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思说:“不行了,我还是走正门吧,反正也没人会拦我。”
潘潮:“别废话,我帮你!”于是潘潮拽着他的一条胳膊,双脚撑着地,往外拉。又喊里头的人忙帮。
于是一个往外拉,一个往前推。顾长思感觉要了小命了!
忽然墙内传来一声呵斥,里头的人顿时紧张的大喊:“完蛋了!有人过来了!潘潮!你加把劲啊!顾长思你也动起来啊!”
最终,在先生抓住里头那人的后衣领时,就跟妇人生孩子似的,顾长思的屁。股出了洞口,再滑溜一蹬,整个人都出来了。洞口只露出先生乱抓的手,以及大喊:“你们是哪个班的?赶紧回来!否则惩戒堂饶不了你们!”
潘潮抓着顾长思的手,不要命的一阵狂奔。
终于,二人停了下来。顾长思奔到草丛里,“哇”得一声就吐了。
潘潮捏着鼻子让开:“救命!恶心死我了!”
顾长思吐完一声不吭,掏出帕子擦了嘴。潘潮远远避开他,二人走了一段路,看到路边有茶水,顾长思掏出银子买了一碗茶水,漱了口。
卖茶的老翁守着个旧茶棚,双手捧着银子说:“小少爷,只要一个铜钱,一个铜钱。”
以往,顾长思身上不带银子,自从万喜没了后,换了不靠谱的小六子,他才随身装钱,零散的银子二两起步,更多时候都带银票。
“不用找了。”他掉头就走。
潘潮原本站在茶棚的对角,听了这话,看一眼顾长思的背影,小跑着上前,自荷包里掏出一枚铜钱,丢到老翁手里,换下银子。
顾长思回头看他一眼。
潘潮面上一闪而过的难堪。
“走哪条路,左边还是右边?”顾长思问。
潘潮:“去隐月庵。”
顾长思站了站:“不认识。”
潘潮:“一座废弃的尼姑庵,有些远,你能走得动吗?”
顾长思:“多远?”
潘潮:“从你家到书院来回跑个十几趟吧。”
顾长思沉默。
潘潮:“其实,也可以雇马车。”
顾长思松了口气,回转身又去找卖茶的老伯打听附近哪里可以雇马车。
潘潮跟着他,不忘叮嘱:“钱你付,我可没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二人坐进了马车里。
潘潮看着顾长思,只觉得一阵阵牙酸,嫉妒让他很不爽。
顾长思察觉了,看向他,“干什么?”
潘潮:“哼!”
顾长思懒得理会他,说:“那人有什么证据证明通天戟在他手上?”
潘潮一激灵:“你别打通天戟的主意,那是我萧二哥的!”
顾长思无语的看他一眼,懒得同他废话。
第25章 。花月教 ·
顾长思刚上学就和人打架的事不出一个时辰就传到顾容瑾耳朵里了。他放下笔起身,又拿起笔继续批奏章,如此反复十来回。
季崇德鬼鬼祟祟的过来看他,见他心神不宁,笑得不怀好意。
顾容瑾想敲碎他不正经的脑袋,叹口气,“长思又和人打架了。”
季崇德愣了下,总算正经起来,“因为什么事?”
具体的原因顾容瑾也不清楚,目前来看只是因为坐席的事。
季崇德看他又起身:“你想去哪?”
顾容瑾:“我去看看。”
季崇德:“你站住。”
顾容瑾回过头,眉心蹙起。
季崇德:“那边有牧真。”
顾容瑾好看的眉眼,都是郁色。若不是一身官袍压着,从脸到手都散发着青葱少年气。难怪京中女子最常议论的话题便是——我想抚平太尉大人眉间褶皱。
季崇德忍不住想,好嘛,都是一样长岁数,就你一个跟吃了神仙丹一般,越来越好看。这可叫我们这些寻常人怎么活?季崇德对着桌案上的金属笔筒映照出来的一张变形的脸理了理头发。
顾容瑾瞥他一眼,“有事?”
季崇德摸摸鼻子,“下月十八显国公寿辰,下了请柬,一起过去。”
顾容瑾:“我没收到。”
季崇德从怀里摸出一张大红烫面的请柬,“这不给你送来了嘛。”他一伸手拍在顾容瑾胸口。
顾容瑾没接。
季崇德索性插他衣襟了。
顾容瑾抽出,随意的扔在桌案上,“到时候看吧。”
“哎,你别到时候看啊,人就是怕你不去,托到我这了,我和邹大人是至交好友,才答应帮了他这个忙。”
顾容瑾漫不经心的扯了下嘴角,“你和邹家哪位大人是至交好友,我怎么不知道?”
季崇德:“我的事你嫂子都不是一清二楚,你又怎么知道?”
顾容瑾:“包括你去醉红楼的事?”
季崇德作势要捂他的嘴:“我就是去喝喝酒看看姑娘,别的没干,你别在你嫂子面前乱说。”
顾容瑾笑了下。
经这一打岔,担忧儿子的心消散了不少。
季崇德:“对嘛,你应该多笑笑。白王王就常说你笑起来最好看。”
白王王是白玨第一次看她爹写她的名字念了白字闹出来的笑话。季崇德和牧真小流儿他们都喜欢这么叫她。唯有顾容瑾在顾太师的教导下恭恭敬敬称呼她一声“玨姐”。
旁人在顾容瑾面前是万万不敢提“白珏”一个字的,唯有季崇德不刻意回避这些。也不怕惹谁难过。他年幼经历坎坷,少年时险些死过几回,是个将生死看透的人。
顾容瑾沉默下来。
季崇德见他又这样,心中叹气,挥了下手:“下月十八,别忘了啊。”
顾容瑾:“我尽量吧。”
季崇德都转过身了又转回:“不是尽量是必须去。”
顾容瑾抬眸看他。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较劲。
最终季崇德败下阵来,“谁跟你斗鸡眼了。除了白王王谁能赢得过你!咱们心知肚明显国公什么意思,你都当了这么多年老鳏夫,该放下了。闵栀那丫头你甭管他,你要真想续弦,她也不敢拦。”
顾容瑾不想搭理他。
季崇德正色:“死者已矣,难道生者就不能好好的活了吗?”
顾容瑾心生厌烦:“我怎么就没好好活了?”
季崇德:“我看你就是半死不活。”
顾容瑾偏过头。
季崇德伸手按住他一边肩膀,重重喊他:“顾容瑾!”
顾容瑾的喉头忽然抽动了下,再开口嗓子已然哑了:“我连她的尸身都没有护住,你叫我有何脸面好好的活?”
最后一句,他直面季崇德,眼中充血,隐隐泪光。
季崇德再也说不出一句,当年顾容瑾披荆斩棘归来,已身负重伤,后来亲眼见妻子身死,又是那幅凄惨情状,一时受不住打击,吐血昏迷。这之后高烧连日不退,险些也跟着去了。然而死人不能等。顾姝命人设了灵堂,当时牧真不在,季崇德守夜。他是个潇洒不羁的人,悲痛过度,便只想一醉解千愁。哪知夜半,花月教教主突袭,当着他的面偷了白玨尸身。
季崇德一拳捶上桌子,咬牙切齿:“花无心!”
好好一张书案瞬间四分五裂。响声巨大,惊动守门的侍卫。
顾容瑾背过身。
季崇德马上换上笑脸,笑嘻嘻拜手:“也不知是你们衙门的桌子木材太差还是我武功太高,哈哈!”
侍卫退了下去,季崇德惹了顾容瑾不开心也不好久待,捏了捏关节,准备离开。
顾容瑾一直背着身子,说:“酒是戒了又染上了赌,邹家人祖上跟太。祖爷一起打江山的就是位开赌坊的,他们家有家学渊源,你怎么赢得了邹家人。”
季崇德被看穿因为赌牌输了才厚着脸皮来送请柬,面上讪讪,搓着手说:“如果我请不动你,邹世全那老小子就要牵了我的卷毛。云泽她娘要是知道了,我就没命了。”
卷毛是季崇德的战马,陪着他出生入死二十多年,如今已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季崇德竟然拿它当赌注。
顾容瑾:“出息。”
后来兵部来了公函,顾容瑾忙了起来,也就没再考虑儿子的事了。
*
天黑透,顾容瑾才坐着马车从西郊的大营往回赶,这一日因为更换军甲巡视粮草军马等问题,他一连跑了几个地方,甚是疲惫。半倚在靠坐上打瞌睡。忽而一阵风来,顾容瑾被惊醒,斜睨一眼,车内已多了一人。
顾容瑾不自觉拧了眉头,表情不好看。来人展开扇子,肆无忌惮的扇了自己几下,也不说话,扇子停在鼻尖,露出一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较劲。
半晌,顾容瑾偏过头,揉了揉眉心:“出去!”
白珏刷得一下合了扇子,眼神冰冷,面上却是一副笑盈盈好说话的样子:“行吧,你非要撵你爹走,你爹也不能总赖着……”话音未落,一道白影腾空而起。掌风如有形,紧随而至。与此同时,一道崩裂声在寂静的夜晚骤然爆响,马车塌了半边。
护卫们这才惊觉,纷纷拔刀。
白珏有惊无险避开这一掌,整个人轻巧的挂在树上,大晚上的远远望去像是吊死鬼。
顾容瑾挥了挥袖子,扫落碎屑扬尘,眯着眼看向那道白影,妖女!
“嘻嘻。”她笑了下,只眨眼功夫,就没了身影。
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顾容瑾本不是个多话的,见众人神色惊恐,无奈道:“不是女鬼。”
此起彼伏的呼气声响起,那口提着的气总算都出了。
顾容瑾皱着眉看向被损毁的马车,远处传来马蹄声,尚未到跟前,人已扑通摔了下来,利落一个单膝跪地,“不好了,太尉大人,少爷失踪了。”
顾太尉第一反应就是那妖女作恶。心中怒火翻腾,或许他真该杀了她,不能心存侥幸。
来人道:“牧先生派了人来说,少爷是和恭纯伯家的二少爷潘潮一起偷跑出书院的。当时只当没什么大事,书院也派了人出去找。一个时辰前,先生得知两位少爷都没回府,这才紧张起来,又细细打听,才知原来有人诓骗二位少爷,说是知晓通天戟的下落,二位少爷都去寻了……”
顾太尉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自从儿子懂事后,有关他娘的一切都分外在意。可这通天戟……不可能在其他任何地方。
目光一扫,看到一张写了字的纸被一根发簪扎在半损的马车上,夜风下,微微飘扬,纸面隐有幽蓝的光,也许是他的错觉,再正眼看去,蓝光没了。
那发簪他认识,妖女一直戴在头上。
顾容瑾下意识拔了簪子看纸上的字。如果他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或许会发现,他一直暗示自己那妖女不怀好意,他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可在认出那簪子后,竟然没想过那簪子或许淬了毒,他理应加倍小心,反毫无芥蒂的拔了簪子直接看信。
看完纸上内容,顾容瑾目光顿住,额上青筋暴突,捏着纸张的手紧握成拳,骨节突出。
花月教!
原来是花月教!
我竟从未想过。
很好!……嶙峋的石洞内,石壁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石块,天然形成的洞穴,无需照明,亮闪闪的煞是好看。
三个凸起的天然石柱分别五花大绑了三个少年,一圈又一圈,捆得极为牢固。萧二郎还昏迷着,其他俩个早就醒了,正在吵嘴。
潘潮说:“原来你真不是武神的亲生子!我就说嘛,堂堂武神怎么可能生出一个不会武功的废物!”
顾长思的脸已由白转红了,刚听那黑衣人下断言的时候,他只觉得世界都空白了,现在已恢复过来,然而从头到脖子都红透了,气得!
“我季大舅,牧小舅,还有我祖父我爹我闵姨都说我是我娘的儿子!你要再乱说,我撕了你的嘴!”顾长思挣脱不开,两只脚在地上乱蹬。
潘潮:“你跟我急什么?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花月教教主说的。教主的话肯定错不了。”
顾长思愤慨:“歪门邪道!”
话音才落,“啪”一下一个小石子砸他腿上,暗含警告。
一道透着古怪的苍老男声响起,“花月教才不是歪门邪道,花月教是江湖第一大派,教内弟子千千万万,花教主武功天下第一美貌天下第一聪慧天下第一,总之样样天下第一。比你那个狗屁爹强一万倍。”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私生子 ·
顾长思一听就炸了,当即就要回骂,然而顾家的礼仪又拘着他,屎尿屁根本说不出口,憋了半天:“你爹才是坏爹。”
苍老男似乎觉得自己在骂人这方面天纵奇才,稳占上风,肆无忌惮道:“你爹是狗屁爹,你爷爷是狗屁爷爷,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祖宗十八代都是狗屁!”
顾长思怒目圆睁,结结巴巴:“你你你!”
潘潮忽然插话,语速极快:“你爹你娘你叔你姑你婶子你舅你姨你哥你姐你弟你妹你全家包括你家鸡鸭猪狗鸟雀蚊虫都是狗屁!”
正争吵的两人都停住了。
苍老男:“你骂谁?”
顾长思亦看向他。
潘潮非常后悔自己插话,敌在暗他们在明,他可不想白白送了性命。然而又不愿在自己看不起的人面前丢了脸,遂,面朝顾长思,昂着头,大声喊:“反正不是骂你。”
顾长思怔了怔,忽然开心的笑了。大概是受了感染,潘潮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这一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二人紧紧的拉在了一起,友谊的桥梁像雨后的彩虹,说有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