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也怕小姨家人有想法,给挑肥的放了一只鸡一只兔,两条鱼,又给装一罐子桃子罐头,果干轻便倒是给装了不少。
“你说你,我来看你的,你整这么多干啥,显得我们跟来打秋风似的。”
“小姨说的什么话,按理说该我先去看您,但您不也看见了,秋收过后更忙,还要您走一趟,再说了,我东西可不是白给的”。
她凑近她小姨耳边小声嘀咕,“姨您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副食品票布票的,能给我留就给我留点,我想着多给几个孩子补补,以前王凤仙偏心眼,几个孩子太瘦了。”
“那到也是,”林霜花此刻也变成了“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都瘦”的老母亲模式。
“你看小麦,脸上就剩一双眼睛似的。二狗也是,手跟只有层皮一样,大熊稍微好点,但还是瘦,这事你就包在我身上。”
“不过,万事还是安全为主,反正当下您家里日子过得去,至于发财,再等几年,总有机会的。”
考虑到当前形势,徐漫还是提醒道。
“说得也是。”林霜花不置可否,她也感觉最近的风声越来越紧,准备干完手上这一票就暂时收手,等环境好些再说。
第59章 . 两相欢徐漫她酸了 深秋的重彩裹挟……
深秋的重彩裹挟着迷雾, 在天地茫茫白一片的早晨,视线所及,偶尔露出一两处傲立的房檐, 在白雾袅绕中格外神气。
不太清爽的早晨, 行人走在迷雾里,茕茕孑立,更显孤寂。
让人不由想起那句典型的白描手法: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 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不过此刻,人也变成了孤单一粒罢了。
这座城市给能能的印象一如它繁华热闹背后, 骨子的冷清孤傲,一般人融不入,一班人不想被融入。
很明显,他是后者,一个至始至终的过客。
不过倒没有什么可伤怀的,本来这样的地方, 离他所想所爱都太过谣远了。
这次蔡家那边的人自己出了问题, 他在这边的主要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收到老简来信, 想让他过段时间一起跟他们去西北,他也正在尽量帮他争取这个机会。
那边发射基地还在建设当中, 工程军队在建设, 暂时还用不上他们, 相当于接下来两个月, 他将属于无业游民。
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习惯了高强度不停歇地工作,骤然停下来,以往那些未曾察觉的劳累上涌, 还有无尽的空虚和前路不见边的怅惘。
可是想到家里,心里又会平静很多,他遥望远方,想她们了,好在马上也可以见面了。
这次来的一个月,工资四十六块,票证倒还是比较多的,设备问题解决了,或许是他也不在这“碍眼了”,厂长对他的态度倒是好上了许多。
他趁机跟几个人换了乱七八糟一堆票证,到上海的国营商场去,给媳妇买了百雀羚,他听说上海很多女人都喜欢用这个牌子的东西抹脸。
奶粉票也有,刚好够买一袋奶粉,他也不会怎么选,除了媳妇用的百雀羚,其他的都是看到东西就买了,反正认准买的人多的就对了。
出了商场门才发现,身上的钱真的所剩无几了。
还好车票是提前买好的,剩下的他就全买了大馒头,媳妇给他带出来的东西还剩点,到时候伴着馒头吃,别提有多香了。
“能能哥哥!”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嗲腻的喊声,他有些不想理会,奈何有些事情却不是他能决定的。
小姑娘剪了个刘胡兰头,弄了个微微弯曲的小卷,这样遇人检查也能说是自然卷的,一般能蒙混过去。
可以穿的衣服颜色单调,便颇有小心机的多弄点装饰品,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黑色小皮鞋,看上去倒是十分青春活泼。
只可惜遇上的不是会欣赏她这朵花的人,能能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想的就是还好自己刚才没买那件白色的连衣裙,不是工作需要全身白穿着就很奇怪。
江箐箐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叫了一声:“能能哥哥!”
能能摆手:“别这么叫了我,我只有一个妹妹,在我老家。”
江箐箐:……
“能能哥……你先别走,我去告诉我爸,让他把你留下来,他最疼我了,你一定能留下来。”
“这不是你爸的事,我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迟早是要走的,早晚几天的问题,你别跟着瞎搅和了。”
“那你也不用担心,工作结束了让我爸再给你安排个别的工作就可以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结婚,不仅是安排工作,将来我爸厂长的位置,你也能顺理成章地坐。”
能能头疼:“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有妻子有儿女,跟你没有任何可能!”
“你妻子儿女都是乡下人,你是准备回去跟她们在农村过一辈子吗?”
“只要和她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你……你个没出息的,这么下去,除了农村的一间破房子,你将一无所有,多少人想留在海市,就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
“那你去找多少人吧!”能能打断她,发现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还是早点离开吧,这地方果然不适合他。
等江箐箐反应过来,对面人早已大踏步离开,任她怎么追赶也追不上。
……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能家村生产大队,徐漫终于把粮食全部称重记录完了,别看一天看着没多重的活,真干完还是浑身疼。
她今年刚搬过去,没有自留地也没有种菜,加上接下来要计算上交粮和各家应分粮,就留在大队部,晾晒谷子的工作就交个她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活,翻晒谷子用哈谷耙,类似于猪八戒九齿钉耙,不过是木制,钉更短更扁更肥宽。
用它往谷子上一耙,拖出一条路,都耙一遍,就差不多算是翻晒成功了,大概每隔一两个小时,来耙一次。
至于小鸟什么的,大熊几个在外玩,遇见了就撵走了。
偷粮贼更不用担心,这么重要的东西摆地上,外面自然是由治保主任带人守着,就怕谁不小心犯错。
她最近心里都不怎么痛快,算起来,能能已经快二十天没给她写信了,虽然他觉得老夫老妻了,但在徐漫这里,她们明明才开始没多久,有种男朋友的三分钟热度就已经过去了的感觉。
虽然她也不断告诉自己工作保密,他有原因,但就是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一样,道理都明白,但不代表就可以接受良好。
想着烦恼,压迫自己别想了,赶紧把工作做好,明天才能安心请假。
虽说工作的事情还没有调动,但是总要未雨绸缪,再说房子也不好找,提前留意着总没错,不然等到时候,只能是手忙脚乱,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第二天一早,把孩子拜托给要去采摘棉花的余友芹,大熊二狗已经能够帮着采摘了,小麦不会,就喜欢“敲圆”。
就是用比较粉的超薄小石片,采石场开了一半,中间有大量这种石块。小孩用来敲掉边角,磨平棱角,弄成圆形,然后滚地,看谁滚得比较远。
小麦倒是不喜欢滚,她就是喜欢各种形状的东西,然后热爱用她们来搭建奇形怪状的东西。
导致徐漫一直挺遗憾的,要是往后生些年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给她买乐高,直觉她一定会感兴趣。
……
上次送了罐头,这次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干脆直接拿只鸡当礼,正好熬汤可以给甘草补补身子。
说起来吃的东西,还真是消耗挺快的,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反过头来一看,鸡只剩两只了,兔子倒是还有五只。
她每月现在就三斤肉票,年底分猪肉要看猪肉产量和人口劳力,她们估计也是分不了多少的,所以她暂时是不舍得用这些票了。
可是她现在也好馋肉,要是有什么办法开源就好了,不过这也只能想想,有办法她也不一定敢去。
自我定位一向清晰的垃圾胆小徐如是想。
能甘草已经慢慢开始显怀,她去的人时候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脸用一个大草帽遮住,看起来好不快活,倒是和她第一次看的感觉完全不同。
“甘草。”看见旁边坐在木登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王顺喜,她感觉这副画面真的挺和谐美好的,酸了。
王顺喜早在她进来时就有所察觉,闻声抬头,叫了声大嫂,算是打个招呼。
能甘草听见喊她,才从迷糊中醒来,下意识地看了王顺喜一眼,然后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
媳妇娘家大嫂过来,女人家一起说话,他也不好待着。
接过徐漫手里的东西,也惊讶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毕竟上次那一大坛水果罐头,已经足够夸张了,偏偏她非说是给甘草补身子,而且看得出因为大哥离开心情明显不好,他也不好再多推脱。
但能甘草明显很忧心,怎么能次次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呢。
但想到上次喜哥跟她说过这个事,现在他也接了东西,心里肯定另有章程,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是搁这晒太阳呢!”徐漫笑道,这个小姑子不难相处,相反性格跟个小兔子似的,乖乖巧巧的。
“嗯,喜哥说,多晒晒对身体好!”她声音还是那样软糯糯的,提到自家男人,明显的幸福里又有几分羞涩。
“嗯,确实是,多晒太阳身体好,杀菌还补钙。”
她眼睛更亮了,手摸着肚子,低低头跟未来孩子念叨几句。
“唉,对了,嫂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来看看你,当然事也是真的有事!”
能甘草一下子就开心了,她能帮上忙,真的求之不得,哥哥嫂嫂对她好,她一直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受之有愧呢!
徐漫都要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她这是来找麻烦事的,又不是送钱的,这么热情干什么。
“我悄悄跟你说,我最近想努力调到公社来,你也知道,我关系本来在公社,要上来会稍微容易一点,这不是大熊他们也大了,公社有育红班小学什么的,来这里方便些。”
“那太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嫂子我跟你说我有时候待在这可无聊了,特别是怀孕后,事也不让我做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这是妹夫疼你,你就偷着乐吧你。”徐漫点点她鼻子。
“说正事呢,这不我要来镇上,但住房问题没解决,现在也不能天天在这待着,就想托你们平时帮忙看着点,有没有要转手的,有的话钱财什么的都可以商量”
“嫂子,你直接来我们家住呗,住得下来!”
“你傻呀,我们一家子住过来像什么话,你丈夫婆婆能没有意见?”
“我跟他们好好说说,喜哥他不会说什么的!”
“我说你呀。”徐漫点点她额头,“这就算开始没意见,相处久了,也总会有摩擦,小矛盾积累多了,对关系就不好了,到时候说不定还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再说了,我也想在这里买个房子,跟你一样呀,做个镇上有房一族。”
能甘草不傻,自然知道她嫂子这是怕给自己添麻烦,也不好再坚持。
“那行吧!”嘴巴一撇,“你放心,一定让喜哥帮你好好看。”
中午的时候,能甘草就把这件事跟王顺喜和他妈说了一遍。
第60章 . 两相欢秋后遭算账 其实一定程度上……
其实一定程度上, 徐漫觉得这事对丘葵花可能更容易,毕竟老太太们常一起聊八卦,探听各方面信消息都比较方便。
丘葵花一听, 反应跟能甘草一样。“你说你这娃, 花那冤枉钱干嘛,就住这里,又不是住不下。”
“婶子, 你以为我是个笨的呢,有便宜我当然是想占的, 可是哪有这么一家子来住的,而且这孩子要大了,我在公社可能干好久去了,早晚都得买个房子才像话,不然他爹回来,总是不方便的。”
徐漫其实感觉她应该在这里待不了几年, 应该是可以跟着能能走的, 但现在这话自然不能乱说。
丘葵花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 随即表示:“这事你就放心交给婶子, 我好歹是个妇联主任呢,打听点事还是办得到的。”
“什么时候的事?”徐漫是真的高兴, 虽说王顺喜有手艺, 但毕竟甘草和丘葵花没工作, 可以说是家庭负担很重, 之前日子也过得比较拮据,没想到这么短时间没来,丘葵花还当上了干部。
“就是不久前,你不知道, 原来那个妇联主任,她丈夫那边犯事了,她也受了牵连,再加上原本口碑就不好,这不就被捋下来了,刚好我那天做了件好事,半路救了副县长他媳妇和孩子,人家看我又是烈士军属,就给推荐上去了。”
徐漫没想到还有这番奇遇,自然替她们高兴,就听丘葵花又道:“虽然现在还只是个临时的,但人家说了,过了半年工作表现不错就给转正,我寻思着也有道理,人家用人总不能找个什么也不会的吧。”
“婶子,你这么能干,这工作一定能胜任。”徐漫由衷道。
她是真这么觉得,丘葵花性子干练,为人热心,做妇女工作一定能做好。
“你这娃子,说话就是好听。”
“那我说的是实话,自然好听,要是以后我能成功转回来,咱俩一起,一定是整个公社最耀眼的姐妹花。”
“你这孩子,净逗我开心呢!”话虽是这么说,但丘葵花还是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年轻呢,还是这种如此委婉不外露的夸法。
丘葵花和徐漫相谈甚欢,终了要留徐漫吃饭,徐漫拒绝了,她得回家给三个小孩子做饭,此前还得去公社一趟,问问有没有什么具体消息。
见她坚持,丘葵花只好罢休,又回厨房去拿了个早上刚包的肉包子,追到半路上塞给她。
刚买的鲜肉,肥得流油,却因经过煎炸,有些微微焦,配上细碎的白菜,鲜脆清甜里裹上星星点点的肉香,也缓解了肥肉带来的油腻,绕是一贯不喜欢吃肥肉的徐漫,也觉得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