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凝脸拉的老长,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祁筠比祁盛年岁大,白亦霜那个狐媚子就是比她更早得到过祁颂的温情。
但孙如凝毕竟活了半辈子了,不像祁盛那般这么容易被激怒,一个私生子而已,就算做了吏部尚书的乘龙快婿又能如何,他成得了什么大器?
一个在乡试榜单上最后一名的人,除了那张皮囊,有什么值得人侧目的吗?
“祁筠啊,今日我们不聊这些旧事。我只想问你,你究竟和那几个家丁受伤有关吗?”
祁筠不假思索,淡声道,“无关。”
“你撒谎!”祁盛暴跳如雷,咄咄逼人,“怎么可能与你无关?无风不起浪,他们几人刚与你结下梁子就被人下如此狠手,你敢说与你毫无干系?”
“敢啊。”祁筠浅笑,面色如常,“怎么不敢?二弟,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若是有证据,大可将我移交顺天府处置。你若是没证据,那便请回吧。”
“你!杀人偿命,你以为我不敢嘛?”
“敢,你怎么不敢?祁小侯爷向来是言出必行。只是”祁筠余光淡淡扫向孙如凝,沉吟,“在祁小侯爷看来,杀人当真要偿命?”
祁盛嗤之以鼻,“废话,你当我西景律法是闹着玩的嘛!”
祁筠点点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目光一直似有似无地落到孙如凝身上,看得孙如凝一阵心悸。
“行了。”孙如凝实在是被祁筠的眼神惹得毛骨悚然,只是怎么也不甘心如此狼狈而走,站起身,看向祁筠,眼里流出浓浓的嘲弄,“祁筠啊,你现在攀上高枝了,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你啊,同你母亲是一路人,都妄想一步登天,可终究只能是井底之蛙。”
祁筠邪笑着扯扯唇角,眼眸微眯,像是在看死人一般,无论是孙氏还是祁颂谁都不配提起白亦霜。
他一步步走近,逼得孙氏一直往后退,孙氏心悸又严重上了许多,“你你想做甚,戳到你的痛处便恼羞成怒,想杀了我吗?”
祁筠站定,手指摩挲着,不,他不会就这样杀了孙氏,这样死,太便宜她了。
想想那些折磨人的法子,祁筠眸光闪烁了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孙氏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模样,光是想想他整个人都迫不及待了。
息烽曾经同他讲过凡是进到刑部大牢里的穷凶极恶的犯人都是如何被动刑的,当时他兴奋地不行,双眸充血,像个夺命的恶魔,息烽都被他那副模样吓了一跳。
息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是个恶魔,那他穷其一生,也只是为了夺孙氏的命,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祁筠手链住气势,淡淡的飘出两个字,“滚吧。”
孙如凝被他逼得险些喘不过气,扯过祁盛的领子连跑带窜地出了渺院。
“娘,怎么能那么容易便放过他?”
“够了!若不是你做出那等腌臜事还伙同姜欢宜一起逼我,他能有这么大火焰吗?
你还想把他移交顺天府,你可知姜欢喜的外祖父便是顺天府尹,还惩治他,你想的美!”
祁盛低着头不敢说话,这几日,孙如凝已经就这件事训斥过他好几次了。说得多了,他也觉得有道理。
本来,他的妻子是姜欢喜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偏偏被祁筠和姜欢宜分别从中掺和了一脚,这才让他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说起来,姜欢宜也不是一点儿没有责任的,偏她这几日还敏感的紧,已经惹得他有些厌烦了。
若非她那方面还算合他的意,他都想要退婚了。
孙如凝见祁盛一言不发,以为他是被自己训斥伤心了,叹了一声,忙又找补,“行了,娘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姜欢宜也挺好,起码带来了许多嫁妆。
她是姜宏艺的亲侄女,左右我们也算是同姜家搭上了一层关系,待祁筠娶了姜欢喜,那便是亲上加亲,这件事,倒也没那么坏。
你且回自己的院子吧,再过几日便要成亲了,可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不吉利。”
祁盛点点头,先一步回了蘅居。
孙如凝却是回去后大发雷霆的发了好一通脾气,把屋子里能砸的全砸了。
祁颂回来时,便是看到这一屋子的狼藉,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你这是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祁颂,你这是在说什么浑话?!”
祁颂不跟孙氏对着嚎,面色铁青,不着一言。
孙如凝却不肯放过他,盛气凌人,一个劲儿的追问,“怎么,现在发现我不好了,不如白亦霜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当初冷落了他们母子俩?”
“你这怎么又提起她了?”祁颂怕被外头的丫鬟婆子听到,将孙氏一把圈到怀里,“我若是心里有她,当初会对她不管不顾?”
“呵,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初我让你赶她走,你不还是把她留下了?”
“那是因为她还带着祁筠,我若将她们母子俩赶走,那外面指不定传成什么样。我祁颂岂不是要从威风凛凛的定北侯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夫人,你忍心吗,嗯?”
祁颂说着,亲了亲孙如凝的耳垂,惹得孙如凝一阵害臊,身子却是软了下来,声音也柔媚了不少,“哼,可那祁筠,今日还给我找气受了呢。”
“一个毛头小子,夫人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说起来,以后祁筠我们轻易是动不得了。
今日下朝后,姜尚书还特意同我小话了片刻,让我对祁筠好些。”
“他倒是对这个女婿上心的紧。”孙如凝绞着祁颂的手指,眸中闪过精光,“放心,我一定好好对他。”
半月后,祁盛与姜欢宜成婚。
同日,祁筠同姜欢喜定亲,此消息一经传出,京城众贵女皆大喜若狂。
祁筠是谁?那可是前段时间一直盛传的‘恶魔’,折磨人的法子千奇百怪,还是个私生子,在侯府从不受宠。
京城众贵女平日里总是被姜欢喜压了一头,这下,就等着看姜欢喜的笑话了。
只是与众想象不同的是,这段日子里,祁筠的渺居已经被孙如凝差人从里到外修缮了个遍,看起来豁然一新,哪儿有当初那个破败荒芜的凄惨样儿。
就连膳食,孙如凝都给他按祁盛的分量准备,从以前的糟糠剩饭变成了如今的大鱼大肉。
院子内外更是安排了不少的家仆和丫鬟,像是生怕他累住一般,从早到晚,他去哪儿他们就跟去哪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月之久,京城也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十一月份,天气也开始转冷,不少的人都已经穿上了冬衣。
不过天气虽寒,近日京城里却是异常热闹,因为圣上的宠妃孙贵妃马上便要过生辰了。
孙贵妃向来喜热闹,往年,便喜欢传召一些世家公子姑娘们进宫赴宴,因此京城的不少人都将这个机会当做身份高贵的象征,想方设法的想进宫参加宴会。
以往,祁盛向来是年年出席的,姜欢喜因着年岁小倒是不太常去。不过今年,孙贵妃特意给姜府下了帖子,邀请姜家所有姑娘和姜明致进宫赴宴。姜欢宜已经嫁到祁侯府,自然是作为祁盛的夫人出席。
而祁筠,因为贵婿这一身份,也破天荒的得了一份帖子。他心底自然是不愿去的,可因为姜欢喜的缘故,他还是准备到场。
毕竟,这场生辰宴,是狼豺或是虎穴,还不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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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鸿门宴会
皇宫孙贵妃宫殿, 长春宫。
长春宫被装点的华丽非常, 让人在寒风凛冽的初冬仍然仿佛置于百花齐放的春季中。
不同于往常, 孙贵妃这次不仅邀请了不少的世家公子和姑娘, 还邀请了许多赴京赶考的考生。
这些考生大多从各个地方县来,一到京城,就凭借各种各样的手段成了许多官员府上的门生,有许多显得还有些生涩拘谨,与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看起来格格不入。
姜欢喜对这场宫宴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上辈子,她这时已然同祁盛定亲了, 印象中,好像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
唯一不同寻常的细枝末节是,在这场宫宴中,她与元丹青后来的夫君常州知州李钊有过一面之缘。
姜欢喜记得元丹青同她说,李钊是个十分有趣的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木讷呆板但遇到事情的时候永不会退缩、害怕,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知州,但却慈悲为怀、愿意为民请命。
元丹青走在她身侧, 百无聊赖地欣赏着长春宫的美景, 即使是今日如此重要的场合,她还是穿着一身男儿装, 长发高高束起,看起来便风流倜傥。
姜欢喜觉得若元丹青真是个男子,怕是也要勾了许多美娇娥的魂魄。
“啧啧啧。”元丹青啧啧称奇同姜欢喜咬耳朵说起悄悄话, “你瞅瞅这满园的海棠花,真是大手笔啊。
世人皆知,孙贵妃平生最爱海棠花,圣上便特意从南方派专人移植并且养护,为的就是在这寒冬腊月赠孙贵妃满园春色。咱们圣上此般深情,也堪称闻所未闻咯。”
姜欢喜失笑摇头,这句话同前世元丹青说的简直是分毫不差。
“啊,奴婢该死,请大人责罚。”
“啊?不妨事不妨事,你快起吧。”
不远处像是一个宫婢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子。
元丹青扯着姜欢喜的手刚好走到两人面前,倏地站定,姜欢喜狐疑的看着元丹青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元丹青脸色一变,双眉紧锁,表情极其嫌弃的说了句,“真是呆子!”
面前那男子似乎也是听到了声响,回头看来。
姜欢喜打量着他的脸,觉得有些熟悉,正好那男子走近,姜欢喜终于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合起来,这不就是李钊嘛,姜欢喜遂一脸好奇惊喜地看着元丹青,期待她的反应。
李钊朝元丹青行一平礼,温和有礼,“元姑娘。”
元丹青撇撇嘴,“呆子,你以为你主动同我说话便能同我攀上关系嘛,你想的美。”
李钊张张唇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说错话了,他只是觉得同她相识才来与她攀谈,除了她,这宴上,他也没什么熟识的人了。
挠挠后脑勺,李钊想解释一二,却还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表情看着憋闷的紧。
元丹青看着他这模样,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故意瞪着眼装的凶神恶煞的,低声威胁,“你真是个呆子,以后怕是都找不到媳妇儿!”
语罢便扯过姜欢喜的手从他身旁走过。
李钊回头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微叹,元姑娘好像真的很讨厌他的样子,还诅咒他娶不到媳妇儿。
姜欢喜被元丹青带着快走了好几步才停下,细心地注意到元丹青微红的耳根,捂着嘴偷偷地笑,明知故问,“丹青姐姐,方才那位公子是何人?”
“一个傻子、呆子!”
“哦~原来如此,欢欢还以为你同他很是熟稔呢?”
“谁?谁和他熟?”元丹青想也不想地反驳,只是那从耳根蔓延到了双颊的红晕出卖了她,“我跟那个人一点都不熟!”
“这样啊,我只是问问而已,没什么想法,丹青姐姐你怎的如此激动?”
“我没咦?”元丹青霎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好似是走进了姜欢喜下的套儿,不怒反笑,捏上姜欢喜的小脸蛋儿,“好你个姜欢喜,你取笑我?”
姜欢喜感受到别人的目光,有些羞赧,连连求饶,“没没没,我怎么敢?好姐姐,你快放开我!”
元丹青哼哼两声,手上动作却是没有闲着,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元丹青越过姜欢喜看向后头的人,手放下,冲姜欢喜挑眉,笑的春意横生,扳过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向来人,“喏,我和李钊熟不熟可以另说。但你的熟人儿,可是到了。”
从外进来的分别是驻边大将军戚天复、祁小侯爷祁盛、祁筠、太子景清和三皇子景沥,怪不得会引起那么多女子的惊呼,这么几个英年才俊走在一起,真真是太显眼了。
祁筠在几人中身份是最不打眼的,可那张脸却是最最惹眼的,故而也有许多女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走在最边上,从他进来伊始,两人的目光便在空气中交织。
姜欢喜小脸倏地一红,明面上,她与祁筠除了白日去书院能见面外已经有一个月未曾过多接触。
可暗地里,祁筠每天深夜都会偷偷溜进留喜堂,到了房间里,也不喊醒她,只是躺在那张现在已经是他的专属的美人榻上休憩,天微微亮时便又溜回祁侯府。
为了能与他多说上几句话,姜欢喜偶尔会等到他来方才就寝,孙氏现在看祁筠看得严,祁筠来回一趟皆非易事,她不想让祁筠每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后却只能看到熟睡的她。
可饶是如此,饶是日日相见,姜欢喜对如此盛装的祁筠还是毫无抗拒之力。
以前,看惯了祁筠素衣长袍觉得是人间至味,可这段时日,祁筠日日身着鎏金锦服气势磅礴犹如山雨欲来。
姜欢喜仿佛像是见到了前世只手遮天的首辅大人,甚至每每都会觉得有些感动。
错过错过,他们这次终究没有错过。
祁筠对旁人的目光恍若未闻,只信步来到姜欢喜跟前,调笑,“看傻了?”
姜欢喜笑弯了眼,唇边的小梨涡绽开,嘴甜道,“祁筠哥哥长得好生俊俏。”
景清与祁筠在人前是陌生人,故而景清只是余光扫了他们俩一眼便兀自离开,
反倒是景沥竟特意到她身旁道了声好。
至于祁盛,他现在是看上姜欢喜一眼都觉得烦躁,现场又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更是不敢造次,从头到尾都跟在景沥身后不发一言。
可最令姜欢喜摸不着头脑的是与她毫无瓜葛的戚天复竟然在走到她身旁时停住了步子,看似不经意地发问,“姜三小姐,今日贵府的姑娘好似都来了,怎么没见你的其他姐妹?”
姜欢喜怔了一瞬,顷刻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朝一个角落指了指,“二姐姐和四妹妹在那儿同相熟的小姐妹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