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尔揉着下颚。“全心爱着妳意味着对我,以及她遇到的每个人诽谤妳?”
琼安感觉像被掴了一巴掌。“你──是什么意思?”她低语。“莉莲绝不会做这种事,你一定是搞错了。”
“我们协议过坦诚无讳,琼安。相信我,我没有说谎,也没有搞错。妳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妳深爱的莉莲将妳描述成杂交成性、野心勃勃、冷血感情的女人,任意妄为,不顾别人的想法。”
“不。”琼安用力摇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是的,她说妳拒绝亨利,因为妳只想嫁给拥有爵衔的人。”
“不,”琼安很快地道。“你真的误会了。莉莲一直认定杭廷顿有意向我求婚,尽管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但她以为我或许会愚蠢得接受──那是她的意思。”
“抱歉,但那绝不是她的意思。相信我,她告诉我她和妳通信的唯一理由是因为她同情妳遭到的羞辱,以及尽基督教徒的义务──尽管妳毫无道德可言。”
“不,那是不可能的。”琼安喊道,确定是他弄错了,扭曲了莉莲的话语。“莉莲爱我就像我爱她一样──我们就像姊妹。你一定是误会她了,一定的──她绝不会说这种话!”
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将自己的温暖传输给她。“但她是的,她说了这一切,还有更多。不然妳想为什么妳刚来时,我对妳会有那种反应?我对妳的了解完全基于莉莲的描述,而她说的又和她的父母亲一致,我自然相信了她。”
琼安闭起眼睛,抵挡刺戳着她的心的强烈痛楚。“不!”她听见自己道。“不,这不是真的!莉莲不会的。她不会背叛我,她不会的。”
契尔离开座椅,蹲在她的身边,将她颤抖的身躯拥入怀中。她的脸庞埋在他的肩上,再也无法阻止泪水的奔流。她哭得肝肠寸断。
他的手爱抚着她的面颊,拇指揉弄着她的颈项和下颚。“琼安,”他喃喃。“不要太难过了。妳爱人太深了,无法了解其它人──即使是妳最挚爱的人,无法付出同样的忠诚,或做出好的判断。”
她仍在簌簌颤抖。“不,这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她哽咽道。“我太过与众不同、太难以相处了。我不知道怎样让自己符合社会规范,我也不想要。莉莲了解我──她在说那些话时,一定是这个意思。”
她的面颊深埋在他的胸膛,双手紧攀着他强壮的肩膀,彷佛他是狂暴的情绪里唯一的避风港。
“如果那样说会让妳好过一些,我就保持沉默吧,但记得,我和莉莲共同生活了五年,而妳不是她唯一诋毁的人。想想,琼,想想她在信里说的有关我的话,而妳也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托起她的下颚,深深凝视进她的眸子里,柔声问道.“告诉我,妳仍然相信它们吗?”
她缓缓摇头,泪水流下面颊,落在他的掌心。她无法对契尔撒谎。“我怎么能──在我了解了你之后?”
“谢谢妳。”他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水。“妳不知道这对我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以及知道妳并不像莉莲所说的一样。过去数个星期来,我的内心挣扎不已,试着要分辨出真实和虚构。”
她用力吞咽。“她说的也有道理──我很固执,而且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最好是远离社交界,自己一个人生活,以免让别人不好过。我似乎本性就是如此──一开口就得罪人。”
他温柔地笑了。“妳绝对不是!亲爱的。瞧妳带给迈斯的快乐,在妳进入他的人生后,他整个人都不同了。还有妳告诉我有关仆役的一切我或许专制了些,但我没有目盲。自从我返家后,我注意到庄园里的气氛整个不同了,多了分和乐满足,彷佛它不再只是栋房子,而是个真正的家──就像我小时候一样。这都必须感谢妳。”
“我认为你太过夸张了,”她抽噎道。“我不过是尽量对仆人微笑──我不喜欢太过拘束。”
他格格地轻笑。“亲爱的琼安,当妳能够促使女仆为妳做出分外的事时,妳就已经创造出奇迹了。”
“雪玲真的极有天分。”她抬起头,想要找餐巾拭脸。“如果你不介意,或许你可以要葛太太改指派她到屋里做事。”
“成交。”契尔道,塞了条手帕到她的手里。她仔细看了一下,确定不是他的领巾。她抬起头,瞧见他的领巾仍然系得好好的。
“太好了!”她傻傻地道,用手帕拭泪。“你无须像我上次哭倒在你身上时,剥下身上的衣物。”
“我不记得曾经剥下衣物,”他以指抚着含笑的唇角。“我应该吗?”
她的脸红了。“我是指你的领巾──你在圣诞夜时将它给了我。我──我似乎总是哭倒在你的肩上,而你总是及时伸出援手。”
“但妳也曾及时对我伸出援手,”他指出。“迈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轻按她的肩膀,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一离开,琼安顿时感到强烈的失落感。有那么愚蠢的一刻,她想着她应该再哭久一点,就算只是为了被他安慰和紧紧拥住,摄入他诱人的男性气息,感觉到他坚实的身躯贴着她的。
单单是想象,已令她的下体悸动不已。
她以拇、食指按着额头,专注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彷佛墙上的名家画作隐藏着某种惊人的秘密。
“琼安?怎么了?妳为什么突然一脸的罪恶感。”
“不是罪恶感,我只是头痛而已。”她撒谎,罔顾今晚和他约定的诚实原则。她只能承受如此多的诚实,而告诉他她希望他拥着自己,对她悸动的身躯为所欲为是不行的──绝对不行。
她情思迷乱得甚至不知该看哪里了──只知道绝对不能看他。
“我将妳逼得太甚了,”他道,一脸的愧疚。“抱歉,要我送妳上楼吗?”
“不,不必了,”她的语音沙嗄。“谢谢你的担心,但我只是累了;我一大早就起床。”
他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这是当然,”他的语气里有着遗憾。“这对我们两个都是漫长的一天,我们最好早点休息。明天我可以去看妳吗?”
她转身面对他。“欢迎你随时到育婴室来。如果你有空的话,你甚至可以在明天下午带迈斯出去骑马。”
“我一定会的,”他回答,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晚安,琼安,好好睡吧。”
“你也是。”她不稳地道。抽回手,颤抖的手指彷佛被他唇上的热力灼炙了一般。她匆匆离开餐室,甚至绊到了地毯的边缘,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她挺直背脊,尽可能尊严地缓步走出,直到转过角落,但整个脸庞却羞恼得红透了。
契尔屏住气息,好笑地看着这番精采的表演,回到了座位上。
琼安。这辈子他绝不会再遇到像她一样特殊的女性了。他甚至无法找出合适的字眼来描述她。你要怎样描述彩虹?琼安就像彩虹般难以捉摸,不时变幻着美丽的七色光辉,带给人们神奇和喜悦……逐渐融解了和莉莲的婚姻以来,他筑在自己周遭的心墙。
契尔蓦地回过神来。他在想些什么?彩虹?什么时候起,他变成像韩伯伟一样的烂诗人了?他甩甩头,决定自己今天真的是累坏了?
“波特酒吗,爵爷?也或者你偏好白兰地?”狄纳森问,出现在他的肘边。
契尔望向他,感觉首度真正看清了他的管事。他大概三十余岁,有着张和善的面容和灰眸。
“告诉我,狄纳森。你已经来这里一年了,我是否剥夺了你拥有家庭的机会,害得你的人生只能局限在卫克菲庄园里?”
“不,爵爷,”狄纳森僵硬地道。“我很满足于现在的地位,非常满足──特别说自从伯爵夫人抵达后。”
“有可能你是喜欢上了伯爵夫人吗?”
狄纳森更加僵硬了,彷佛随时会断裂,高大的身躯气愤地轻颤。契尔恼怒地注意到他的体格不错,并纳闷琼安是否也注意到了。她似乎和他很熟──太过熟了,远超过对待仆人的分际。
“我的忠诚只属于爵爷,”狄纳森道。“但我的职责是尽力服侍好庄园里的宾客。”
契尔皱眉瞪着他。“切记不要服侍得太超过了。”
狄纳森惊讶地看着他。“我──我没有,爵爷。”他惊喘,弯腰行礼,逃离了餐室,留下契尔独自享用着白兰地,纳闷为什么似乎每个人都急于逃离他。
第十章
契尔瞇起眼睛,注视着窗外灰蒙蒙的晨光。历经了一夜难眠后,他决定骑个马,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
图比替他为“维卡”上鞍,没有置评。自契尔有记忆以来,图比就待在卫克菲了,而他也很喜欢这位马厩总管。
不久后,契尔骑着“维卡”在往东的原野上,享受快马奔驰之乐,任由清凉的晨风拂面。不由自己地,他的心思来到纠缠了他一整夜的女子身上:琼安。她不断挑衅他,不容许他退避,直至他直言要求隐私,而她也微笑着退让了,但却附加了一句:“或许等到你比较信任我时,你会愿意告诉我。”
当他比较信任她时。如果有这么容易的话就好了,有些回忆是不堪回首的,或是由坟墓里挖掘出来。他只想让过去和他死去的朋友一起长埋。
对他来说,和莉莲的回忆对抗已经够困难,重提往事就像赤足走在玻璃碎片上只会带来鲜血淋漓的痛苦,毫无常识可言。
然而,琼安有权知道她心爱的表妹的真面目,但看到琼安那么难过,他也很不好受。
他喜欢安慰她、拥紧她,摄入淡淡的玫瑰花香,及独有的女性芳香,感觉她的螓首埋在他的颈项,让他抚弄她的面颊、她的发,完全地信任他。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他渴望她!上帝助他,在昨夜的晚餐期间,他蓦地明白了这一点。他为她疼痛、辗转难眠了一整夜,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她不是他可以拥有的。他会妄想得到她真是白痴、愚蠢至极,全然受制于下半身的冲动!
原本他回到卫克菲是想看看他的儿子,却发现自己被她的坦诚、直率,毫无保留付出的爱心俘虏住了。她绝对是他所见过最美丽的女人──而且是内外皆美。现在他再也不会将她联想到莉莲。然而,她依旧不是属于他的。
她已经表明得够清楚了,无论是每次他碰到她时,她的退缩,或是她最后借口头痛、突兀的离席。她一直在逃离他。
然而,他很确定昨夜他们之间已有了重大的改变。契尔很肯定这一点,由她绯红的面颊,显然她也感觉到了。他清楚地知道她也渴望他,问题在于,他不知道她对此的反应为何。而他很清楚存在两人之间的庞大障碍:莉莲。
总是莉莲!他厌恶地想着。
突然,右前方的一骑人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将他自思绪中唤了回来。他瞇起眼睛,非常肯定在远处快速奔驰的是他的爱马“凯莉”,而且以骑者的身形和娴熟的骑术、速度判断,绝对不是小厮出来溜马。
契尔顿时怒火沸腾。如果那名偷马贼以为可以窃走他的得奖马匹,他就大错特错了。契尔在马背上俯低身子,一抖缰绳,示意“维卡”全速奔驰。
“维卡”放开四蹄,像风般疾驰而出。契尔抄快捷方式穿过树林,跃过沟渠,截到了偷马贼的前方。他猛拉缰绳,“维卡”人立而起,挡住了前头路,同时契尔大声喝令对方停下来。
“凯莉”不愧是名驹,并未因此受惊,马上的骑者亦然。他们迅速、平稳地停下来,但人马都气息粗重。
“你该死地骑着我的马匹做什么?”他大吼,愤怒得想要打断这名偷马贼的全身骨头。“谁唆使你的?”
“我──我很抱歉。我──图比说我可以每天骑牠出来溜溜。我又犯错了?”
契尔倒抽了口气,终于看清楚对方。不,不可能的。“琼安?”他无法置信地问。
“是的,”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不然还会有谁?你吓坏我了。”
“抱歉,”他短促地道。“我以为妳是偷马贼。”
“偷马贼?”她无法置信地望着他。
“是的,妳正骑着我最优秀,也最有价值的一匹马。”
他的视线往下到她脚上的骑马靴,然后是她的长裤,她用斗篷半掩住的男性马鞍,最后是她头戴的天鹅绒小帽。“妳该死地为什么穿著长裤?”他惊愕地问。“是谁教妳这样骑马的?”
她怯怯地微笑。“我的父亲教我骑马,然后──在我某次落马,裙子被马灯勾到,差点跌断颈子后,坎莫为我订做了靴子和长裤。他同时也坚持我戴着小帽,考虑到我有多么喜欢策马跃过障碍物。”
“妳为什么跨骑?”契尔问,然后别开视线。“算了,就当作我没有问。”
她轻笑出声。“很抱歉让你虚惊一场。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早起来,不然我就会提到我有晨间骑马的习惯。我习惯在迈斯醒来之前,让『凯莉』运动一下。”
他缓缓点头,逐渐由震惊中平复下来,然而看着她悬在马匹两侧,包裹在长裤下的腿却令他心猿意马,下体蠢蠢欲动。“『帕卡』呢?”他问,试着分散心思。“我以为牠会喜欢跟着运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