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蜷缩起膝盖,眼泪突然就模糊了视线。
久久的安静让少年发现了不对劲,他走近,语调紧紧绷起:“怎么了?”
裴恬别过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
陆池舟蹙紧了眉,想抬起她脸,却被裴恬避开,他放柔了声线:“我不凶你了。”
“也不逼你写作业了,行吗?”
裴恬语句断断续续的,只露出一只眼睛:“你,你把挽月阿姨喊来。”
“我妈出门了。”
“那你随便喊个阿姨上来。”
陆池舟紧紧蹙眉:“到底什么事?”
裴恬深埋住脸,想着这事怎么瞒不过去,只用气音说:“我把你床弄脏了。”
陆池舟放松眉头,轻吐了口气:“我来换就是。”
“不是一般东西。”裴恬摇摇头,死死咬住下唇,“我是把…那个,弄你床上了。
屋内霎时一片安静。
裴恬硬着头皮抬起眼,却对上一双同样无措的眼,以及少年绯红的耳根。
她低眸,心脏跳得飞快,脸颊也烧得通红。
陆池舟喊来阿姨给她拿了卫生棉,等裴恬弄完时,陆池舟正在铺新的床单,两人目光一对上,又同时移开了眼。
后续的事,裴恬也记不清楚了。
但梦境却并没有结束。
就在此时,少年陆池舟的眉眼渐渐模糊,下一秒,突然跳跃变换,变成了如今陆池舟的模样。
还是年少时的那张床,男人却着衬衫黑裤,岔开腿半倚靠在床边。
修长指尖摘下眼镜,那双隐在镜片后面的黑眸显露真章,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似乎是轻笑了下,随后,单手慢条斯理地扯开领带,接着,一颗颗地解纽扣。衣衫全部解开,露出劲瘦的腰腹。再往下,男人的手轻轻搭在皮带扣处,打了个圈。
“啪嗒”一声。
裴恬看到梦境中的自己拿着年少时的那本漫画书,朝他走了过去。随后,一把将男人按在床上,在他耳边邪魅一笑:“照着上面来。”
男人低笑了声,轻咬她耳垂,“遵命。”
再后面…
“裴恬!”
犀利的女声打破了梦境中的旖旎,强行将裴恬拉回现实,她动了动眼睫,艰难地抬起厚重的眼皮,对上程瑾板着的脸。
然后,手里被塞了碗醒酒汤。
裴恬捧着醒酒汤呆了好半晌,眼睛失神得了无焦距,突然低头捂住胸口,那里依旧跳得飞快。少女时代的悸动混杂着如今暧昧的欲望,成了种异常难言的羞耻感。
程瑾在她耳边唠叨:“大白天就喝酒!还喝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漓漓好心送你回来,你今晚就睡大街去吧!”
“我错了。”裴恬回神,舔了舔唇,期期艾艾道:“那以后,我晚上喝?”
程瑾:“……”她气得深吐一口气,恨恨戳了下裴恬的额头,“我真恨不得马上把你嫁出去,好落个清闲。”
裴恬吐吐舌头,圈住程瑾的脖子,耍无赖般:“就不嫁,要烦你一辈子。”
程瑾被磨得没脾气,只好无奈地摇头,“快点把汤喝了!”
裴恬喝了汤,便被程瑾扫地出门,打包送到了学校。
-
次日,新的一周正式开始。
周一下午的课刚结束,裴恬便在路上收到许之漓发来的消息。
[宝!我好像拿到角色了!]
裴恬开心地睁大了眼睛,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漓漓,恭喜你啊!”
许之漓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轻快,她迟疑了会,回答:“其实还没完全定。”
裴恬皱了下眉:“什么叫还没完全定啊?”
许之漓轻咳了声,她压低声音,“是这样的,我经纪人和我说,剧方很看重我的表现,但目前还在我另外一位之间做犹豫。”
“然后呢?”
“所以我经纪人安排我今晚和上边吃个饭,送点礼。“
裴恬一怔,“这样靠谱吗?”
许之漓笑,“放心啦,梦姐很靠谱的。”
梦姐大名叶梦,便是许之漓的经纪人。当初许之漓偏要逐梦演艺圈,许家几乎将她的路堵死,只有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叶梦接手了她。
这两年,许之漓在她手上,也渐渐有了起色。
裴恬曾寥寥见过叶梦几面,心里已经对她有了功利性过强的固有印象。
她压下心中的担忧,“你晚上在哪?给我发个地址。”又道:“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在隆江酒店。”许之漓笑眯眯地报了酒店名字,又软声道:“恬宝,有你真好,满满的安全感。”
裴恬莞尔,“你知道就好,一定注意安全。”
裴恬去食堂吃了饭,想着时间还早,又爬上cp超话窥了窥屏。
恰巧,深不可测的江江发了博,只简单的两个字:[满足]
配图是幅泛着褶皱的暗色床单,图片的拐角处,有一只雪白的柔荑,上面还泛着一圈被钳制的红。
在图片的色调下,无端显得欲气满满。
裴恬看了眼,默默点了个赞。她想起,和这人的聊天记录,就莫名其妙断在了江深那里。
于是她又点开和[深不可测的江江]的聊天界面,发了个消息过去:[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图片jpg.]
另一边,江深套上卫衣,又回头,掐起女人下巴就吻上去。
女人轻皱细眉,一脚踹过去,哑声道:“滚。”
江深闷笑,挠了挠她下巴,“这就不行了?”
周以晴眯眼,扫他一眼,薄唇轻启:“你也不怕精/尽而亡。”
江深笑得胸腔直颤,他眸光不经意扫到亮着的手机屏上,随口拿来点开,突然坐直了身体。
他将图片放大给周以晴看,“这签名,你眼熟吗?”
周以晴瞥向屏幕,一愣,“怎么回事?”
“昨天试戏,站陆总旁边那姑娘,有印象吗?”
周以晴眸光动了动,温声道:“她很可爱。”
“你别想了。”江深有些醋,“陆总可把她看得死死的。”
周以晴见他幼稚的模样,好笑道:“我能想什么?”
江深蛮横道:“反正,你不许喜欢别人,女生也不行。”似想起什么,他又道:“我是真佩服那姑娘,怎么看出来我们的关系的?”
周以晴无声笑,拿被子掩过面,“有些东西,藏不住的。”
“那我们的关系,也不藏了好不好?”男声低沉地哄。
良久,寂静的卧室传来道沉闷的女声,“不好。”
-
隆江酒店。
正是应酬的高峰期,酒店外成排的豪车横列,内部灯火通明,无一处不奢靡。
酒过三巡,饭局却始终没有结束的迹象。
包厢内喧闹沸腾,烟气,酒气混杂,交织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许之漓用力掐紧手心,以使自己保持清醒。今天组局的是电影的一个小投资方,外加几个剧组工作人员。
叶梦凑到她耳边,“再撑一会,今天这饭局过了,角色基本就定了。”
许之漓闭眼,点了点头。
叶梦拉起她手,冲主位的男人殷勤地笑,“王总,我们之漓再敬您一杯。”
王总笑得牙不见眼,大手直接覆上许之漓的手轻轻摩挲,“好,很好,小许啊,我很看好你。”
许之漓强忍着不适,笑容已经挂不住,直到叶梦按上她肩膀,她才忍住没动。
王总的手不动声色地从酒杯杯沿拂过,随后拿起自己的酒杯,“来,我们干杯!”
叶梦在看清王总的动作后,眼睫一颤,定定盯着许之漓的杯子。
她抬眼,便对上王总警告的神色,而此时许之漓已经仰面,喝完了酒。
这之后,又是一轮敬酒。
许之漓能感觉到自己逐渐流失的力气,已经愈发模糊的视线。她心中顿乱,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恬恬,你到了吗]
裴恬收到许之漓消息时,已经站在酒店楼下。
看见许之漓的消息,她蹙了下眉,[我到了,你怎么样?]
许之漓:[八楼洗手间,你来那接我吧]
看清这回复,裴恬心中一跳,不做犹豫,给保镖发了信息后,径直进了酒店。
她边走边问,终于到达八楼尽头的洗手间,以及,看到了正趴在洗手台上,半天未动的许之漓。
她眼睫一颤,连忙上前,从侧方搀住许之漓。
许之漓眼角泛红,整个瞳孔都失了聚焦,裴恬一接过她,许之漓整个人都瘫在了她身上。
裴恬疼惜地拍她背,却听许之漓往她怀里缩了缩,声音极其沙哑:“我被人下药了。”
“你说什么?”裴恬猛得睁大眼。
而就在此时,背后传来道猥琐的男声,“小许啊,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呢?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呢。”
裴恬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扭过头,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王总脚步顿了顿,眼睛浑浊又淫邪,“哟,又来了个啊?”他满意地点点头,“正好,一个清纯一个美艳。”
裴恬扶起许之漓,脑中飞快盘算着计策,半晌,勾出抹友好的笑,“先生贵姓?”
“哈哈哈哈。”王总大笑,“免贵姓王,你要愿意喊我声哥哥也行。”
“你真会开玩笑。”裴恬无语地扯了下唇。
王总又道:“那小妹妹愿不愿意跟我去喝几杯?”
“好啊。”裴恬答应地异常爽快,抱着许之漓,跟着王总去了包厢。
在座的人,谁不知王总今晚的用意,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没想到,这一回来,又带了个小美女。
看着满桌人不怀好意的笑,裴恬面色不变,只在视线略过叶梦时,骤然冷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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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池舟第三次看了眼手表。
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但饭局依然没有结束的趋势,他松了松领带,压下隐隐的不耐。
今天谈生意的客户,极其难缠,又嗜酒如命。几番推杯换盏间,依旧滑入泥鳅,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
到现在,整个气氛已经略微陷入了僵态。
“陆总,来来来,我们再碰一杯。”客户为他斟满了酒,“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好兄弟,天南地北一句话!”
哪怕再疲于应付,陆池舟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节,他扯了下唇,举起酒杯就要送进口。
这时,耳畔响起道娇滴滴的女声,“林总,我们陆总不胜酒力,您就别为难他了,这杯我来替他喝,您看成不?”
说话的是唐羽。
作为天启目前风头正盛的女明星,公司有什么大的应酬,都会安排她出场。
看到唐羽强出头,林总哈哈大笑,兴奋地拍着唐羽的肩:“陆总当真艳福不浅,还有大明星替你挡酒。”
陆池舟表情并无半分波动,他仰头咽下酒,“这杯我干了,林总自便。”
这意思,就是对唐羽挡酒表示明确的拒绝。在场的都是人精,已经有人猜出陆池舟的意思是尽快结束饭局,因为再喝下去,了无裨益。反倒是唐羽这横插一脚,打乱了节奏,更有没完没了的趋势。
唐羽笑容不变,“陆总喝了,我也干了,林总,您自便。”
被对方公司这么捧着,林总自觉面上有光,笑得更加开怀,酒开了一瓶又一瓶。
这可苦了唐羽,被林总盯上,无奈喝了一杯又一杯,到胃里泛酸都不见这条老泥鳅有任何松动。
她求救般看着陆池舟,换来的却是无波无平的一瞥,男人并无半分想要插手或者照顾她的意思。
明明她是想替他挡酒!
唐羽低眼,委屈涌上心头,时不时幽怨地看一眼男人的侧颜,却并未收获一丝回应。
酒过三巡。
杨执接收到陆池舟的示意,前去大厅买单。
付完账,在回包厢的路程中,不经意一扫,看见道熟悉的倩影。
女孩穿着卫衣牛仔裤,长发随着走动轻轻飘起。在这样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杨执顿住脚步,又仔细看了眼,看清裴恬扶着个喝多了的姑娘,陪着她进了个包厢。
而裴恬身前,还走着个猥琐的老男人。
妈耶,这小祖宗在干什么!
杨执心惊肉跳,连忙握紧手机,偷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自家老板。
不远处的包厢内,陆池舟看了眼突然亮起的手机,本只是无意识一扫,却在看清了图片内容后,骤然沉了眉眼。
林总还在拼酒,高亢的声音响彻屋内,唐羽喝得脸色越发煞白。
却见满室喧闹中,主座的男人突然站起身,一晚上未有波动的脸色变得阴翳非常。
唐羽心跳快了两拍,下一秒,男人极其简短地说了句话:“有点事,失陪。”
不过须臾,陆池舟的身影已经走到门口,“砰”得一声,大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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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恬在心中默数着数。她在来前,就叫了保镖。
她爸裴言之向来知道他很有钱,同时有着超高的风险防范意识,于是从小,裴恬身边就跟着数个保镖。
没想到,保镖跟了她这么多年,没起到什么保护的作用,反而都用来砸场子了。
比如今天这场子。
裴恬怎么想,都觉得不能让这群蝇营狗苟畅快,一定要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来个当头痛击。
于是决定亲自拖延片刻,随后把他们窝都给端了。
但这以身试险的不适程度已经隐隐超出了她的忍耐底线。
比如面前这长得像个癞□□似的王总,除了丑,他还油,说出的话时刻让人想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