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又活过来了——猗凡
时间:2022-01-07 14:38:31

  顾姝大受打击,面色惨白,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很莫名的,白玨觉得这样的顾姝挺可怜的,“当然关太后的事!”
  “你中了迷。药,划伤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吧?”
  好了,此话一出,太后的脸由白转青了。
  “师父,是你吗?”一直没出声的小皇帝一步一挪的走了过来,声音又低又缓,仿佛还在梦中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她伸出手。李盛就像小时候那样子,靠了过来,不同于以前直直的站在面前,此刻不由自主的蹲下了身子。
  白玨上手就掐了一把他的脸,“长……”
  “大胆!”顾姝厉声喝斥。
  有些失魂的李盛生生被叫回了魂,白玨也惊得手一缩,不过仍顽强的将未完的话说完了,“长大了啊。当初死的时候太匆忙,一直有件事埋在心里很多年,没来得及说。”
  李盛眼泪流了出来:“什么事?”
  白玨:“呐,就是当初晏大师的真迹是我弄坏的,让你顶了罪,害你被外祖父揍,对不住了啊。”
  李盛措不及防,眼泪挂在眼眶不上不下,似乎是难以理解,想不通的样子,“不是啊,确实是我弄坏的,我小舅舅亲眼所见。”又转过脸看顾容瑾。
  顾容瑾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坑货夫人,一只手罩住自己半张脸。
  李盛:“舅舅,那副真迹确实是我弄坏的对吧?你亲眼所见对吧?我还求你不要告诉外祖父,你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缩头乌龟就是王八蛋……”
  徐达被手下人从乱石堆里挖了出来,架在肩头,满脸血污,不知死活。
  白玨瞟去一眼,怔了怔,站起身。
  顾容瑾被迫也跟着她起了身。所有人也都跟着她转过了目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玨走过去,探头看去,“别是死了吧?”
  她手快,顾容瑾拦都没拦住,白玨没去探他的鼻息摸他的颈动脉,直接上手扒人家眼皮子。
  徐达蓦然睁眼,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
  顾容瑾侧身一挡,又朝季崇德招手。
  季崇德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白玨,步伐僵硬。到了跟前,顾容瑾单手剥了他的披风,往白玨身上一披。季崇德也没说什么,仍盯着白玨看。
  徐达:“白玨,你说让我死在乱葬岗算了,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名字,季崇德又是一怔。
  白玨:“什么什么意思?”
  顾容瑾烦徐达烦得不行,他现在只想将她带走,找个地方藏起来,谁也不要接触,谁也不要见。他半拉半抱就要将白玨薅走。
  徐达眼睛大睁,充了血,纠结痛苦,嘴里就跟含了浆糊一样,艰难开口:“我问你,当初将我从乱葬岗救下的是不是你?”
  口气又冲又凶,光听语气还以为在质问“杀父仇人”而不是“救命恩人”。
  顾容瑾忍无可忍,给了徐达一脚。
  徐达被踹飞了出去,又半跪在地上,粗着嗓子问:“说!到底是不是你!”血沫随着他的唾液飞溅出来。
  顾容瑾斯文半生忍不住爆了粗口:“艹!你是不是有病!”
  顾姝快步上前,神情慌乱,指挥宫人:“快将徐统领带下去医治。”
  徐达怔怔的看向顾姝,情绪复杂。
  顾容瑾福至心灵般,忽然道:“你不会一直以为救你的人是太后吧?”
  徐达面如死灰,目光钉在太后身上。
  顾姝争辩道:“给徐达看诊的大夫是宫里的太医,是我命人叫来的。”
  顾容瑾懂了,在场对这段过往有记忆的人都懂了。
  白玨忽然笑了,笑得很有深意,不过也没说话。
  徐达四肢麻木,胸口一片冰凉。他永远记得那一只手盖住自己额头掌心的温度。
  下山的路崎岖难行,他记得他是被人背下了山,背他的人个子不高还很瘦,他心里总担心自己会被摔下来,但是没有,那人的步伐很稳。
  记忆像是开闸的水,曾经想不通的地方忽然之间都解释的通了。他笑了起来,语调惨淡,充满讽刺:“太后,你骗得我好苦啊。”
  小皇帝看向自己的母亲,目光复杂。
  顾姝恼羞成怒,声音尖利,“你这是什么眼神?”
  “阿瑾,你看他,这个不孝子,他……”
  她慌乱无助,习惯使然,一把抓住了顾容瑾,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然而顾容瑾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同白玨绑在一起,顾姝这一抓就抓到了他们俩人的手。
  话音戛然而止。
  顾姝看向白玨,愕然,空白,惊怒,厌憎,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在她快要情绪失控喊出些什么时,顾容瑾及时出声打断了她,“阿姐,我们谈一谈吧。”
  他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因为心中隐隐的害怕而退缩。
  顾姝看清了顾容瑾眼里的坚持,深吸一口气,袖子里攥紧了拳头。
  **
  屋内的气氛很压抑,白玨想离开,顾容瑾却将她抓得更紧了,压低声音道:“你再乱动一下试试。”
  顾姝盯着顾容瑾这张脸,看二人打情骂俏,只觉得刺眼。
  屋内除了他们三人,再无第二个人。就连季崇德和小皇帝都暂避了。也许他们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白玨死而复生这件事,毕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顾姝身形消瘦单薄,深重的呼吸让她胸口起伏,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顾容瑾,说:“好了,这里也没有旁人了,想说什么你就说吧。说开了也好,埋在我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从今后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么多年,我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她的眼中忽然就涌出了泪,神情憔悴悲伤。顾容瑾与姐姐感情深厚,瞧见她这样,自是不忍,不自觉就抬起了手。白玨被他扯着也跟着抬了手。二人对视一眼,白玨说:“你放开我吧,有话你们慢慢说。”
  顾姝被打断,看向白玨,眼神骤然严厉了起来,“我家阿瑾一直是多么乖的一个好孩子了,自从遇见了你,自从遇见了你……”
  她情绪激动,几句话功夫就到了二人面前,看样子都想打白玨的样子,神态举止与往昔判若两人。
  顾容瑾伸胳膊挡开,“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白玨身子一转,躲到顾容瑾身后。贴着他后背。这一变化也不知又怎么刺激到了顾姝的神经,她厉声喝斥:“以前就是个闯祸精,现在又变成了狐狸精!天下间这么多男人你不找,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家阿瑾不放!”
  顾容瑾自己都听着别扭,伸手隔开顾姝,语气也跟着重了,“阿姐!”
  “你叫我阿姐?你为什么还叫我阿姐?你不肯认我了是吗?”她神情凄楚哀伤。
  白玨自顾容瑾后腰戳了下,后者被分了下神。
  顾姝:“你生下来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大,跟只小猫崽子似的,连哭都不会。所有人都以为你死定了,是我抱着你不放,后来你哭了,我笑了。你祖父要把你丢掉,不肯认你,是我拼死留下了你……”
  顾容瑾一个晃神,忽然非常不理解她在说什么,心里头乱糟糟的,他匆忙看了白玨一眼,又急急叫住顾姝,“阿姐……”
  白玨背过身去,眼神飘忽。心里只想走开,走不掉。
  “什么阿姐,我是你娘!是你亲娘!”顾姝抓住他,用力的,疯癫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衣料,几乎要抠入他的皮肉。
  顾容瑾就像是一头扎入深潭里,所有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他急切的想抓住什么,又将白玨从人后抓了出来。
  顾姝显然是见不得白玨的,白玨也同样不想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她半遮半掩着双眼,见顾姝红着眼睛盯着自己,无奈道:“我说过我什么都没说你不信,你看吧,自己把自己老底给掀了。”
  顾姝的面上极快的闪过震惊之色,而后自暴自弃般,忽然笑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顾容瑾一脸羞愤,他素来沉稳内敛,情绪不外露。此刻拧着眉头,表情很不自在,看向顾姝,又转脸看向白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最后竟问了句,“这就是你要谋害阿玨的原因?”
  白玨怔了怔。
  顾姝直勾勾的回望顾容瑾,“你竟然不吃惊?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才要离开我,是吗?”
  她又笑又哭,看样子又想疯癫了。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顾容瑾此刻的情绪大概可以用“空白”来形容。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脑子里已经自动屏蔽,将这一切抹了去,乃至于他一时都给不出正常的反应了。
 
 
第104章 .完结(五)·
  顾姝的爱情故事并没有什么曲折的荡气回肠,不过是年少冲动爱上了长自己几岁的大哥哥。都是不大的年纪,年少懵懂之下就做了错事。
  顾老夫人老家在灵州,顾姝的那段感情就发生在老夫人回娘家探亲之时。后来顾姝跟着母亲回家,因为年纪尚小,二人都没敢说。只约定少年用功读书,等来年春闱考取功名再来顾家提亲。又说家里爹娘疼她,只要她心悦的,断不会阻难。少年人吃了定心丸,满口答应。
  冬去春来,眼看着厚重的冬袄一件件脱去,换上单薄的春衫。顾夫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一个冬天确实见着女儿能吃了,脸都长圆了。可这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身子笨重成了这般模样。
  当父母的压根没往坏处想,顾尚书(顾太师时任礼部尚书)还笑呵呵,直说能吃能喝是福气。他就看不惯别人家的小丫头长的单薄轻飘。直到有一天顾夫人正和女儿聊天,眼睁睁看着她的肚皮忽然跳了一下。起先她还当自己眼花,后来颤抖着手摸了上去。
  此后的兵荒马乱自不必细说。
  事已成定局,打不得骂不成,俩口子恨不得将那小子抽筋拨皮,最后看着闺女泪水涟涟,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然而,这世上的事大抵总不能花好月圆,事事顺心,就在顾姝满心欢喜的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顾家偷偷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那位公子年初不慎落入尚未解冻的湖水,被人发现救上来的时候人就不好了,受了寒,得了急症,过了没几天,到底没挺过去,人就没了。
  顾姝脑子不清醒了一阵子,哭着闹着要削了头发做姑子,顾夫人没法子,只得将女儿带到乡下的庄子去静养,对外只说自己身子不好去养病。而那段时间,顾夫人心力憔悴,本就因为生顾姝时身子落下毛病的她旧疾复发,确实不好了。不过顾夫人生性隐忍,身上再不好也没说。又悄悄放出话,让人误以为她生病是假养胎是真。
  早些年,顾夫人生顾姝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太医曾断言,顾夫人再不能生育,这话落到旁人耳中反而成了机会。因此有段时间,总有人在顾夫人面前敲打她,暗示她主动为家里老爷纳妾。就连同朝为官的大人们也真真假假的开起了玩笑,要给顾大人房中添人开枝散叶。顾大人同夫人是打小的情意,为人专情又古板,哪听得这些话,直到同人明面上吵了一嘴,让人下不来台,这事才罢休。
  然而顾尚书这一脉只一个女儿,在所有人眼里就是绝了后。如今顾夫人有孕的消息传开,恭贺道喜之人当真是络绎不绝。顾尚书皮笑肉不笑,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
  盛夏的夜里,顾姝生了一个男娃,这便是顾容瑾了。
  顾容瑾被藏了一段时间,顾夫人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大雪漫天的时候,假装自己生了。
  顾姝随了她爹,深情又固执,即便顾夫人已经给她铺好了一条路,让她重新开始,她也不愿。脑子一根筋的只想守一辈子寡,不愿将孩子记在父母名下。
  为了女儿,顾夫人心力憔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本就不好的身子急转直下,终于熬不住,病倒了。等顾姝意识到母亲身体不好,顾夫人已经连汤水都难以下咽了。
  过去的大半年,顾姝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看到落叶都要哭半天,任性又不听劝。病重的母亲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再不能围着她嘘寒问暖,哄着她护着她,默默承受她所有的坏脾气。顾夫人生性坚毅隐忍,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她就是真的撑不住了。因此从她开始躺下,到她去世,非常快,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甚至顾尚书都没来得及见上妻子最后一面。
  到死,顾夫人都放心不下顾姝,嘴里念叨着,没照顾好女儿是她当娘的失职,哀求女儿好好过完这一生不要想不开。而顾姝因为她个人的缘故,这大半年来迫使相爱的爹娘分居两地,甚至在母亲病得起不了身时害怕爹爹责怪,阻挠下人回家送信。这一耽搁,等她意识到不妙,哭喊着让人去叫她爹来,已经来不及了。
  人生的转折大概就是这样,坏事总是接连发生,然而若要细究,又何尝不是自己逃避、任性造成的苦果。
  夜里守灵,看着娘亲的棺柩。某一个瞬间,之前所有想不明白的她都想明白了。得知心爱的郎君死去,她哭的死去活来,反而在亲娘的棺柩前,她哭不出来了。不是她不伤心,而是她心里明白为她遮风挡雨的那半边天塌了。爹和娘不同,男人永远没有女人细心,在孩子们痛哭难受的时候主动张开怀抱,捏着帕子为她擦掉眼角的泪。
  也就在那时,顾姝火速的成长了起来。
  她肩负起顾家“主母”的职责,迎来送往,无处不周到,无处不细心,为母守孝,照顾“幼弟”。甚至还要忍受亲爹的冷漠。
  所有人都理解顾大人同妻子感情深厚,骤然失去妻子,一时接受不了。所有人都在劝,看在儿子女儿的份上,一定要坚强,担起父亲的责任。
  大抵是夫人的离世对顾大人打击实在太大,顾大人对仕途心灰意冷,竟主动辞官。皇帝挽留不住,顾大人恢复了白身。每日里进寺庙参禅,或是云游四海。也就在那段时间,顾大人结识了同样因为妻子过早离世郁郁寡欢的白大将军。二人引为知己。相交甚欢。
  没有了母亲,父亲尚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顾姝在人情冷暖中渐渐体会到了世道的艰难。她曾写信劝说父亲重返官场,然而顾大人不为所动。
  随着顾姝年岁渐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因其美名传播甚广。而她父亲虽无官职在身,却也是学识渊博的大儒,这几年时有佳作现世,做官与不做官只在他一念之间。因此,求娶的人家倒也不乏权贵门阀。可是经历了种种变故的顾姝早已不是单纯天真的深闺小姐,她有自己的谋划和野心。对于爹爹纵。情山水无心仕途,顾姝很是看不惯。又想为心爱的儿子谋一个前途无量的未来。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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