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恢复安静。
陆池舟抬步走了出去,杨执已经候在门外。
唐羽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陆总…”
陆池舟直接打断她的话,语调无波无澜,却似寒刃穿透心脏:“我想你走到如今的位置,最起码有基本的分寸感。”
听完这话,唐羽脸色一白,指甲深陷进肉里,她抬起头,表情楚楚可怜。
但却并未让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同理心,“我包容了数次你的逾矩行为。”
“但如果连最简单的省心都做不到,我想天启也没有签你的必要。”
“除了你,还有大把想往上爬的二线、三线。”
听到最后,唐羽是真的慌了,她眼角噙着泪,“我错了,我发誓,不会再有下次!一定会让您省心。”
陆池舟眉眼未有任何波动,他垂下眼睑,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唐小姐该回去了。”
唐羽讷讷半晌,还是未敢再说半句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陆总。”杨执瞅瞅他,低声问:“您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陆池舟虽是在门外,但眼神却始终盯着门内。
“之前是我未考虑周到。”他放低了声音,“以后任何地方,都不要再出现我和唐羽的谣言。”
曾屡次碰壁,他便想着用这样偏激的方式,博得女孩关注,逼着她走近他。
但终究是没那么混蛋,终究是舍不得她有一点难过。
杨执着实反应了几秒,点头道:“是。”
“那边我就不去了。”陆池舟重新推开门,淡淡道:“你代我和那位林总道个歉。”
-
警察是在半小时后到达。
几位民警来时,看到被堵住嘴的王总,一时还以为他是受害人。
而裴恬就在这时候,奇迹般地“清醒”过来。
她带着叶梦以及四个保镖,跟着警察去局里做笔录。
倒是始终旁观着她“清醒”的陆池舟,安静立于一旁,温声问:“现在能听清楚我讲话了?”
裴恬:“……”
陆池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意有所指地强调:“我什么都记得。”
裴恬脚步一顿,装作没听到,继续走着路。
“小祖宗,还在生气?”
裴恬脚步未变,握紧了拳头。
“小祖宗…”
裴恬忍无可忍,扭头瞪他:“烦不烦!”
陆池舟没一丝生气,笑得胸腔直颤:“我不烦,我很开心。”
裴恬:“……”
她闭了闭眼,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到了警局。
裴恬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叫陆池舟不要走。
明明这事和他半点关系没有,还一路跟着她来到警局。
来就算了,但像是突然变了个人,时时刻刻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
如果说,原来只是一只会开屏的孔雀,但现在就是只骚·孔雀。
裴恬恨不得,他立马原地消失。
笔录的时间不长,这王总也是蠢得厉害,警察甚至还从他身上摸到了未用完的安眠药。
但狗急了,还会反咬一口。
提供所有证据和口供的是叶梦,就在她平静说完一切后,已经满脸灰败的王总突然瞪大了眼睛,恶狠狠道:“你还好意思高高在上地指控我,你敢说我给那妞下药的时候,你没看到?!”
“我呸。”王总一脸嘲讽:“人姑娘那么相信你,你也忍得下心。”
叶梦当即就白了脸,她惊慌的目光从裴恬面上扫过,“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哈哈哈哈。”王总不管不顾地大笑,冲裴恬道:“你们爱信不信,大小姐,你这次能防得住我,以后也防不住这个毒妇。”
叶梦气急败坏,眉眼间的刻薄隐现,二人竟是要在警局吵起来。
当然,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最后也辩不清结果。
王总被拘留在警局,叶梦安然无恙地出了警局,又早早找了借口离开。
裴恬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声未吭。
已入深秋,冰凉的夜里晚风习习,拂在面上带来刺骨的冷。
裴恬搓了搓手,听见身后传来了男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她忍不住出声问:“你说,人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
陆池舟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戴上了卫衣帽子。又拉紧绳带,瞬间,女孩只剩下两只圆圆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微俯身,揉了揉裴恬被卫衣帽包裹的圆滚滚的脑袋,“我觉得,无论善恶,性本逐利。”
裴恬愣了愣,蹙眉瞪他一眼:“你好反社会啊,就不能告诉我‘人之初,性本善吗?’”
男人眼睫微动,凉风吹起他垂在额前细碎的头发,夜色下,他的眼眸藏在镜片后,似蒙着一层雾。
须臾,他轻笑了声。
“别人我不知道。”陆池舟微微俯身,凑近她面颊,一字一顿道:“但我们恬恬,生下来就最是善良。”
不然怎么让他,风光无限,亦或是零落成泥。
辗转多年,都始终念念不忘。
-
已至深夜,晚秋的夜晚气温骤降,寒凉入骨。
但裴恬却感觉到了自己出奇高的体温,从面颊蔓延到耳畔,而这一切,全都因为陆池走那句平平无奇的‘你最善良论。’
她不自在地伸手捂了捂耳垂,又扯了扯卫衣的带子,半晌未语。
直到陆池舟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你回哪?”
出了警察局,裴恬就让强叔他们回去了,而到现在,她的身边竟只有陆池舟。
她“啊”了声,反应半晌,突然瞪大了眼睛,“完蛋了我,我,我宿舍有门禁!”
陆池舟拖长了声音,眼睫动了动,嘴角露出一抹笑:“那你要去哪?”
裴恬纠结地皱紧了脸。
现在这个点回家,肯定要扰到家人,到时候肯定还会被程瑾盘问一番。
“我去住酒店。”
陆池舟低垂下眼,不动声色地说:“现在这个点,大酒店基本满房,小旅馆也不安全。”
裴恬张了张唇。
她不会要流落街头吧?
却听陆池舟好心地提醒:“我在离你学校不远的地方有套公寓。”
裴恬动了动指尖,心突然跳得快了些,听到陆池舟补充完后面的话:“你可以住我那。”
似有猫用爪子轻挠心尖,带来一阵阵酥麻似的痒。
随后裴恬发现,自己可耻地心动了。
难以置信!原来她的色心已经猖狂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那些不确定的,刻意隐藏的情绪,在酒后的口不择言中,撕开了一层薄雾,显现出模糊的轮廓。
在脑中惊疑半晌,裴恬回过神来,“这…不太好吧。”
就在这时,司机将车泊在了二人近前。
陆池舟长腿轻抬,当先走一步过去,替她打开车门,“进去坐。”
裴恬站在原地怔愣了好几秒,看着陆池舟笔直站立的身影。
他在替她拉车门,所以是他先动手的。
似给自己打了针强心剂,裴恬矜持地挪着步子,默默坐上了车。
轿车行驶在路上。
窗外的街景不停变化,灯光半明半暗地洒落在男人面上,剪裁着精绝的下颌线。
裴恬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陆池舟手肘撑在窗沿上,凝视着暗色玻璃窗上映出的窈窕侧影。
女孩微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卫衣的袖口,时不时纠结地咬着下唇。
陆池舟轻轻弯唇,指尖轻点着窗沿,不经意从窗户上女孩奶白的侧颜上轻抚而过。
小乌龟终于又慢慢从壳中爬了出来。
脑中突然想起女孩醉酒后放的狠话——
“顶不住,就不顶了。”
“他要再敢勾引我——”
“就****!”
陆池舟在心中啧了声。
他这,还不算勾引吗。
第20章 近你 不信,你摸摸
陆池舟的这套公寓在掌珠科技旁边, 离A大也不远,开车十分钟的车程。
而裴恬一路神思恍惚,直至跟着陆池舟走到门前, 魂才归了位。
陆池舟开了门, 侧身站在门口,语气平缓:“不进来?”
裴恬绞着手指,“进, 进来。”
“啪”得一声,陆池舟按亮了屋内的灯, 又蹲下身从鞋柜里抽出双备用拖鞋,放在她脚边。
裴恬往前踏一步,穿上鞋,四处观望一番。
这是个高级公寓,空间很大,但陈设简单, 并未有多少居住的人气。
门被关上, 此处彻底只剩他们两个人, 一时安静地只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裴恬缓步挪到沙发上坐着, 时不时抠下指甲。
终究是她草率了。
妙龄少女深夜入住成年男性家为哪般!
直到头顶传来低沉男声,陆池舟单手松着领带, 一拉一扯, 微微泄出领口下的肌理。锁骨露出半截, 一路延伸到肩线, 隐没在衬衫深处。
裴恬忍不住,极快地瞥了眼,咽了咽口水。
“想喝点什么?”领带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上打了个圈,被随手丢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
为什么, 这人每次一回家,就是脱、衣、服。
裴恬别过脑袋,轻咳一声,客气了句:“你去忙你的,我自己来就行。”
“哦。”陆池舟应了声,语气异常坦然,“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忙的。”
“不过是…”他顿了顿,放慢了语调:“洗澡、睡觉。”
裴恬眨眨眼,默默转移了话题:“那我,睡哪呢?”
陆池舟移去了餐桌那边,烧了壶水。他这房子,厨房就是个摆设,看起来平时也就烧烧水。
他淡淡道:“你想睡哪都行。”
裴恬:“。”
裴恬有些恼火,陆池舟是真以为她不敢怎么样是吧!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男人半靠在中岛台上,一只腿弯起,姿态有些懒散。那边没开灯,灯光半昏暗,给一切蒙上层暧昧不明的光。
裴恬扯了下唇,幽幽笑了:“如果我想睡你的床呢?”
气氛突然凝固。
陆池舟动作一顿,侧过头,眼睛定定落在她面上。他面容半笼在灰暗光线里,隔着这么远,看不清表情。
周身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一时只有水壶烧水时汩汩的声响。
裴恬不知道,陆池舟是怎么做到,连目光都有温度的。又蓦得想起,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
所以白日里那层矜贵清冷的表皮,消散了个干净,一举一动都带着钩子。看得她原本喝下的那杯酒,倏地又冲到了脑子里,蒸腾、稀释,逐渐上头。
“你看什么看?”裴恬抬起下巴,“不行吗?”
陆池舟突然笑了,冲她招招手,薄唇微启:“过来。”
裴恬揪紧沙发垫,谨慎问:“干什么?”
“带你去看床。”陆池舟说。
裴恬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眼睫颤了颤,懵了。
陆池舟已经抬步朝她走来,歪了歪头,无端带了些挑衅:“不去看吗?”
裴恬往后缩了缩,硬着头皮,“去去去。”
她跟在陆池舟身后,每走一步,脚就和灌了铅般沉重,到门前,突然就走不动路了。
直到陆池舟开了门,又啪嗒一声打开了灯,倚在门板,看着她。
裴恬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说出句霸道总裁专用台词——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裴恬顶着他打量的视线,瞟了眼卧室。
看得出这里真的是陆池舟常住的地方。打开门后,冷杉味扑鼻而来。裴恬猜测,陆池舟的衣物应该是经过了专门的熏香。
卧室很大,深色床单搭配着性冷淡般的陈设。
裴恬好不容易因为酒精上头起的色胆,嗖嗖熄灭了。
没有什么比看到实物,更能有冲击感。裴恬想,如果她真的在这躺一晚上,几乎和抱着陆池舟睡觉,没有区别。
裴恬怂得透透的,“很好,非常好,壮观大气。”她转身欲走,“但我还是看看别的房间吧。”
似乎早有预料,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轻轻的,挠痒痒似的。
“怕了?”
裴恬:“。”这只骚·孔雀!
她尴尬地眨眨眼,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呀,水开了,我去倒点水。”
“哦。”陆池舟应声,尾音绵长。
裴恬扫他一眼,正欲转身,突然顿住。
她看见了男人仰头时突起的喉结,以及正在解纽扣的清透手指。
梅开二度!
虽然,但是。
她还挺爱看的。
突然,喉结动了动,陆池舟声音染笑,语调慢悠悠的:“那我,去洗澡了?”
洗澡…
水珠滑呀滑,滑到外婆桥。
裴恬脑中满幕活色生香。
打住!
她猛咳一声,满脸正经地点头:“你去洗吧,也不用时刻汇报你要做什么。”
陆池舟面色不变,“这难道不是待客之道吗?”
裴恬:“。”
说完,他又低笑了声,缓声道:“在我家,客人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