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漫也看清楚了,应该是口腔溃疡:“痛了为什么不跟妈妈讲, 怎么能自己乱往嘴里送东西呢?”
“有粮痛, 奶也是这样弄的, 嘴巴里涂点黑黑, 就不痛了。”
徐漫:……
“不管怎样,都该先跟妈妈说啊!”
“下午才痛的……”徐漫一记风眼扫过去,二狗立马闭嘴:“知道了,妈妈。”
徐漫给他打了温水, 让他先洗干净,现在这样也不适合吃什么刺激性的东西,干脆就直接煮了个花生绿豆粥。
当然,给大熊和小麦一人炸了个小鱼排,馋得二狗直流口水,她只当没看见。
“平时叫你多吃点疏菜不听,尽挑食想着吃肉吧!”徐漫趁机奚落他几句,这孩子胃口养叼了,就开始嫌弃青菜难吃,该让他长点教训。
不过说归说,也不能真放置不管。
“行了,别瘪嘴了,快吃了饭,咱们待会去找点东西来给你治治。”
吃完饭就带着他们出去走走,顺便找找有没有蒲公英,好在她们运气不错,在小路不远处就发现两株。
回来给他泡水熬煮喝,又弄了点敷住,虽然味道微苦,但徐漫也没给他加糖,让他长长记性。
弄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麦和大熊欣赏够他们二狗兄弟的惨状,觉得没趣就去院子里玩了。
徐漫出去的时候两人正在抓什么东西,刚刚抓到小麦手里,她还很是开心,看见徐漫过来,小麦慢慢走过来。
“妈妈,你看,亮亮虫。”徐漫大概猜到了,这是在抓萤火虫。
就见小麦慢慢放开合拢的手掌,可惜,萤火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嗯,很漂亮,妈妈刚才已经看到了,你看,”她指着一个发亮的地方,“它已经飞去漂亮更多人的眼睛了。”
小麦原本有些不高兴,可是看到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小星星一样,又咯咯地笑了。
腐草为萤,徐漫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个词,莫名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她也不是为难自己的人,遂不再想。
最近的事千头万绪,春耕忙碌,她会计工作任务不轻,还要抽空忙着和丘葵花改故事框架的事。
一连好几天,也没来得及关注一下周围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时候还卷入了办公室政治漩涡中,当然也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望新月之前跟她说过老秦头这个人的坏话,但她一直秉承不该道听途说,须得亲验为实,再加上之前那件事让她对小姑娘的定位有了新看法,所以对她的话也就更加不以为意。
后面的相处,她发现老秦头虽然看起来固执不近人情,但基本也没多少交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她就渐渐改变了想法,对他还算有点好感。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轮到她自己身上了。
这天许主任外出,来不及回办公室,望新月回来了一趟,让她下班后给他送个资料过去。
因为她家要路过那个地方,比较顺便,徐漫也没当什么大事,就同意了。
当时望新月脸色有点不好,但她也大概摸透了,小姑娘有点情绪化,也就没注意。
只是没想到,刚准备走,老秦头就给她抱来一打资料,让她理完再回去。
跟他说要去送资料,对方眉头都没有挑一下,反倒是看了收拾东西的望新月一眼。
徐漫还以为是他是想请小同志一起帮帮忙,没想到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给自己加了两份账单。
她打个商量,说孩子在家,可不可以拿回家去弄,但老秦头坚持这种资料不能外泄,半点说不通。
徐漫只得整理完,匆匆忙忙赶去给许主任送去,可想而知,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
门是许主任开的,衣服松松垮垮穿着,明显是已经睡了,被人扰了清梦有些烦躁,尽管看到她的时候极力压抑怒火,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收住的恼怒。
徐漫难免有点战战兢兢,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哪一派的,不会是对方阵营的,先拿她开刷吧。
她只得解释到:“不好意思,许主任,临时又增加了点工作,就来晚了些。”
“没事,”许是已经调整过来,他说话又恢复了以前温和,拿过文件看了看,确认没错后收下,又问徐漫是否要进去坐坐喝杯茶。
徐漫婉言谢绝:“不了,已经很晚了,家里还有孩子,不太放心。”
对方也没有再挽留,就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干的场面话,然后徐漫就离开了。
其实要说之前没有一点儿忐忑,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这会儿送东西过来,孤男寡女的,她也没听说许主任有夫人在这。
但现在明显是她想多了,徐漫暗笑,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而远看着人远去的许青松,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眼里闪过一抹晦暗,关门转身就看见规矩站在客厅里的人,心情烦躁。
也只是看了她两眼,没了往日的温和脾气。
……
徐漫回家的时候还是比平时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好在她也有给孩子们准备小零食,让他们饿了就先吃点,应该不至于太惨。
零食果然是被吃完了,二狗见她回来,屁颠颠地跑过来:“妈妈,今天有收到你的信哦!”
“什么信?”她接过二狗手中的信,一看寄信地址,大概猜到了,应该是能能来信了。
虽然很想知道他的情况,但也不差这一会儿,她先做饭填饱肚子要紧。
果不其然,是能能的信,信里就是交待了他现在的情况,一切安顿好了,她的酱和辣子大家都喜欢,然后问她家里的情况。
徐漫提笔就准备回信,但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显得太过急切,干脆晾他一天再说。
可是放下笔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又觉得自己矫情了,这来回送信都好几天了,她晾这一天的意义何在。
于是很快回了信,把孩子们叫进来,问她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她都给写进去。
弄完这一切,等墨迹干了,才放回去,准备明天去的路上顺便寄了。
晚上流火莹莹,徐漫睡着后,突然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是她在刚才写信的窗前,不过窗子变成了玻璃窗,窗外萤火虫飞舞,极为美丽,而她手中亦拿着一本装订精美的诗集。
她只看到两个大字,流萤,其他的都像糊一团马赛克,没一会儿,窗外萤火虫也发出蜜蜂般的嗡嗡声。
而且嗡嗡声越来越大,让徐漫觉得声音都直钻她耳朵里,徐漫吓得一个激灵,直接睁眼醒来过来。
然后开始翻来覆去,“流萤,流萤”她越想越熟悉,终于灵光一闪,想出来了。
前世她生病后开始那一段时间很是伤春悲秋,也偶尔看看诗集,而流萤就是其中一首,诗作人早已经去世,她也就没有太过关心,只意在品评诗作。
可是现在想来,这首诗作者不正是叫匕月嘛!她当时还稍微查了查诗人简介,八十年代著名乡土诗人,诗作风格沉郁,以天马行空的诡异构想,多描述动乱中的牛棚生涯,抒发苦闷心情,命途不公之感。
因为先前她看能怀军的诗歌风格明朗向上,直抒胸臆,所以就没有把两者联系起来。
但现在想起来,八十年代伤痕文学诗作,才是他的代表作,而前期,匕月正是因为野草三的发行,被人抓住了不妥之处,才被抓去,最后关进了牛棚。
而徐漫之所以记住,是因为当时介绍里,他因为之前动乱遗留下病根,不到四十岁就已形容枯槁,但他在病床上,写在诗作前言的一句话,仍然深深打动着徐漫
他说:“我感谢苦难,它们将我抽丝剥茧,也迫使我笔耕不辍,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生命的尽头。”
当时徐漫也深受鼓舞,不再因为患病而自怨自艾,也不再一直感叹命运不公,她开始努力记下自己所学的东西,尽量让自己不留遗憾。
如此想来,这个作诗之人,十有八九就是能怀军。
但此刻,她来到这个微妙的时间段,她又该不该阻止事情发生,苦难成就了著名的诗人,可是如果可以,她该不该阻拦苦难在人身上发生呢!
徐漫陷入了纠结,眼见着天亮了起来,她干脆爬下床,拆开信封,继续写了起来。
第90章 . 山海平公社傻白甜 晚上的时候,徐……
晚上的时候, 徐漫没想到又碰见了另外一个人,覃双双。
准确点说,是覃双双自己来找她的, 她回家的时候, 对方正等在她家门口,手里还提着东西。
徐漫又想起了匕月,她好像当时看资料, 没有写到他的妻子,难道是自己之前的蝴蝶效应。当然, 也有可能是编辑词条的人觉得没必要,就没写上去。
“双双,找我有事?”徐漫开门见山。
“嗯,徐会计,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的。”
帮忙?现在应该还没写出来, 不至于是能怀军发生了什么事吧!还是说她记错了?
但是, 显然是她想多了。
“徐会计, 我是听说您做菜很好吃, 就想来跟您学学。”说完低下了头,大概是看徐漫表情有点惊讶, 也觉得自己这个请求有些太过唐突, 所以尽管有些害羞, 还是红着脸解释道。
“上次去怀军大哥家, 婶子说怀军哥他总是不怎么吃饭,胃口不好,所以才又瘦又容易生病,倒是有时候, 您给他们送去的食物做得好,他还多吃点,所以我就想来跟您学学,希望以后……可以让他多吃点。”
徐漫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个子不算高,脸颊红红的,面容清秀,好好打扮一下,可以说是美女级别。
但是眼前这还没进家门就已经准备为对方洗手作汤羹的样子,徐漫只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
发现对方一直打量自己,覃双双还以为她是不高兴了,连忙说:“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
“可以,不过我每天估计只有中午才有空,还有,如果你有什么特别要学的东西,食材什么的,可能也要你自己准备。”
“这个我知道,怎么也不能麻烦您还用您的东西。”
“不用一直您您您的叫,我虽然大你几岁,但也没差辈,你直接叫我姐,或者名字也行,毕竟我叫怀军还得叫哥。”
明白了她语气里的揶揄,覃双双脸都红了,连忙感谢了她,丢下一句明天来找她,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就跑开了。
徐漫低头往自己手里一看,是块不小的腊肉,目测有两三斤,正准备推拒,但对方已经跑远了,她也没再追,反正明天人还来,再让她拿回去也不迟。
……
千里之外,能能刚刚检查完设备,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顺带拆开今日来信。
“……顺便跟你分享一个事,我从书上看见一个故事,讲一个正值壮年的诗人……”
徐漫在信里以故事的口吻,讲能怀军的遭遇以及自己面临是困惑,虽然隐去了很多信息,但能能还是不难猜出。
他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他媳妇来自未来某个时间段,而且极有可能是做文学艺术方面的工作,才会对此了解这么清楚同时又怎么感性。
因为在他眼里,这几乎是一个不需要讨论的问题,谁愿意没事找罪受,让亲者痛,仇者快。
但考虑到作为诗人的能怀军,好像也常常把牺牲斗争之类的话挂在嘴边,能能决定还是换个谨慎点的说法。
他提笔写到:“关于你说的这个故事,我的看法是,苦难并不是必须品,只是人生在后面阶段回忆之前的苦难,没办法置之不理,而感谢苦难,可以让人对未来有更多的希望,更似于一种聊以自慰的方式。至于你说的成就,艰难苦恨离愁别绪可成诗,峥嵘岁月安宁静好也可作画,个人才能存在,创作素材总是可以找寻的。这就是被陷入和可选择的两种方式,我个人更偏向于后者,让人先好好生活,再谈其他,不过我也理解每个人想法不同,关键还是要看这个人本身更在意什么。”
写完,他又看了几遍,确保没有不能写的和表意不清的,才开始写另一半关于自己的内容。
梦里,有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她穿着白衬衫,短得过膝的黑皮裙,露出两条白嫩修长的腿,衬衫扎进裙子里,小腰更显纤细,盈盈一握。头发扎成一个小圆揪揪束在头盯,虽然装扮很奇怪,但整体看起来却十分可爱。
虽然看不清脸,可能能清楚地知道,这就是他媳妇,身材一样,行为举止也差不多,她好像还是个老师,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只是任能能怎么喊她,都得不到对方回应。
挣扎间能能醒了过来,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吓出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安慰自己,幸好是梦。
不管有多少想法,第二天能能又被抓壮丁去现场了,最近基地周围防卫越来越严,大家多多少少都感受到几分不寻常。
不过没有收到具体消息,目前他们能做到也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随时做好撤退准备。
……
当然,此时的徐漫对此并不知晓,她只知道今年春天那边会发生事情,可是前世也没有相关报道,情况控制还算良好,但你要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不过早上起来洗完脸,还是把能能送她的手表直接戴在手上,之前她不习惯手上带东西,因为工作起来也不是很方便,主要还是怕惹眼。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想戴上表,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自从那次送文件去他家后,最近许主任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对她有点……关心过度了。
但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怎么样,她的态度得表现的明朗一点。
果然,带上表一进办公室,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就连一向事不关己的老秦头,也看了她一眼。
“哇,漫姐,你这手表真好看,在哪买的呀?”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爱人去省城的时候给我买回来的。”
她没看在角落办公区工作的许主任,但是确保自己的声音被他听到了。
“哇,真羡慕你,都结婚这么多年了,爱人还给你买礼物!”
徐漫笑笑不说话,换以前她可能觉得这是口无遮拦天真可爱,但重新审视望新月之后,再听她说的有些话,徐漫总觉得怪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