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家只有一个大小姐韦嬿君, 她也是个活泼性子,早就约好小姐妹们要出去玩儿,自然也没忘了玉蓉,她特意过来问她:“嫂子,你喜欢什么花,我取回来送给你戴?”
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整个人脸上充满着生机。
玉蓉歪着头道:“小姑你觉得我适合什么花儿呢?”
她今日因为未曾出门, 头发几缕青丝落下, 歪着头的模样就像青春正好的姑娘, 这样的清丽出众,让同为女人的嬿君都看呆了去。
她忽然变得吞吐起来, “百花都可以。”
玉蓉轻笑:“那既然这般, 就随意即好, 我只戴着玩儿, 还多谢小姑你惦记我。”
“这,这也没什么。”嬿君忍不住道。
这样温柔美好的女人,也难怪哥哥喜欢,嬿君也释怀了很多, 她几乎从未听过嫂子发火,一直都这样善解人意,望着每个人的目光都是那样温柔,这点就胜过珊茹姐姐良多。她虽然也喜欢高家珊茹姐姐,可也不得不说,人都喜欢这种更能激起保护欲望的。
这样的解语花,谁不喜欢呢?连她娘都说,让她同嫂子学着些。
玉蓉拿了一对毛茸茸的耳套放在她耳朵上,说了一声,“虽然已经是二月了,但外面还是冷,你可要记得保暖。”
“谢谢嫂子。”韦嬿君笑眯眯的戴好耳套,毛茸茸的,就跟小兔子一样的。
她的心好像瞬时就被治愈了,小跑着出去。
碧桃正好端了点心进来,是一盘奶霜方糕,韦家的家传秘方做的,玉蓉尤其爱吃这个,每日牛乳不喝,都会吃一小碟这个。
“大奶奶,还是热的呢,趁着热乎的尝点吧。大公子今日都没在家中用膳,就是怕早上吵着您歇息。”
“他一贯这样的,总是这样对我好。”玉蓉忍不住笑。
原本夫妻俩应该分房而居的,他却顾着自己,总和自己一处。
一碟子奶霜方糕用完,玉蓉又进去次间,对着太子妃所送之观音像拜了三拜,方才出来,屋里的婢子们也司空见惯了,齐朝无论男女都笃信佛教,这也很自然。
还未到用午膳之时,玉蓉又拿起书看了起来,雪白和梨蕊见屋内安静的很,俱不敢有什么声响。
忽然一阵钟声响起,下人俱慌乱了起来,玉蓉则站起来,淡淡的道:“慌什么,这是国丧,你们且赶紧找出素净的衣衫,国丧须服丧三日才能释服,碧桃和梨蕊,你们扶我去老夫人那里。”
梨蕊忙劝道:“大奶奶,这个时候外面怕是乱了,您出去要是被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无妨,大夫人管家甚严,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的。”
韦老夫人处倒是井井有条,她老人家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小事,并无其他影响,见玉蓉穿着素白珍珠百褶裙,韦老夫人忙道:“怎么穿这么少?”
“外面披了大衣裳的,听到丧钟了,故而过来看看老夫人,您这是准备进宫吗?”
韦老夫人和周紫英都是一品诰命,都要进宫去哭丧的,韦老夫人还好,周紫英就难过了,她也有了身孕,玉蓉还送了一件护膝给她们。
“大夫人这次进宫可要顾好身子。”玉蓉殷切的看着她。
周紫英是三个月胎稳了才告知于韦老夫人,韦老夫人自然又是一喜,可随即而来要进攻哭灵,连着三日,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次怀孕于她而言是最辛苦的,杨玉蓉不必进宫哭丧,她却要。
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受得住。
韦老夫人见玉蓉这样的贴心,她自己的心也软了几分,“我们进宫后,你婶母在这里管着,你若有什么缺的,只管找她,好孩子,这肚子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玉蓉乖巧的听了。
紧接着韦老夫人和周紫英很快就进了宫,韦嬿君却跑了回来,她提篮里放的鲜花已经落出几根,神情有些惊惶未定。
“嫂子,听说陛下驾崩了……”
玉蓉安抚道:“嬿君,你先下去歇着,长辈们已然进宫了,你母亲正在分派下人,关紧门户,越是大事发生了,咱们越要稳得住。”
她镇定的模样,影响到了韦嬿君,她抱着玉蓉的手道:“我可不可以去嫂子那里?”
“可以。”
因为韦嬿君在玉蓉这里,陈氏忙完也过来了,见嬿君正对着玉蓉肚子在读书,也忍不住笑了,“不知道这孩子在肚子里能不能听见,若是能够,这一出来就是个神童了。”
“婶母快坐下,外边乱糟糟的,您忙了许久了,我替您筛茶吧。”
陈氏连忙摆手,“哪里就要你来了,你快坐下。”
嬿君情不自禁道:“阿嫂真好。”
“才知道阿嫂好啊。”玉蓉忍俊不禁,她泡茶手艺一流,拿出茶具,给那母子二人吃下,陈氏都觉得疲劳全无。
一直到天快黑了,陈氏母子才离去。
陈氏在梧桐苑中,没有察觉到井井有条,但是一出来就觉得有些毛躁,她忍不住摇头。
这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齐皇帝驾崩,太子妃差点遭人劫杀,宫里宫外俱加强戒备,玉蓉这一夜却睡的正酣,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韦玄凝星夜回来,今日春雷阵阵,他就怕回来晚了,玉蓉睡不着,却不曾想她睡的这么安恬。又怕吵醒她,故而打算去次间睡,熟料,此时玉蓉坐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道:“怎么这样晚还回来?回来了却又不上床来。”
“是我吵醒你了吗?”韦玄凝有些不好意思。
“无事,本来我就担心你,你能回来太好了,本来我还以为你会在祖母和大夫人前边回来的,没想到你竟然回来的这么晚。”
她主动下床替他解开外裳,已经是格外熟稔了,想当时头一回替他穿衣服时,手还哆嗦的场面,韦玄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
玉蓉轻笑,“现在可不能做旁的事儿,咱们俩能够住在一处,都是长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若还这样闹出事儿来,可不成。”
韦玄凝无奈道:“我哪里敢这样,那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怪我和他挤在一处了。”
“惯说笑话的。”玉蓉说的娇俏。(丽)
韦玄凝蓦然就心软了,他搂住她,“玉蓉,日后不管如何,你永远是我韦玄凝的妻子。”
玉蓉不明所以,“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自然是你的妻子,还有假不成。”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他眼神很坚定的道。
玉蓉跟哄小孩子似的,“知道了。”
韦玄凝又仿佛用不经意的口吻道:“今日皇上驾崩,但宫中应该有所本,秘不发丧,过了年才干发丧,一应准备俱全。倒是太子妃,居然被人行刺了。”
“太子妃遭人行刺?”玉蓉很是惊讶。
“是啊,不过幸好有你父亲在,逃过一劫。”韦玄凝的语气很是庆幸。
玉蓉却笑道:“我父亲在太子妃身畔多年,应对过无数次的事件,曾经还救过世子江夏王,你别看他好似憨直,实际上在保护太子妃这一块儿,没有人能越的过他去。这也是太子妃为何给足了我家体面,当年我与张家解除婚约,也多亏了她,我总盼望着她能够活的久些,这样也能多照拂我们家。”
她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担心太子妃,十分相信杨兆。
也是,今晚那样凶险,居然都被杨兆带人逃脱了,可见实在是没办法小看太子妃。
换了身寝衣,韦玄凝陪着玉蓉睡下,他轻轻的在她耳边道:“快睡吧,太子妃肯定无事的,也会活的很久的。”
玉蓉嘤咛一声,滚入韦玄凝怀中。
到了玉蓉醒来时,小姑子嬿君就来了,还带来一个消息,“刺杀太子妃的人被抓住了,阿嫂,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是魏大哥抓到的,他是我兄长好友,在五军都督府干的十分出色,太子,不新皇可能要升他的官儿呢。”
“那可就太好了。”玉蓉大概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因为逆党作乱,但也是因为宫中有人推波助澜,以至于太子妃差点被伤着,如今这么快就被抓着了。
看来韦玄凝又心软了,难不成真的是昨日她说的那番话吗?
彼此是政敌,即便是痛下杀手也是应该,何必婆妈,玉蓉也根本不在意这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想要至尊之地位,便要下万番狠心。
罢了,他既然放弃了,总会另想其他法子。
玉蓉有时候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她分明有时候还是做戏,他居然真的以为自己万分真心,好像许久她都没有感受到这些完整又炙热的爱了。
尔虞我诈中活了太久,她好像总是铁血铁腕,而韦玄凝总是柔软对她,利益交换尚且好说,真心如何还呢?
第49章
“怎么, 胃口不好吗?”韦玄凝关心的看着下巴都尖细了的玉蓉。
清明已经过了,天气转暖,新皇初立, 韦玄凝乃京兆少尹, 极其忙碌,难得在家休沐一日,才发现妻子害喜这般严重。
玉蓉倒是摇头:“这也没什么, 旁人都是刚怀的时候害喜严重,我起初怀的时候反而还好, 如今这样不舒服,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韦玄凝却郑重其事的又请了相熟的太医和有名的妇科圣手前来看,玉蓉未免觉得太大张旗鼓,前世她有身孕的时候也是后期反应强烈,也不过是请御医时常来看,反正对于李训来说, 能为他生孩子的妃子多了去了, 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先来的王太医把脉完, 复而又皱眉, “长期这样食不下咽,对肚子也没有好处, 怕是对胎儿也有影响。”
“那要开方子吗?”韦玄凝看着玉蓉的尖下巴, 很是心疼。
王太医捏着胡须道:“倒也不必, 这是药都有三分毒。我是听闻墨云庵的斋菜做的十分好, 清新可口不同于旁处。那里又是风水宝地,钟灵毓秀全聚集一起,若是夫人能去那里住上一些时日,兴许也就好了。”
因为听了太医的话, 韦玄凝亲自去墨云庵去了一趟,尝了尝那里的斋菜,果然是殊于旁处,他便亲自同韦老夫人提出让玉蓉去墨云庵中住上一些时日。
“她这肚子经不起一点闪失啊。”韦玄凝表情凝重。
韦老夫人遂道:“罢了,让嬿君陪着她一道去吧,她们姑嫂总有个伴儿。”
“嬿君年轻,哪里在那里待的住,我时常去看她就是了。”他还是知道的,玉蓉对小姑子长辈们都非常的小心,嬿君去了,反而还得让玉蓉时时照顾小姑子的情绪,反倒不美。
在家里韦玄凝说了的话,韦老夫人一般都支持,再者孙媳妇也确实不舒服。
就这样韦玄凝就决定了,玉蓉反而觉得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我真的要去墨云庵吗?其实过些日子就好了。”即便是做了皇帝,她亦从来不喜麻烦别人。
韦玄凝却道:“怎么能说过些日子就好了?那你受苦的这些日子,我岂非是要看着你受苦,我是看不下去的。”
他说的仿佛天经地义,而玉蓉只是收拾好箱笼去就好了,不需要操半分的心思。
别看他在家中好像受到众人恩宠,看起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在外面一应安排非常妥当,连玉蓉都惊讶于他安排的妥帖细心。
墨云庵在山上,因此家中下人准备了软兜,韦玄凝却不赞同:“万一这不牢固,人滚下来可就不成了。”
“大公子,放心吧,奴婢们自然会结结实实的抬好的。”婆子们赶紧上来表态。
韦玄凝依旧不放心,他拦腰抱起玉蓉,甩的高高的,仿佛玉蓉轻于鸿毛一样。
玉蓉不禁道:“玄凝,我慢慢走上去就成了,你何必这般?这样很累的。”
“不累,不费什么力气的,你坐那软兜我才担心你。”
他笑着道。
玉蓉开心的把头窝在他怀里。
后面的下人面面相觑,梨蕊和碧桃对视了一眼,心道,韦家处处规矩大,当年相爷娶周氏,大夫人周氏比相爷小那么多都那样庄重,一贯以世家礼仪最高执行者的大公子却这样溺爱大奶奶,对,就是溺爱。
分明坐轿子也挺好,那些大家妇人们都是坐着软兜上来的,却没想到大公子直接抱着大奶奶上去,那台阶可不少啊。
都说红颜多祸水,果真是没错。
其实玉蓉也忍不住道:“下人们会不会说我的闲话,说我不守规矩?”她真的头一回觉得自己被人家视若珍宝,虽然知道不合规矩,但又特别贪恋。
韦玄凝却不在意道:“那有什么,你的心思总是这样重,养胎就安安心心的养胎,何必在乎旁的。”
“我又如何能不在乎,我倒是罢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被人家诟病,可你呢?”
新皇即位,年号为奉安,这对于韦家来说并不利。
奉安帝平素看起来是个老好人,可是他却是老皇帝的铁血执行者,尤其是在对世家打击上,其子江夏王都多有不如也。
她怕韦玄凝一步踏错,被人参了,被皇帝拿住把柄。
尤其是韦玄凝此人,太容易被情打动了。
就像江夏王,一切利益为先,韦玄凝却是明明能力手腕都强,却被情字蒙蔽。
“好啦,到了墨云庵了。”韦玄凝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来。
玉蓉见他额头上有汗,立马拿了帕子替他小心翼翼的擦拭汗珠,韦玄凝却往后退了一步,“别熏着你了。”
她不以为意,“你又不是没有汗滴在我身上的,现在害什么臊啊。”
韦玄凝想捏捏她的鼻子以示亲昵,但见庵门打开,才恢复如常。
墨云庵的主持叫妙静师太,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看起来很是可亲,韦玄凝亲自道:“师太,这是内子,她日后就劳烦您了。”
妙静师太双手合十,道了声不敢。
下人们这时候都赶了上来,韦玄凝对着玉蓉道:“庵里我就不进去了,让碧桃梨蕊陪着你,我也派了部曲过来,若是有事,就让她们跑腿。”
说完还怕玉蓉难过,“有空我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