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又活过来了——猗凡
时间:2022-01-07 14:38:31

  王大福就站在院门口,没敢走开,也没敢进来。听到这一声巨响,头皮一炸,吓得不轻。抻着脖子往里偷看,这一看不得了,差点吓个魂飞魄散。也顾的那么多了,抖着身子就冲了进去,“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擒住王迟的是姜奴,他刚好在旁边,探手一捏轻而易举。不过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几分能耐。
  顾太尉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一脸兴味的看着这小子在姜奴手底下过了好几招。
  王大福没敢上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官不知犬子所犯何罪,求大人开恩。”
  季云泽先前只顾着吃惊去了,现下忙冲上前阻止:“姜叔叔,王迟不是坏人。”又急急跟众人交代了他们和王迟相遇的始末,只隐去了白玨找茬的那些鸡毛蒜皮。话说到这份上,他也能顺理成章的问出来了,“对了,那位王姑娘呢?”
  不怪季云泽一直没问,他心里惦记着呢,路上跟顾长思打了几个眼色。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但长辈们都不说话,气氛凝重,他自知犯了错,心里害怕,纠结着纠结着,也就一直没敢提。
  “你儿子?”不用顾容瑾开口,姜奴已将王迟推到了王大福面前,“武功谁教的?”
  “祖宗。”王大福顺口就答了。
  姜奴黑了脸:“嗯?”他气势足,往那一站旁人先气短了三分。
  “不,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们家祖宗。”王大福又慌又乱,话都说不好了。
  顾容瑾见孩子们都没进屋补觉,眼神示意了下,姜奴将王大福也带下去审了。
  没过多久,亲卫已将这些人祖宗八代都审了个遍,确定没什么问题的,像老三这样的,当即就放了。有些小问题的,譬如想挖盗武神墓的,虽也是被骗了,但有这样的心思本就是大错特错,被打了一顿也放了。至于王大福王迟父子,他们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家“祖宗”。
  据说王迟去年秋之前都还是个傻子,后来因为机缘遇到了那位,也不知怎么的,现在不仅武功不错,人也清醒了许多。
  顾容瑾的手落在方桌上,不轻不重的敲着。
  姜奴说:“没名没姓的人,听说初遇的时候身上带伤,差点死了。大概是江湖人,为了躲避追杀,隐姓埋名藏身市井。倒也不稀奇。只是……”
  顾容瑾:“嗯?”
  姜奴迟疑道:“只是那个叫王迟的孩子有些奇怪,暂时我也说不上来。”
  顾容瑾抬眸看他,主仆多年,有时候只说半句,另一人就能猜出他接下来的话:“你想把他带走?”
  姜奴:“奴才一直想收个徒弟。”姜奴不是大周人,他是西域罪奴,被顾容瑾用一匹马换来的。二人是打小的情谊,即便这些年情如兄弟,姜奴也一直以奴才自称,心里时时刻刻将自己当成顾容瑾的所有物。
  等太阳彻底出来,亲卫做了早饭,没睡的人或多或少都吃了些。
  顾容瑾原本就在距离青阳镇不远的洛州办事,这几个孩子也是他带出来的。半夜里没打招呼偷跑了出去却是顾长思的主意。
  按理,偷跑出来,还差点遇险,搁一般的父母即便没上手打,也要训斥半宿。顾容瑾不,一是他舍不得,二来还是舍不得。面对儿子,他总有些小心翼翼。小的时候不觉得,反而孩子越大,他的这份小心却让父子关系越来越微妙。他很苦恼,也问过季崇德,牧真他们。俩个做了父亲的都告诉他,他们的孩子平时都是孩子娘在管,真犯了大错他们就上手打。寻常他们也不怎么管,父子关系也都好好的,没感觉到有什么隔阂。这话一出,顾容瑾就犯了难,首先一条,顾长思自出生就没了娘。顾容瑾也想过让二位义兄帮忙,那俩位嘴里说的厉害,真将人带家里去了,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他娘是为了救他们的妻子儿女才死的,换你,你好意思欺负人孩子?
  大人们宠着纵着顾长思,可孩子们不懂这些,他们只知道同样的事他们做了要被重罚,顾长思做了最多被唠叨两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不好的坏事都变成了顾长思干的。
  顾容瑾轻推开房门,顾长思翻了个身。
  太阳已经晒屁。股了,看他的样子自回来后就没睡着。
  顾容瑾犹豫了下,在他身侧的床旁坐下。纠结了半天也没开口,还是顾长思忍不住先说了,“爹,对不起。”
  顾容瑾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儿子是为万坟山山洞跟他莫名其妙发火道歉。
  瞧,他也并不是不懂他的儿子。
  “没事。”
  然后,俩人又没话了。
  看吧,他只是不会说话,一句“没事”就真的没事了。
  “爹,我也没事了。”
  顾容瑾:“嗯。”
  顾长思:“……”
  顾容瑾:“……”
  顾长思:“爹?”
  顾容瑾:“嗯。”他起身,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白玨是两天后回来的,因为心里乱。她能回来,说明她已经想明白了。
  刚到家,王大福就跟她哭上了,“祖宗,您可回来了啊!”
  白玨左右没瞧见王迟,当时就反应过来了,“王迟被他们带走了?”
  王大福一愣,“您知道?”
  白玨暗道果然,那些个人精一定是察觉了王迟的异样才将他带走,不过也正好,过去了这么久,纠结了这么长时间,她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过往恩怨,她也该跟顾容瑾算一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少年心事
  白玨第一次见顾容瑾,她十六,他十四。
  他踏着春雨而来,竹青色的长衫,手里捏一卷书,手指又白又瘦。大概是没料到书房会有生人,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又看向顾太师,叫了声,“爹。”
  在这之前,白将军正压着白玨认人。因为顾容瑾的出现被打断了。
  白将军深知女儿的德性,见她一副被俊俏公子迷了心窍的模样,大感丢人。一巴掌拍她脑门:“叫人!”
  白玨正对着顾太师,被他爹一按,结结实实行了个鞠躬大礼,无比响亮的叫了声:“爹!”
  顾容瑾是在梦中笑醒的。清醒的瞬间心底一空,那种猛然坠落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心底柔柔的暖意也随着彻底清醒快速抽离,很难受。乃至于他在床上缓了好大会才起身。
  仆从端了洗脸水供他洗漱,刘管事站在一旁禀报道:“少爷五更天就醒了,独自念了会书。早膳只用了碗白米粥。小六子装了许多糕点随同少爷一起去了书……”
  “怎么是他跟着长思?”顾容瑾打断他。小六子虽比顾长思大几岁,却是个粗心人,胆子还小,遇事慌张,实在不是个好跟班。
  管事也挺无奈的,“正月里万喜得了急病去了后,少爷一直没转过这个弯,其他人也不要。小六子以往和万喜玩的好,又一直跟着少爷,少爷只带他。”顿了顿又说:“少爷是个长情。人。”
  顾容瑾默了默:“府里就没有其他得用的人?”
  管事露出为难的神色,顾容瑾看了他一眼:“说。”
  管事不敢看他,眼珠子看向别处:“少爷说了,府里的人都是您的眼线,他不乐意什么事都被您知道。”
  这次,顾容瑾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刘管事见他神情落寞,忙宽慰道:“孩子大了都这样,我家那俩小子小的时候就是我的跟屁虫,一天见不着我亲的跟什么似的。现在长到十几岁了,别说亲我了,隔三岔五还跟我干仗。一天天的鸡飞狗跳的,我没给他们气死也是我命大。”
  顾容瑾笑了下:“照你这么说,我也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刘管事:“少爷稳重,不似我家那俩个没知识。”
  顾容瑾用了早膳,今日他不上朝,只去衙门点个卯,处理些政务。临出门前,吩咐道:“府里既然没长思看得上眼的人,你让伢婆子领几个新人过来,让他自己挑。切记,一定要身家清白干净的。”
  却说另一边,顾长思一早就出了门,却不是去应天书院,而是等家下人将他送到书院门口,脚底抹油,从另一个方向偷溜了。
  小六子背着一箩筐笔墨纸砚糕点跟着他跑。嘴里喊:“少爷您去哪?”
  顾长思瞪他一眼,“噤声!”
  噤声也来不及了,潘潮转过脸刚好看到他,讥笑一声:“胖子,你怎么还敢来?不嫌丢人现眼?”
  顾长思心里咯噔一声,面上气势汹汹:“我怎么着也用不着你这个秃子管!”
  潘潮小时候头皮磕破一块,至今都不长头发,不过用旁边的头发也能挡得住,但他爱美,这一块秃疤就成了他的心病,提都提不得。
  潘潮当即就生气了,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子就要揍他,“胖子,你找死!”同为武院的同窗们一脸紧张,“潘潮,学院门口,当心被先生们看见了。”
  潘潮冷笑,“一个只能依靠爹的废物!”言毕,甩开手。
  顾长思大怒,“你说什么!”
  “怎么,想打架啊?”
  “打啊!”
  远远的有先生看了过来,潘潮将顾长思拖到书院后的围墙外,二人就在那地方打了一架。
  没多大会,胜负已分。
  潘潮虽然看不惯顾长思,但也知道轻重,差不多让他吃些苦头也就得了。松开他后,啐了一口,骂道:“你说你除了一身蠢肉,还有什么。就你也配进斌院?我呸!你除了依靠你爹还有你死去亲娘的威名,你有什么能耐!我呸呸!”
  潘潮打痛快了,被几名同窗拉扯着走了。
  几人扬长而去,有恃无恐。
  小六子上前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顾长思挣扎着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枯枝烂叶,闷头跑了。
  小六子不敢言语,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没跑多远,顾长思喘得不行,只得停了下来。他虽然看着结实,胖乎乎,不过是虚胖,实则身体弱得不行。若不然,他爹也不会不准他习武。
  譬如上次,他从青阳镇回来就病了一场,好在只养了两三天就能下床了。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顾长思按着肚子羞愤难当。
  偏小六子没眼色,走上前说:“少爷,我这里有桂花糕,绿豆糕,还有你爱吃的梅干菜饼……”
  顾长思瞪他,半晌,颇有些自暴自弃道:“吃什么饼!我要去一品楼吃热乎乎的牛肉面。”
  一品楼是京城有名的食肆,顾长思过去的时候,里头已人满为患。他也不在意,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要了三碗牛肉面,还有一屉大肉包。牛肉面他要吃两碗,还有一碗给小六子吃。
  隔壁桌坐了两名男子,像是江湖人,看到顾长思的吃相,莫名想到了什么。高个的忽然道:“我听说白女侠的儿子也是个胖子。”
  顾长思吃面的动作一顿。
  矮些的嘿嘿笑了起来,也没说话。
  高个的说:“你笑什么?”
  矮些的探身过来,压低声音道:“一代武神的儿子竟然是个不会武功的废物,你信?”
  废物!废物!我就是废物怎么了!顾长思猛喝了一口面汤。
  高个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矮个子:“据我江湖的朋友说,当年白女侠与顾太尉不过是貌合神离,二人自成亲后就没在一起过。后来她身死,突然冒出个孩子说是她儿子,你信?要我看,当初太子和齐王两方势力胶着,顾太尉为了联合江湖势力,才撒了这么个慌。那孩子指不定是谁的野种,冒充白女侠……哎呀!”
  喧闹的食肆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叫,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个矮个子的男人被泼了满头满脸的牛肉面,汤汤水水的挂满一身,好不精彩。
  小六子吓傻了,嘴里叼着一根面条,模样有些蠢。
  顾长思站在桌边,手里还举着空碗,怒目而视。
  白玨从楼上吃完下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混小子,你为什么泼我!”矮子看顾长思穿着讲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再说京城这地方,一块瓦片砸下来都有可能砸到一两个皇亲国戚。一时也没敢动手,先吼了一句。
  顾长思被气傻了,也不辩驳:“我就泼你了怎么了?”
  “咦!你是哪家的混小子,这般不讲理!”高个的站起身,撸了把袖子。
  “确实不讲理,”白玨心里附和。
  顾长思:“要你管!”
  矮子显然是被气很了,骂骂咧咧:“狗。娘养的。唔!”矮子捂住了脸。
  高个的拉他,“张兄,你怎么了?”
  矮子又蹦又跳的说不出话。
  不远处的白玨收了手,拢回袖内。气定神闲的继续看热闹。
  高个的指着顾长思,抄起凳子就要打他,“小子!你竟然敢使黑手!”
  小六子挡在顾长思身前,胡乱挥舞着双手,闭着眼连声大叫,“我家少爷是顾太尉家的独子,谁敢伤他!”
  顾长思想拦都没拦住。
  人群立刻诡异的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白玨摇头,暗道:“这孩子怎么被养成了这样,蛮不讲理就算了,还顶着大人的名号到处闯祸。”虽然他毁顾容瑾的名声只会让她感到爽快,可孩子到底也有她一半。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毕竟是她的孩子,在知道他的那一刻起,血脉相连的感觉无形之中就被牵连上了。虽然她没养过他一天,对他也谈不上浓烈的母子情。可既然知道了他,就忍不住手痒,想管教他。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让顾长思羞愧难当,他简直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不过他面上气势不减,瞪圆了眼,挺直了背,大步离开了。
  小六子见他走了,背着书笈急匆匆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少爷,等等我啊!”
  食肆的人还在议论,白玨听了一会,都是这小子的恶行恶状,其他的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是皇城脚下,得罪权贵的下场,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受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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