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盘算着,就这风口浪尖上,就是要一百块, 许小北为了息事宁人也得给!
付三妮倒吸一口凉气,“十块钱, 大柱媳妇你咋不抢呢?”
旁边人也开始窃窃私语,“就是就是,撑死块八毛的东西,咋腆脸要十块钱?”
“指着她小姑子给人小北做的夹袄发家致富呢?”
许小北也没想到大柱媳妇嘴能张这么大,不过她可没恼。
因为她瞧见二柱和他娘都来了,一起往这边来的还有二柱二姐的婆婆。
二柱二姐婆家姓周, 住村口, 猪圈上都钉了木板子写标语的就是他家。
小北让小南把那件夹袄拿过来, 两人合力把水拧差不多了, 重新展开看了看,略思量一会儿说, “嫂子你说值十块, 那我就给十块。”
小南一瞪眼, “她要多少你给多少啊。”
十块钱都能买一件棉衣了。
许小北嗯了一声。
大柱媳妇把手一伸, “拿钱吧。”
许小北假装掏钱,忽然一抬头,冲二柱娘说,“大娘你来啦。”
二柱娘看看大柱媳妇她弟, 还有地上那两桶鱼,就猜到这大儿媳妇又犯了胳膊肘往外拐的毛病了,拉脸问她,“老大媳妇你上老许家来干啥。”
大柱媳妇没敢说实话,指着许小北手里的夹袄说,“我来要夹袄钱。”而后跟二柱娘显摆道,“我要十块,许小北答应给了!”
这钱要回来,她就是大功臣,不管咋说也能分个三两块买点肉吃吃吧。
许小北趁机笑道,“是啊大娘,这夹袄当初说好了我得掏钱买,只是我原本想给十五块,可大嫂非说给十块就行。”
大柱媳妇直接懵了。
二柱娘听罢,剜了大柱媳妇一眼,“关你屁事,用你在这儿给你二姐的东西定价!”
这时候二姐婆婆也挤进来了,呸了大柱媳妇一口,“就是,我老周家人没说话呢,哪有你说话的份!”
大柱媳妇没捞着表扬反倒挨了顿臭骂,都快气死了,“你们别听许小北胡说,这破夹袄撑死值两块,她是傻子啊,能给十五块钱?”
二柱娘气得两眼发黑,差点上去扇她的嘴巴子,“你放屁,怎么就是破夹袄了?”
二姐婆婆随即也破口大骂。
眼瞅着骂战逐渐进入胶着状态,许小北就站旁边看热闹,直到见着黄枣花跟另一个干部往这边赶,才出言制止。
“婶子你们都别吵了,这夹袄究竟值多少钱,等我再上县上到铺子里找二姐问问就知道了,放心,我绝不能让她亏了。”
吵架的三人这才闭了嘴,渐渐回过味来了,合着三人骂了一通,全是给聂二柱他姐做嫁衣裳了?!
而聂二柱不傻,他关注的重点一直在那两桶鱼上,等三人不吵了,他便问大嫂是怎么回事。
大柱媳妇支吾半天,许小北哪能给她找借口的机会,直接把大柱媳妇想卖鱼并且挑拨关系的那些话全给复述了一遍。
二柱的脸马上黑了。
他原来的确是挺喜欢许小北,可自打下了决心远离她后,就没再动过不现实的心思。
如今他跟李三春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一晚折腾三回都算少。
今早李三春还指着他那玩意笑骂不是个好鸟,结果现在见到他,小脸冷落落的。
他这大嫂,既想断他财路又想断他情路,他能忍?
二柱直接跟他大嫂说,“许家的货都是由我代理,大嫂早就知道吧,别人家拆台也就罢了,你这当嫂子的这么干,不地道吧。”
大柱这时候也被人给了通知来了,听到这话转身给二柱赔了不是,拉着媳妇往家走。
这场大戏就算落幕了,可大柱家还没闹腾完,他们前脚才回家,大柱媳妇的弟后脚就跟上来了,非说听他姐的话抓鱼,耽误了挣工分却一分钱没挣到,非要让他姐赔钱。
大柱媳妇不但娘家这一场脱贫攻坚战没打响,自己还赔了她弟两块钱,因为这点事婆家娘家两头不待见她,弄得众叛亲离的,一上火嗓子发炎了,吃小药又花了五毛。
而许小北就幸运多了。
那天跟黄枣花一起赶来的是新上任的公社治保主任,本来见到村里妇女打架,是想抓反面例子。
这可给黄枣花吓够呛。
后来黄枣花把许小北叫过去了解情况时,小北说她之所以与大柱媳妇闹矛盾,是因为不想在这季节收鱼。
“我听说咱国家西边那头土地沙化得厉害,所以现在特别重视生态保护,我就想着这鱼也不能乱抓,万一繁殖期给抓没了,以后河里不就没鱼了?”
西边那头的事她是通过卫川的信知道的,不过她不能说,治保主任问她从什么途径得知的,她的回答是:“李三春结婚时候不是买了个收音机吗,她天天听,听完了就给我讲,我就是这么知道的。”
可巧的是,县上才开过动员会讲这个生态的问题,因为北方土地没有沙化,怎么树这个典型还挺棘手。
黄枣花一听小北这番理论,当时就与治保主任达成一致,决定把小北重视河流生态的事报到县里!
*
再来说说老许家第二件喜事。
县供销社那里,一个月的PK期限到了。
许小北直接把热饮的同期利润提高了八倍,可李厂长那头,好悬赔了本。
他一个大厂长,初起因为许小北拒绝去厂里心里还别扭着,这回真是心服口服了。
李厂长将自己的产品迅速下架,并且在郑副县长那里把许小北表扬了一番。
肖主任把空出来的柜台又加了一节,专门辟出来卖许小北的食品。
许小北趁机提出让许小南到县供销社自己家的柜台上去卖货,工资不用肖主任出,利润五五分。
肖主任考虑再三,跟县上做了汇报,最后点了头。
王桂珍这下子就跟斗胜的小公鸡似的,有事没事满屯子转悠。
许小北逗她,“妈,这几天你腿累疼了吧。”
王桂珍一扬脖,“腿倒是还行,两个脸蛋子笑得有点疼。”
许小北现在就是柳树公社正道的光,王桂珍这个当妈的既高兴又自豪,嘴合不拢自然就有点废脸。
然后就张罗要吃顿红烧肉补补。
肉是前一天许小北到县上割回来的,还从超市掏了些水果,假装从县上黑市买到的。
许正茂听了,说小南明儿就到县上了,干脆给许正国一家子也找来,一起高兴高兴。
许小东自告奋勇去请人,刚到家门口就让邮递员小孙给拦住了,“许小东,这里有你二姐的包裹单,让她拿单子自己上邮局取去。”
许小北盼这张包裹单盼了好久,又不知道卫川究竟给买了多少,就跑出来问小孙,“包裹大不大?重吗?”
小孙对这单还是有印象的,因为是华西远地方邮过来的,他指指包裹单,“那上面有重量,你自己瞧瞧。”
小北眯眼看看,200斤木薯粉。
自己可拿不动这些,许小北便让她爸推了平板车,两人一起去取。
许正茂不知道大包裹里是什么东西,抬到平板车上后,套上套子拉着往回走,顺便问了一句。
小北说是用来做芋圆的原材料,也没说是卫川给寄过来的,只说是从华西省弄来的。
许正茂也没多问。
可巧他们这番谈话到了晚饭时,又被许正茂给提起,便被贾世香听了去。
隔天上午这话便传到刘红梅耳朵里。
刘红梅记得很清楚,王炎跟张娇聊天时候说过,等过完年就要去华西省做项目,用脚趾头想想,刘红梅都知道那东西是卫川帮着买的。
她觉得许小北天生就是自己的冤家,自打去年卫川回来后,她们俩人就处处犯冲。
可恨的是每次都是刘红梅吃亏,许小北就像先天长了一身金钟罩铁布衫似的,啥坏事遇到她都给让道。
正赶上今天是周日,刘红梅不用开扫盲班,满心冒火的她刚想好好歇歇,范队长就派人来告诉她,说村头老周家猪圈被猪拱坏了,标语牌子弄得全是猪粪,让她赶紧找块牌子写起来,好让人钉上去。
刘红梅刚刚在宿舍洗了个澡,浑身都是香胰子味,一想到要上猪圈去写标语,心里就阿臜得要命。
她慢腾腾起来上屋外找了白灰,放到桶里兑好了拎着往村头去。
刚到老周家,就听一群人在议论,说范队长带着省报记者去采访许小北了!
*
许小北家厨房里,李三春手里扒着蒜,偷着问许小北,“小北姐,小徐和马青两个记者为啥来采访你,你是不是要上报纸了?”
那天李三春因为夹袄的事跟聂二柱生了一小下的气,可晚上到了炕头没两下就让二柱鼓捣服了,从那以后再没提这茬。
“说是要竞选省生态保护模范,估摸着要上报纸。”许小北在熬糖色,勺子不停在锅里转着,“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感谢你大嫂。”
“谢我大嫂?为啥?”
糖色熬得差不多了,小北将剁好的猪脚倒进去炒了炒,“要不是她非这时候抓鱼来找我卖还闹腾一顿,也不能让公社人知道,那这好事咋能找上我。”
三春一本正经点点头,“这我得赶紧告诉她去,气死她!”
付三妮也跟着附和,“说得对,等晚上吃了饭我就上别人家串门去,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许小北笑笑,给锅里倒了酱油又炒了会,添了水进锅里,扔进大料和香叶,盖上锅盖。
往灶膛里扔了两根柴,小北瞧着另一口锅里的包子该出锅了,就掀开锅盖。
这锅包子本来是准备给自己家吃的,既然省里来的记者赶上了,就先可着他们吃。
李三春看了一眼。
嚯!满满一大锅又白又胖的大包子,里面的馅油把包子皮给洇了一部分,瞅着油亮油亮的。
小北把包子一个个拣到盖帘上,给三春和付三妮每人装碗里两个,“你俩先尝尝。”
付三妮拿起一个使劲吹了吹,咬下一口后,眉毛快鲜到发际线去了,“这是什么馅儿,怎么这么好吃?”
“这是麻婆豆腐包。”小北看了一下包子馅,又指指他碗里另一个,“那个是豇豆酱肉包。”
麻婆豆腐包里面不光有豆腐,还放了肉馅,豆腐和肉馅裹在红油里,加上葱花和青花椒粉,别提多香了。
付三妮几口把麻婆豆腐包吃了,又拿起那个豇豆酱肉包。
一口下去,酱肉的香气在嘴里化开,配上豇豆,不油不腻,是付三妮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包子。
吃过肉包,付三妮和李三春嘴里香了一下午,她俩就等着晚上去宣传许小北当上学习对象的事呢,结果这事儿没轮到她们宣传。
因为下晌时,在许小北家吃了红烧猪脚大肉包子后喝大了的范守义就上广播上喊了一番。
一边表扬着许小北,一边还打着饱嗝。
刘红梅躺床上听得清清楚楚,气得两只脚直往床板上捶。
要不是三春和二柱结婚那天她嘴贱想挑拨王秋凤以及大柱媳妇和许小北的关系,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怪谁?
她觉得不怪自己,怪只怪王秋凤和大柱媳妇太蠢!
她这里心焦魔乱的,楚向宇正巧来敲门撩骚,刘红梅骂了他一句滚,蒙头在被里憋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氧气快耗尽了,她才钻出来,套上衣服上外面透气去。
才出知青院,迎面碰上卫童,卫童见她面庞浮肿,主动打了招呼,“红梅姐,你不舒服啊,脸有点肿呢?”
刘红梅便说这两天没太睡好,又问卫童去哪了,卫童说刚去邮局取了包裹,张娇给她寄了字帖。
刘红梅打了个哈欠,神色疲惫,漫不经心地问,“不是你哥给你寄的包裹呀?前两天他给许小北寄了个大包裹,瞅着挺重,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卫童,你哥不会只给她寄没给你寄吧?”
“我哥?”卫童停住脚步,在刘红梅面前站定,“你确定是我哥给她寄的?”
“我也不敢肯定,但那包裹是从华西省邮过来的,不是你哥能是谁?”
卫童皱了下眉头,思量了一会儿,突然说了句我有事先走,转身就往许小北家去了。
刘红梅对着卫童背影笑了好久,用手摸着辫梢往供销社去了。
供销社是卫童从许小北家出来后回家的必经之地,一会那两人打成什么样,在供销社等着看就成了。
许小北把小徐和马青两个大记者送上客车后,刚回到家想直直腰,就见卫童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卫童来啦。”小北招呼着她,转身上厨房给装了两个包子出来。
中午的剩菜剩饭能打包的都让小徐和马青带走了,小北留了两个包子本想晚上饿了吃,卫童来了就贡献了。
卫童有些不好意思,但禁不住包子太香,就拿起来吃,直到两个全下肚,她才想起来问许小北,“小北姐,我哥是不是给你寄东西了?”
“对啊,你哥现在不是在华西吗,那边有我做奶茶要用的材料,我让你哥帮我进的货。”
许小北很坦诚,以为这事是卫川给家里写信提到了。
卫童心想,原来是这样。
小北抿嘴笑笑,又上厨房给卫童冲了杯奶茶,放了足够份量的芋圆和珍珠递给她,“你尝尝,这是我做的奶茶,里面黑黑圆圆的那个叫珍珠,其余的叫芋圆,这些都是用你哥帮我进的材料做的。”
卫童刚吃了包子,嘴里有点咸,一口奶茶下去解腻又解咸,整个人都觉得顺溜了。
她又拿勺子舀了些芋圆和珍珠,直觉得软软糯糯地,有点像年糕,但是比年糕更有嚼劲更好吃。
她一口接一口吃起来,直到一大杯奶茶见底肚子都鼓起来了,卫童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她跟许小北说,“小北姐你把我哥地址告诉我呗,我这段时间把课本捡起来学习呢,张娇还给我寄了字帖,等我练好了我就给我哥写信。”
许小北转身抄了一份地址给卫童,递过去那一瞬,她问卫童,“你哥没给你们家里写信啊,那你咋知道你哥给我寄东西了。”