羞，起身打招呼。
周之逸自然认识，没出道之前总跟在大院里几个人后面玩的女生。
后来当了童星之后就鲜少再出现。
但眼下他却眉头皱起，看着积极的周母，原先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等好不容易送走苏庭琳，周之逸才坐到床边。
周母脸上的笑还未淡去，“你觉得庭琳这孩子怎么样？”
周之逸自是已经看清楚周母的想法，却不想回答。
“易念想来看你。”
听到名字周母微微动了眉头，“是你那个小女朋友？”
周之逸回答得异常坚定，“对，不会有别人了。”
周母盯了他许久。
许是生病的原因，周母原本有些凛然的气质变得柔和很多，良久之后她又温柔说道，“不是妈不信你的眼光，妈毕竟比你经历得多。”
周之逸垂眸，话里是什么意思，其实已经了然于心。
周母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缓缓道出，“既然这样，你还按之前的计划出国，回国之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也就在这一刻，周之逸彻底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过去的生活全都来源于周这个姓，如果不能有自己主导的生活，未来无可谈起。
前有宋颂，后有苏庭琳。
所以不是屈从于周母提及的空头承诺。
而是从认清现状起，他必须开始主导一切。
第四十九章
一阵海风吹过，易念身体开始有点打颤。
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哆嗦着。
她奇怪地瞟了周之逸一眼，“那你明知道你妈妈是这种人，怎么还让我单独见她。”
周之逸少见地苦笑了一下，“我以为时间能摆平一切，她也以为时间能摆平一切。”
两个人追求的方向，截然相反。
心底大概还是存着些许幻想，却没想到这点幻想把自己推进了深渊。
看着易念牙齿都控制不住有点颤抖，周之逸叹了口气。
脱了身上的毛呢大衣就往易念身上披。
“先过去吃饭吧。”
易念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衬衫，随手就想把外套扯下。
手刚碰到外套衣领就被周之逸按住。
“穿着衣服或者我用衣服揽住你走过去，选一个。”
易念当场瞠目结舌。
想把刚刚那个苦笑示弱的周之逸叫回来。
周之逸看着她脸上的生动表情，垂眸轻笑了一声。
易念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别墅的方向走。
肚子已经隐约想要出声，再站下去又得出糗。
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男人朝她大声喊道，“易念。”
“既然你主动说了，我就当你把问题抛给我了。”
易念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往不远处闪着光亮的地方走。
套上厚实的外套之后双手迅速回温，走了几步却仍然没听见后面跟上的脚步声。
易念停住脚步，没好气地开了口。
“你要是想在海边冻出病，跟我玩苦肉计装可怜，我是不会再搭理你的。”
周之逸皮鞋踩过木板的声响又重新响起，掠过她旁边的时候轻笑。
“那试试看。”
易念拧住眉心，抿嘴盯着往前走的背影，“我没答应跟你复合。”
只是心底系紧的死结突然有了点松动的趋势。
但打结的因仍然摆在那里。
前方的男人随意地耸了耸肩，“我也没答应过跟你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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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走回韩歧定下的别墅。
远远就闻到烧烤的香气，易念的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还好从院落里传来的嘈杂人声盖过了细微的声响。
易念在进门前把外套塞回周之逸怀里。
周之逸挑眉看着外套，若有所思。
走进别墅院子大门的时候，众人瞬间安静，目光全集中在她和背后的人身上。
头皮发麻的感觉又出现。
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始此起彼伏地起哄。
院落宽敞，有专门的厨师在烧烤架前，氛围轻松，酒精上头之后也无所谓户外冷风。
一阵的忙碌告一段落，众人乐得看这俩人热闹。
易念强迫自己忽视现状，假装不经意地嘟囔，“我好饿啊，有什么可以吃的赶紧赶紧。”
宁宿宿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直接阴阳怪气起来，“知道饿还这么晚才来，糊弄谁呢？”
易念远远朝她瞪了一眼，宁宿宿才闭嘴。
这时候别墅里恰好有人端了刚出烤箱的牛排出来，却是易念意想不到的人。
Angus看到易念，端着盘子直接上前，“我的厨艺还不错，念念你试试，要不重新考虑一下？”
说完还挑衅地瞟了易念背后的周之逸一眼。
昨天突然接到YVES的电话说要重新布置现场的时候，他起初没怎么在意。
直到半夜十点他抵达展厅时，原先的一些风景照已被撤下。
这种情况以前少见，但反正还有一天展期结束，又是当事人自己主张，他没当回事。
可是最后还是被重新挂上墙的照片震撼到。
两年前初见易念时，眼前一亮是有的，相处下来也觉得易念挺合眼缘，所以该追就追。
但要说有多深刻的感情也不存在，人到中年谁还追求纯粹的爱？
他坚信易念也是一样的人，爱情在生活面前不值一提。
周之逸镜头下的易念，却仿佛与他这两年认识的易念，不是同一个人。
热情洋溢，青春洒脱，似乎全世界的美好都专属于她。
如果再早个几年，他或许会完全被这样子的易念所俘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