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远了,顾碎碎赶紧坐上车。
张庆莲担心地问:“碎碎,你感冒了?”
顾碎碎捏着校服衣角:“我骗她的。”
张庆莲微微怔了下,笑着说:“没事,你要是不想请同学去家里,咱就不请了。”
她开着车驶回别墅区。
没看到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
到家不久,一身正装的兰颖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她难得能在家休息两天,辅导顾碎碎在客厅写作业。
门铃响了两声,张庆莲过去开门。
很快,背着书包的韩琪宁从外面走过来,张庆莲一脸惊奇又不知所措地跟着她来。
“阿姨好,”韩琪宁对着兰颖笑容满面地鞠了一躬:“我是碎碎的同学,是碎碎请我来跟她一起写作业的。”
兰颖以为是顾碎碎跟她说了地址,友好地笑了笑问:“你一个人来的?家长呢?”
“我爸爸先回家了。”韩琪宁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过来坐在顾碎碎对面的位置,把书包放在桌子上:“等我写完作业,他会来接我的。”
“好,那你跟碎碎在这儿写作业,阿姨去给你们拿水果。”
兰颖起身,叫来张庆莲一起去了厨房准备果盘。
顾碎碎紧握着笔,怎么看怎么觉得韩琪宁的笑有点儿可怕。
“你是跟着我来的,”她说:“为什么要撒谎?”
“你不是也在撒谎吗?”韩琪宁没事人一样把作业本拿出来,很天真地说:“明明就没有感冒啊,不想请我来就算了,撒谎干什么。”
顾碎碎把笔握得更紧。
韩琪宁四处看了一圈,由衷地说:“碎碎,你家好漂亮啊,你的房间是不是也很漂亮,就像电视里那种被宠着的小公主的房间?你带我去看看吧。”
顾碎碎不说话,想听她到底还能说什么。
“可是以前你好像不住这种房子,我去过你家,你家在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里。不是,那里甚至都不是你家,而是你们租的,租了一个很平常很普通的房子。可是现在……”
韩琪宁欣赏名画一样看着别墅里的布置:“你怎么就能住在这种地方了?还有了一个这么漂亮,看起来就很了不起的妈妈?我可记得你妈妈不长这个样子的,她虽然也很漂亮,可跟那个阿姨比起来却有点儿憔悴的样子,不太像个有钱人。”
顾碎碎想着该怎么样才能不会被她怀疑:“刚才那人不是我妈妈,她是我一个亲戚而已,我暂时借住在她家。”
“是吗?”
兰颖和张庆莲端来了果盘,一一摆放在桌上。韩琪宁很乖地说了声“谢谢阿姨”,等她们走了,她拿起一个草莓吃了,说:“原来是亲戚,那你哥哥也并不是你亲哥哥喽?”她四处找了一圈:“你哥哥呢?他怎么不在?”
“他在学校。”
“哦。”韩琪宁又换了个水果来吃,水果很甜,她满足地眯起眼睛:“碎碎,其实你借住在亲戚家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呢?我只是想来跟你一起写作业而已,又不是要来跟你抢哥哥。”
她吃了水果,拿湿纸巾擦了擦手,对顾碎碎一笑:“我们好好写作业吧,明天还得交呢。”
顾碎碎不想让自己担心太多,毕竟韩琪宁只是个十一岁的女孩,能做得了什么,又能知道什么。
韩琪宁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她礼貌地跟兰颖摆手道别,出了别墅,坐上爸爸的车回家。
车子开出去不远,韩琪宁问:“爸爸,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顾碎碎的家长?”
韩爸爸不是很在意地说:“见过她妈,没见她爸来过。”
韩琪宁哼了一声:“我一说你就知道是谁,是不是看顾碎碎的妈妈长得漂亮,你才记得很清楚的?你当心我回去告诉妈妈!”
“嘿,你这小孩!”韩爸爸伸手拧了拧她的脸:“胡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
韩琪宁不服气:“你要不是特别留意了她妈妈,那你说,她爸叫什么名字?老师应该多少提过的吧。”
韩爸爸仔细想了会儿:“好像还真提过。但叫什么我给忘了,谁有闲心记别人家长名字啊。”
韩琪宁没再问了,扭过身,看着越来越远的别墅区。
现在想想,从一年前,过完除夕开学后,顾碎碎就变了很多。
变得沉默寡言,不爱笑,一双眼睛像一潭死水。
也是从那开始,每天上下学都是她一个人,没有人再接送她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直到五年级开学,有个很好看的大哥哥把她送进教室,她才又变成了有人管的小孩。
-
顾碎碎在学校里心不在焉地等了几天,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韩琪宁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也没有跟别人提过她住在亲戚家的事。
她略略放心,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她全心投入学习,每天都在听课做题中度过。
江慕在学校的训练越来越重,有时候还会被借调出去随警队做些简单的任务,很少有时间回家。
但只要有了空闲,他就会去接顾碎碎放下学。
顾碎碎不喜欢去游乐场,也不喜欢出去吃饭。江慕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有些人天生喜欢热闹,而有些人不喜欢。
他陪她在家里待着,并不说多少话,她做题,背英语单词,古诗句子,他在旁边看刑侦学方面的书。
时间在两人中间缓慢又飞速地流动。
有时候顾碎碎抬起头,看向坐在她旁边的江慕。
心里会奢侈地想,要是能永远这样跟他待着,该有多好。
什么也不需要,连话语都不需要,只要抬起头的时候,能看到他在她身边,并没有留她一个人。
只要这样,就觉得荒芜的人生其实是有意义的,她并不是多余出来的无关紧要的人。
可她也知道,这些都是奢望而已。那些不断过来别墅找江慕的女生,其中总会有人把她的哥哥拉离她的身边。
岑子念走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女生。不同的性格面貌,一样的明朗美丽。
她们带着目的接近江慕的两个狐朋狗友,让王乘和司彬带她们过来,然后迅速展开攻势,使出浑身解数想让江慕多看她们一眼。
与岑子念一样,若江慕不怎么理她们,她们就会来讨好碎碎,借着碎碎去接近江慕,拜托她把江慕的微信推给她们,带她出去吃甜品,或是要求她一块去看电影。
在这个信息传递早就被聊天软件占据的时代,她们甚至会写些情书,让顾碎碎代为转交给江慕。
顾碎碎找得出合适的理由不帮她们去加江慕的微信,不去吃甜品,看电影,却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帮她们递情书。
收到后,都需要拿去放在江慕的房间。
江慕每次从学校回来,总能看见自己书桌上放着十几封画了爱心的信笺。
顾碎碎并不知道他有没有看,看了之后有没有给那些女生回应。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三次后,来找她帮忙递情书的人明显少了,只是偶尔还会有一两个而已。
不知道江慕是跟她们说了什么,让她们知难而退了。
王乘和司彬经常会来家里蹭饭,因为王乘已经成功追到了杨巧凡,抱得美人归,一有机会就要腻在一起,看得司彬极度不平衡起来。
一次饭桌上,司彬瞥见王乘又在给女朋友发信息,他低下头酝酿了一会儿,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眼泪,苦哈哈地说:“老子长得也不差啊,凭什么都快二十岁了连个恋爱都谈不了!”
他哭得莫名其妙,顾碎碎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司彬可怜兮兮地问她:“碎碎,你说哥哥长得好不好看?”
顾碎碎觉得自己不能打击他,而且平心而论,司彬长得算不错了,模样周正,个子也高。
她乖乖地点点头:“嗯。”
江慕听见他们的话,蓦地嗤笑了声,侧过头看她:“小丫头,你眼睛什么时候不好使的?”
“……”
第11章 . 落笔 听话。
“我看你的眼睛才不好使!”
司彬见自己的颜值受到质疑,赶紧说:“我们碎碎眼睛最清楚,最会看帅哥了。”
说到这里他又装模作样啧啧了两声:“可惜啊,老子白长了张这么帅的脸,竟然没一个妞识货。”
王乘在一边幸灾乐祸:“你嚎个屁,慕爷不是也没谈过恋爱吗,他说过什么?”
“我能跟他比吗?他那是自己不愿意谈,他要是想谈,他能一天换一个你信不信?”
司彬说着说着好奇起来,跟王乘旁若无人地商量:“你说慕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美女千千万,他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天仙一样的美人也不是没见过,可他还是一点儿好脸色都不给人。”
王乘吃吃地笑起来:“说不准看不上美女,能看上美男。”
两个人捂着肚子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江慕凉凉掀起眼皮,看着他们。
感受到江慕目光里的威胁,两个人咳了咳,整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江慕本不欲理会他们,却听到司彬又说:“碎碎,你过来坐哥哥身边。”
顾碎碎没有动弹。
司彬讨好地把一份饭后甜点推到她面前,满脸带笑地说:“小碎碎,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儿,你好好长大,哥哥我等你十年,好不好?”
顾碎碎没太听懂,司彬却突然痛嚎了一声,躬下身去捂自己的脚。
“慕爷,你要谋杀啊!”
“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可以顺你的意,”江慕说:“你想怎么死?”
司彬赶紧狗腿地笑:“慕爷,我错了。我向您保证,以后我这个牛粪,再也不惦记您家的鲜花了。”
他又抱歉地跟碎碎说:“小碎碎,刚才哥哥胡说八道呢,你千万别跟哥哥一般见识。”
顾碎碎仍是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江慕敛下眉眼,把司彬的甜点推回去,把自己的那份送到了碎碎面前。
是一小块草莓蛋糕,跟刚才她的那份口味不一样。
她略吃了两口,有点儿吃不下了,可又不好意思就这么不吃。正想着要不要一鼓作气填进嘴里,江慕已经把蛋糕拿回去,若无其事地帮她吃完。
隔天去学校,因为天气很热,她把头发扎了起来。
去上体育课的时候,李昊从她后面经过,把她的头绳一下扯了下来。
她有些吓到,扭头看着李昊,又看看他手里的皮筋。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有些调皮,揪女生皮筋是常有的事。顾碎碎并不想跟他说太多,手伸出去,小声说:“皮筋还我。”
李昊却把她的皮筋装进了口袋里:“这个坏了,改天我给你个新的。”
顾碎碎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是有点儿在故意找茬。不过是一根皮筋而已,她没有纠缠,转身继续往操场走。
李昊跟过来:“碎碎,我发现你不怎么爱说话。”
顾碎碎觉得自己要是不回应是不是有点儿不礼貌,敷衍地回:“没有,我平时有说话的。”
“一两句话也叫说啊?”他在她身边孜孜不倦地跟着,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
她的长相软嫩可爱,皮肤雪白,眼睛很大,像是黑葡萄一般。
“我看你哥哥来接你的时候,你明明也是爱说话的。”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要去揉她头发:“为什么不喜欢跟我说话?”
顾碎碎想起江慕对她说过的,不能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她赶紧躲开了他,往旁边走了好几步。
李昊的手尴尬地收回去。
刚好远处有同学叫他,他赶紧跑过去了。
顾碎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放学的时候,她背着书包正往外面走,背后突然猛地传来一股掼力,打得她向前直扑出去。
正是夏天,她穿着学校发的校服短裙,裙角盖到膝盖的位置。摔下去的时候膝盖着地,在地上刮擦了很长一段距离。
左腿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痛感。
人来人往的学生从她身边经过,见她摔得狼狈,好多人捂着嘴偷笑起来。
江慕刚挂完电话,一转身,正好看见一个男生恶作剧般推了顾碎碎一把,然后迅速地跑走了。
他低骂了声,要去抓住那人。可来来往往的学生太多,又都是些年纪很小的中小学生,要时刻注意着不能撞到人。
等他艰难地穿过人群跑过去的时候,小男孩已经钻进校门口一台车行远了。
“妈的!”
他忍下心里那股气,过去把顾碎碎从地上拉起来。
碎碎的左腿膝盖上留了很多血,刮擦掉了一块皮。
他看得满脸都是戾气,什么话也没说,把碎碎抱起来,离开人群。
他一直抱着她走了两条街,找到距离学校最近的一个诊所,把她放在理疗床上,请医生来看。
头发花白的医生戴上老花镜看了会儿伤势,说:“还好,没摔到骨头,只是掉了块皮。”
医生拿来消毒棉签,沾上碘伏按在碎碎膝上,没过两秒,手上使力用棉签把破掉的外皮刮掉了。
顾碎碎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看医生帮她处理伤口。
医生从老花镜上方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吭都不吭一声,也不哭。这要是别的娃娃,早哭得满脸鼻涕了。”
江慕一双好看的眉皱起来,去看碎碎。
有人推开诊所的门走进来,要找医生拿些感冒药吃。探头往后面的理疗床上看了眼,惊喜道:“碎碎,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是在孤儿院做社工的吴露。
吴露看见江慕也在这里,瞬间紧张起来,结巴着打招呼:“江……江慕,你也在啊?”
江慕略应了声,目光落在碎碎干燥发白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