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开学两周,裴恬再打过去时,整个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到那时她才发现,一个人想要掐断和另一个人的联系,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明明,他们从未分离过。
裴恬记不清那时的感觉。
愤怒、伤心、茫然兼有之,但更多的,不过是想找到他。
找不到陆池舟,她会疯的。
她,怎么能接受。
裴恬哭着跑去公司大楼找了裴言之。
而对她向来温和的裴言之,头一回显示出堪称淡漠的态度。他语气很淡,也没有和以往一样哄她。
裴言之端坐在办公桌前,连名带姓地喊她。
“裴恬。”
“别说我不知道,但我就算知道他在哪,也不会告诉你。”
裴恬怔愣在原地,面上满是未干的泪痕。
裴言之拧着眉,面容严肃:“你不该为一个坚定要走的人,让自己狼狈成这个模样。”
“作为父亲,我并不看好你这样。”
裴恬知道裴言之是护短,所以才会对陆池舟不满。
但她只是想先找到他。
分别的痛苦远远大于他不告而别的生气。
见裴言之没有帮忙的意思,裴恬又自己跑去了陆池舟的学校,在专业楼前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了几个脸熟的面孔。
也由他们,得知陆池舟可能去的学校。
当然,这些只是可能。
只因为有人看到他早前浏览过院校信息。
裴恬抓住这小小的可能,孤注一掷地去了旧金山。
但茫茫人海,哪可能找得到他。
裴恬赌着最后的运气,给他很早就不用的q/q发了消息。
[我就在旧金山,你学校门口。]
[这里有很多人都在看我,你如果不来,说不定我就被人骗走了。]
她说的不是假话,确实有很多人都在打量她。
在满腔孤勇冷却后,后知后觉的害怕才涌现上来。
当时已经入秋,旧金山昼夜温差很大。
裴恬还穿着单薄的外套,她坐在行李箱上,看着天色由明到暗,寒凉得不住搓手。
也会有人上来和她说话。
有流里流气的学生,也有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地痞。
裴恬一律装作听不懂英文的模样,不予理会。
有的人不过是想撩妹,撩不动就走了;也有的,撩不动便要开始动手,但手还没伸出来,便被人一把推到了老远。
裴恬心一跳,惊喜地看过去。
结果来人不是陆池舟。
是强叔,她的保镖。
裴恬瞬间怂得缩起头。
原来,她爸早就知道了啊。
但还是放她来了旧金山。
裴恬从傍晚,等到了晚上。
等到心也如气温般冰冷。
眼睛酸胀得要命,裴恬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这时候,濒临绝望的窒息才如潮水般涌现。
她,是真的找不到他了。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强叔沉声道:“小姐,您抬头。”
他冷冰冰地按了按指节,“是不是那小子?”
裴恬猛地抬起头,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了陆池舟。
快一个月未见,他头发短了些,右手拿着伞,满身的黑仿佛融入这无边夜色,显得肤色越发苍白。
看见她,陆池舟伫立在原地,唇瓣嗡动着,半天也没眨眼。
强叔隐去身形,替他们留出空间。
二人静静对视了一会,谁也没说话。
裴恬受不住,当先垂下头,闷声道:“你跟我回去,我就不怪你了。”
脚步声靠近,少年伫立在她身前,带来满身寒气。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拿过她的手捂在口袋里,低声问她:“吃饭了吗?”
裴恬瘪着嘴,摇了摇头,
陆池舟敛眸,替她拖过行李箱,“我先带你去吃饭。”
裴恬仍记得,那天去吃的晚饭,很难吃。
陆池舟似是全然乱了阵角,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带她去吃的是什么。
裴恬安静吃完了饭。
她吃完的时候,陆池舟的餐盘却没动几口。
他只是看着她。
却在她望过去时,又仓皇地低下眼。
“我吃完了。”裴恬说。
她抬起的手,握住陆池舟的。
他的手也很冷。
两只冰凉的手碰到一块,也达不到取暖的效果。
“你和我回去吧。”裴恬声音里带上了自己也未曾发现的颤抖,“回去吧哥哥。”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担心吃饭的事吗?我家有钱,够花到下辈子了。”
“你回去,我就不生气了,我真的不生气了。”
陆池舟眼睫抖动得更快了,他握紧她的手,久久未语。
轰隆隆——
远处的天突然传来雷鸣,闪电的寒光倒映在玻璃窗上。
这一声,似突然惊动了少年。
再出声时,陆池舟嗓音很哑,他接过她行李箱:“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住。”
裴恬压下心中的不安感,跳下椅子,顺从地跟着他出了餐馆。
已经有细细密密的雨落下来。
陆池舟撑了伞,将她完全笼罩在伞下。
裴恬抬起眼睑看他:“哥哥,今天就走吧。”
“咱们回去和挽月阿姨说,一起走。”
“这里一点都不好,东西不好吃,天气也不好。”
陆池舟唇动了动,握住伞柄的右手隐隐泛出青筋。
良久,他闭上眼,脱力般说。
“对不起。”
裴恬面上的笑意散了几分,“什么意思?”
“我不会回去的。”
裴恬指甲快要陷进肉里,她强忍着鼻腔的酸意,“我都来找你了啊,你不告而别,我都没计较了。”
“你怎么…你怎么。”
她开始语无伦次,“只有这一次,我下回不会再来了,我真的,永远不会再来看你了。”
陆池舟脸色煞白,连血色也散了个干净。
但始终,没能说出除对不起外的任何话。
裴恬突然就崩溃了。
她猛地推开他。
细细密密的秋雨当头淋在她头上,落进眼睛,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裴恬眼前一片模糊。
陆池舟被推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便要过来给她带伞。
裴恬制止住他:“你不准过来!我不想看见你!”
好在,很快强叔便站在了她身后,给她打了伞。
陆池舟站定在原地,喉结滚动,放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
裴恬闭上眼,任凭眼泪落了满脸,她声嘶力竭地哭喊:“你听清楚了!你今天要不和我一起走,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
回答她的,是更响的一道雷声。
陆池舟的回应,也淹没在这道巨响中。
裴恬颤着唇,“你刚刚说什么?”
陆池舟抿起干裂的唇,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出原调。
他说。
“我送你去机场。”
-
又一声惊雷,伴随着雨敲打树叶的声音。
裴恬被惊醒,全身一颤,倏地睁开眼睛。
眼泪再次在梦中流了满脸。
“怎么了?”
陆池舟立马就醒了,翻身捧过她的脸,却触及满手湿润。
窗外的雨势加重,冲刷着万物。
好似和当年重合。
裴恬低头,埋在他胸膛哭。
“我又梦到了,梦到你不肯和我走。”
“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她抽噎着:“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陆池舟全身重重一颤,他闭眼,右手顺着她的长发,一声声在她耳畔呢喃着。
“对不起。”
但女孩依旧没有止住的趋势,甚至越哄越娇气
就像水做的一般。
到最后,陆池舟无奈,直接将她按在床上,咬她耳垂:“还有力气哭?”
察觉到危险的信号,裴恬骤然止住呜咽。
但这更好给了陆池舟发挥的空间,他再不啰嗦,“再来一次。”
“……”
裴恬再没力气哭,也哭不出来了。
因为,体内的水也不是源源不断的。
陆池舟就不是人。
到最后,裴恬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任由摆弄。
起伏间,有句话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当年,你到底和我说了什么?”
陆池舟瞬间便领会,他轻吻她耳侧,低声道:“我们私奔吧。”
裴恬:“啊…什么?”
“我说。”
“我们私奔吧。”
第60章 我甜 技术差
私奔。
时隔多年的雨夜, 裴恬重新听到这个词时,心脏仍旧是止不住跳动。
这是个神秘又带有引诱性质的词。
裴恬甚至无法保证,如果少女时期的自己真的听到这句话, 会不会不管不顾地抛弃一切, 真的跟陆池舟“私奔”。
但窗外雨势骤急,穿破乌云,重重拍打着万物, 便是花朵也受不住地缩进花瓣。
裴恬很快便没有胡思乱想的心思,完全沉浮在陆池舟给的起伏间。
这是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小小空间。
她勾住他脖颈, 喘着气,小声说:“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我来找你了。”
“所以你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裴恬顿了几秒,哑着声道:“把我睡了。”
“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也算私奔了?”
男人在床上似乎听不得这种话,下一秒, 他动作一顿。
不多时, 裴恬脑袋撞到了床板。
却连疼都来不得喊, 只顾着哭了。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陆池舟不是人。
因为他喂不饱。
-
裴恬再次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还是被饿醒的。
她发现陆池舟在做这种事时, 就不饿也不困了, 和成仙了似的。
一次又一次, 还是她喊饿, 他才想起来要吃饭,随手点了外卖。
这边的外卖并不方便,时间久,也不好吃。
裴恬浑身都没力气, 连床都没下,被陆池舟喂着吃了几口,便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
本来就该睡了,但无奈她半夜惊醒,又被尚未餍足的男人找到理由按在床上来了一回。
脑袋还因为他过于生猛的动作,撞在了床板上。
裴恬揉了揉昏沉沉的头,连在被窝里转个身都疼得蹙眉。
“疼?”
腰上贴上一只手,轻轻按压着,向来绝不多睡一秒的男人竟也陪她躺在了现在。
明明好几夜未睡,但他看起来神采奕奕,像是只采/阴补/阳的妖精似的。
裴恬别过脑袋,懒得理他,只伸脚踢了他一下,“我饿了。”
这种时候陆池舟极好说话,他在她耳畔问:“想吃什么?”
“想喝粥,加点糖,你去给我做,这儿的不好吃。”
陆池舟:“好。”
他亲了她额角一口,“是不是还疼?”
裴恬:“……”
废话。
她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你这样的,是不是算是技术很差啊。”
屋内突然沉默下来。
裴恬想着自己是不是伤到他自尊了,斟酌着语气,继续道:“你别多想。”
她卡了好半天,“虽然你技术差,但还是挺久的。”
久应该是对一个男人最高的嘉奖吧。
陆池舟依旧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得裴恬喉咙紧张到冒烟,她继续补充几句:“不,是很久,特别久。”
算了。
爱咋咋地吧。
陆池舟突然笑了,抬起她下巴,“我技术差?”
裴恬移开视线,不敢说话。
陆池舟凑到她耳畔,压低了声音,挑衅道:“那昨晚在我身下,喊想要的是谁?”
裴恬脸倏地就红了。
他他他他,他不要脸!
明明…
裴恬闭上眼。
那是他逼她说的!
不喊,他…他就。
算了,不能想,太没下限了。
“滚蛋呀。”裴恬一把推开他,恼怒道:“你给我煮粥去。”
陆池舟低笑了声,随后才懒洋洋直起身子,起了床。
他就站在床头套衣服。
以往好歹还会背对着她,也不这么赤条条的。
现在却是…
简直是世风日下!!!
裴恬红着脸,不好意思再看。
陆池舟见她遮着眼睛,想看又不看的模样,慢悠悠道:“别遮了,你哪没看过?”
裴恬缩进被子里:“你不要脸!”
-
趁着陆池舟去煮粥的时候,裴恬也起床,穿上衣服,进了浴室洗漱。
全身依旧酸,但好在疼痛感不明显。
她蓦得想起,昨晚昏昏沉沉间,陆池舟好像还给她上了药。
至于他哪来的这种药…
裴恬瞪大眼睛,想起他昨天去买套后,塑料袋里装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